“师父,师父,山上来了位客人,说是您儿子回来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弟子匆匆进来汇报。
“胡扯!”此时,秦剑容正在擦拭一把剑,这本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经他一擦,剑身更是流光溢彩、光华夺目,秦剑容本打算把宝剑横在眼前,细细观赏剑身的光辉,一听弟子的汇报,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谁不知道他秦剑容将一生的心血倾注在御剑派上,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现在又从哪里冒出个儿子来?
见师父瞪着眼睛,少年弟子有些害怕,弱弱地说:“可是,他说他姓秦,是在御剑山上长大的。”
哐当一声,宝剑掉落地上,秦剑容却顾不上心疼,几步朝门口奔去:“难道是他?他终于回来了?”他走得太急,是以还没走到门口,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时,秦风已经笑嘻嘻地从门外走进来,鞠了个大躬:“师父,你老人家可好?”
秦剑容怔怔地看着他,当初秦风离开御剑山时,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嘴边刚刚冒出一些青色绒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稚气未脱,如今归来,已是一脸的大胡茬儿,脸上依旧棱角分明,却瘦削了不少,也沧桑了许多。
秦剑容又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少年逃离御剑山时,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但却没有阻拦,还悄悄地送了一程。以前他不放秦风下山,是因为秦风年纪尚小,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亏上当,如今秦风长到十七岁,正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年纪,他还有什么理由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那天晚上,夜凉如水,星光寥落,秦剑容悄悄跟在少年身后,一直将他送到城外,出城门时,他分明看到那少年回身望了御剑山一眼,然后扭过头,坚定地走向远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十七年的养育之恩,虽然只换来临别时的回头一顾,但秦剑容心中总算稍稍有了些安慰。
秦剑容打量秦风的同时,秦风也在打量秦剑容。当初自己离开时,师父不过五十多岁,脸上虽有皱纹,却是神采奕奕,威风凛凛,头上也才刚刚冒出几根白发;如今归来,师父已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深浅浅,精神也大不如从前,头发更是几乎全白,想是为剑派中的大小事务操劳过多的缘故。
突然,秦剑容扬起手,啪的给了秦风一个响亮的耳光,旁边的少年弟子吓得后退一步,心想,师父对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今天一句话不说,就赏人家一个耳光,不过再想就明白了,活该,你冒充谁不好,偏要冒充师父的儿子!
秦风挨了打,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师父赏的这个耳光干脆利落、刚劲有力,可见师父宝刀未老,徒弟心中十分欣慰……”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响亮耳光,少年弟子已经龇牙咧嘴地捂住脸,心想,看来师父是真的生气了,该,再赏他一耳光才好。
谁知秦剑容打了秦风两耳光后,突然老泪纵横,嘶哑着声音道:“这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啊!”敢情他赏秦风两个耳光,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臭小子,你总算是回来了。”秦剑容一把将秦风紧紧搂在怀里,激动得胡子乱颤。
那少年弟子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是吧,难道眼前这人……真是师父的儿子?
