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渡根本没将廖靖远放在眼里,也没有踹开他,而是双手抱拳敬向周围百姓。这个年纪的男人少了年少气盛的激进,却多了安若磐石的沉稳。这一抱拳蕴含着沙场沉淀的厚积之力,让在场所有人深感厚重。这一抱拳同时也包裹着半生浴血的将军攘外乡护国民的浓情,让人顿感热泪盈眶。
他们这样命如草芥的普通百姓,哪里能受得起大将军如此深重的一拜啊。人群中立即就有不少易感动、脆弱玻璃心、泪点低的开始抹起泪来。
罗毓离千渡最近,她看过太多千渡的面孔,却从没看过千渡如此大义凛然的模样,她那不争气的心又砰砰为千渡改变了跳动频率。不管此时千渡是假戏还是真做,能将一个将军浩然正气、义薄云天的气质完全展现出来,就算是假的罗毓也愿意相信。
罗毓忽然觉得并不是自己坠入暗恋之河浑身犯贱,而是为千渡这样的男人心动原原本本就是一件无法由自己意识控制的事。
罗毓本以为到此就是整件事的高潮,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显然这并不是千渡的打算。
千渡抱拳一敬,浑身似乎被独一束穿透云雾的日光打上淡淡的光晕,他一字一顿说道:“自古家丑不外扬,无论大将军府亦或东瑞侯府,暂时总归家事,各位乡亲见笑了。罗恬不才,虽能驱北戎保家国,却给不了吾侄女罗毓安稳幸福的婚事。毓儿的父亲乃吾亲弟,大政十三年边疆一战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吾弟妹悲愤至极不日也撒手人寰,只留下毓儿一女。作为兄长吾心甚愧,便将毓儿收养到长房作为吾的嫡出二小姐,虽然毓儿一直称吾大伯父,可吾多年来娇养毓儿甚至比嫡亲闺女还要宠爱,吾疼若眼珠的孩子岂能被此等不事生产、色令智昏的龌龊子羞辱。吾弟为国捐躯,汝东瑞侯才可享这世袭荣华,汝何德何能干出这宠妾灭妻、霸占财产之事。若非圣上赐婚,就凭区区东瑞侯府也配染指毓儿。若非皇命在身,今天就算毓儿将汝活活打死,罗恬也必护她万全。”
“就是就是,干出宠妾灭妻的丑事,合该被打死。”
“罗二将军是我大政的英雄,英雄的女儿怎能被如此羞辱。”
“这个不要脸的还要霸占毓小姐的嫁妆,咱再穷也不干这没骨气的事。”
千渡的话在围观百姓中瞬间引起轩然大波,大家一致将家仇国恨的矛头全部指向廖靖远,就好像廖靖远休了正妻跟杀他们爹娘子女、叛国通敌一样十恶不赦。
罗毓痴痴地望着千渡的侧脸,虽然他现在的面孔青春已去,鬓角有些斑白,但抵不住经过沧桑洗礼后沉淀出的男性魅力。
震撼之余,罗毓内心忍不住爆粗口,尼玛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只有千渡才能拉得这么一手好仇恨,这货就是天生的外交家、政治家。太会蛊/惑人心,尤其是蛊/惑她这颗伪少女心。
罗毓被电的晕晕乎乎,感觉自己完全找不着东南西北,等她脑袋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被千渡搂在怀中,两人同乘一匹马上,而且——招摇过市。
罗毓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为何此时少女心忽然发作。只是同乘一匹马好吗?又不是滚床单,没出息。罗毓忽然觉得自己太鬼/畜,千渡可是她这一世的大伯。
噗,管他那些呢!
千渡嘴角勾起一抹缱绻笑容,不用低头看,他从怀中少女的悸动也能猜得出对方此刻又在天人交战之中。
“千渡,你真行。”罗毓当之无愧是个语贫星人,满腹滔滔江水敬佩之情,就用‘你真行’三个字概括完毕。
“过奖。一向如此不是吗?”
“你为什么不趁机让廖靖远那渣男把我的嫁妆吐出来。”罗毓抬头不解地问道。
“你以为我说完那些话,他还有脸面霸占你的嫁妆。再说安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家可比你手腕高明。你和廖靖远的事让她颜面扫地,她还能不趁机洗白自己。”
罗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也对,安启红不找人泄泄愤,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廖靖远要是这样还不退还嫁妆,老百姓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呦,这句话说得挺溜。”
“切,本来就是,再说这事还多亏我开了个好头。”罗毓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继续说道:“千渡,我这次把控的很好没有被戾气控制,你说是不是?”
罗毓睫毛扇动,典型一副不得点赞不罢休的小女人模样。
“我说,你就是一个——搅屎棍。”
说完千渡哈哈爽朗一笑,双腿加紧马肚扬起一鞭。马儿微微加快速度,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