正当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衣弟子匆匆走进来:“师父——”突然见到秦风,不由发出“咦”的一声。
“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秦师哥。”秦剑容抹了抹眼泪,对那两名弟子说,又指着那名青衣弟子,“这是你师弟顾晨一。”再指着一旁的少年弟子,“这是你师弟卫宾。”
“秦师哥好。”两名弟子恭恭敬敬地说,同时偷偷拿眼打量秦风。师父常跟他们提起秦师哥,说这师哥学剑天赋极高,要论资质,御剑派中没一个师兄弟比得上他。虽然众弟子从未在江湖中听说秦风的名头,但在师父多年碎碎念的熏陶下,秦风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了一个神话,如今见了真人,果然是气宇轩昂,不同凡响,不由对这师哥又心生敬佩几分。
“嘿嘿,两位师弟也好。”秦风嘻嘻笑着说,这种被人恭恭敬敬称作“师哥”的感觉……还真不错。看这两位师弟面生,定是在他走后才进来的,否则一定挨过他的揍。
秦剑容又问顾晨一:“你这么急匆匆地跑来,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擎剑派的人又来捣乱了。”顾晨一皱着眉说,“不过已经被我和几个师兄弟打跑了。”
“顾师哥,他们是被你一个人打跑了吧。”一旁的卫宾笑嘻嘻地插嘴说。这个顾师哥虽然年纪不大,武功却比同门高出一头,而且为人仗义,颇为维护剑派名声,是以每次擎剑派的弟子前来挑衅,几乎都被他一个人搞定。
“多嘴!”顾晨一瞪了卫宾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师父。
秦剑容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们两个下去吧。”
顾晨一松了口气,和卫宾两个退下了。
擎剑派跟御剑派虽是同宗,却也是水火不容的对手。在江湖中,御剑派的名声本来就比擎剑派响亮,剑法也比擎剑派更为精妙,更何况还出了个“武林第一高手”蓝钰,一时风头强劲,把擎剑派压得抬不起头来。而擎剑派的掌门钟鸣偏偏又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一心想击败御剑派,为了打探对手的消息,不惜使尽各种下流手段,如安插内奸,威逼利诱等。师父阴险狡诈,弟子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此才出了云鸿那种阴险毒辣之辈。
擎剑派的弟子一部分在江湖中走动,还有一部分在山上练功。而擎剑山与御剑山相邻,非常方便擎剑派的弟子前来挑衅。秦剑容虽然常常教导弟子,二派同出一源,大家都是师兄弟,要以和为贵,但每次顾晨一等人将前来挑衅的擎剑派弟子揍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时,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钟鸣亲自上山来“问罪”,他也是装聋作哑,不予回应。作为御剑派的掌门人,不维护自己的弟子,难道还向着你个“始作俑者”不成?
“师父,这个顾师弟很不错啊。”秦风笑着说。这次他虽然回来了,可并无意接手御剑派,要一个浪子接管偌大一个门派,简直就像让一匹野狼去管理一群豹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秦剑容点点头,明白了秦风的意思,接着又瞪了他一眼:“他当然不错,至少比你跟蓝钰两个让我省心。”
一提到蓝钰的名字,师徒二人又沉默了。半晌,秦剑容又问:“你在江湖中行走多年,从未听过蓝钰的消息吗?”
秦风摇头。
“罢了罢了。”秦剑容叹息说,“这孩子定是看破红尘,找了一个世外之地隐居了,这样也好,也好。”
师徒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秦风才回到自己房间——这么多年,秦剑容一直将房间给他留着。房间里只有两张床铺,一张是秦风的,另一张是蓝钰的。自从蓝钰走后,秦剑容便将房门锁了,从不允许弟子擅动里面的东西。他知道有一天,总有一个人会回来的。如今,秦风果然回来了,而蓝钰,他只盼那孩子在世外桃源过得安稳自在。
秦风走到蓝钰的床铺前,想起蓝钰第一次来御剑山时,还是自己给他铺的床,当时,那小子坐在床头上,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遭的一切。秦风把床铺好后,立刻将他暴揍了一顿。想到这里,秦风嘴边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此时,两张床铺上都落满了灰尘,被单肯定是要洗的,棉絮最好也晒一晒。秦风先是替蓝钰收拾床铺,他正要把棉絮抱到外面去晒,突然,一本册子掉了出来。秦风捡起册子,翻开一看,竟然是本手绘的剑谱。秦风认得上面的字迹——刚毅有力,气势如虹,正是蓝钰亲笔所书,图也是蓝钰亲手所画。剑谱中一部分招式和御剑派的剑法相似,可在细微之处又有相同,还有一部分招式与其他门派的武功类似,但也不尽相同,而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变得更加精奇奥妙,而且变化无穷。剑谱的后半部分,则是一些秦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诡剑招。秦风不由吃惊地想:难道蓝钰就是靠这本剑谱灭掉了暴雪山庄?
想到这里,秦风面色一凛,立刻拿起剑谱,匆匆去找师父秦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