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午饭开始前,却发生了一点点意外。太子要来看望赵楷,也就是太子他的三弟。
大概在午时初(约11点)时,一个穿着皂袍的内宦就一路小跑来到了赵楷的郓王府上,通禀太子殿下将在午膳过后驾到。不过好在大宋还没有后来满清的繁文缛节,皇家内部亲属之间还是比较接近平常百姓家的。所以赵楷和他的王妃,噢,他现在已经在记忆中找到她叫文妃了,十分淡定地准备了下迎接太子的事宜。
赵楷其实内心也非常好奇自己这位大哥,究竟和历史影视上相差几何?
午时刚过,几位青衣小宦官就先来到了赵楷府上,不一会就是太子的车架。在一名老宦官的长声吆喝下,一名青年从轿内走了出来。
太子是生于元符三年(1100年),今年也就是18,岁,不过古人落地为一岁,所以现在是年岁19,比赵楷大了一岁。赵楷已经照过铜镜了,虽然看得不甚清晰却也感叹自己的英俊,如今他看到太子赵桓,也不得不感叹皇家的人都生了一幅好皮囊。赵桓身形欣长,面如冠玉,眉眼之间和赵楷有几分相像之处,再加上传说东坡发明的高冠东坡巾,配上方心曲领的朝服,显得气势非凡,英气逼人。
不过赵楷细看就发现太子双眉之间阴郁不散、双目浑浊无神,像是优柔寡断的人才能有的气息淤积其中。不过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拿给别人也是半信半疑,但知晓历史的赵楷却是内心咯噔一下,亡国之君…果然如此。
不过这一切心中的嘀咕,赵楷没有半点表现在脸上,而是在太子走下轿的第一时刻迎了上去,拱手俯身,口称:“大哥见谅,弟迎接不及还请海涵。”
太子像是豪爽地一笑:“三弟,自家兄弟何须多礼?还不快快免礼?”
赵楷称罪起身之后,太子便一把抓过他的肩膀,微笑着说:“三弟此次偶染风寒,大兄我甚感焦虑,如今一见三弟无恙方才稍安几许。”
赵楷对太子的热情有些诧异,不过回想后世对宋朝皇家的评价,随即又平复了下去,“让大哥焦虑实乃三弟之过,大哥还请到府上小憩。”
太子点头微笑,遍拉着赵楷向着府内走去。
刚才坐定,香茗初上。
太子和赵楷聊了几句闲话之后才言:“为兄近几日诸事繁杂,稍得片刻安歇便牵挂三弟,三弟可不要心中怪为兄怠慢啊。”
赵楷连称不敢,再三表示谢意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可是北边蛮子又侵扰我大宋边疆?”
太子听了这话先是哈哈一笑,然后用有些怪异的眼光看了看赵楷。
本来赵楷就心里有鬼,被他这一看看得心里发毛。
正欲解释,太子就已经开口了,说道,“三弟莫非此次伤寒刚愈还有些糊涂不成?”说着又看了赵楷一眼,“这寒冬腊月的,北方的契丹狗贼、党项蛮子,噢,还有那些所谓的金人窝在老家过冬都嫌难过,哪有可能来侵扰我大宋?”
太子说完又接着解释,“不过倒要防备他们明年开春来‘打草谷’,侵扰我大宋子民啊!”说到这,太子仿佛也有些气愤,声音略有些高亢。
赵楷在旁边连连点头,打草谷的意思他是知道的。打草谷是契丹人之类的发明的词汇,也就是说,他们把大宋当成了他们天然的牧场,只不过放养的不是牛羊,而是汉民和汉民的粮食和财物。
太子叹了口气,又说道,“这些饿狼生活在贫瘠困乏的草原和森林里面,端的是凶横残暴,孤实在是不忍见其侵扰我大宋子民,不过送予绸缎财货又恐其狼子野心不曾满足,两难,两难啊!”太子闭上眼摇了摇头,颓然地坐了下来,显得十分无奈。
在这个时候,赵楷却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宋朝父子兄弟相残并不多见,但也不代表自己可以染指皇帝和他接班人的决策和政务,只是道,“大哥,北方蛮子凶狠残暴,如不小心,必将养虎为患,还是早日劝父皇加紧操练军丁,以备万一啊。”赵楷脑海中浮现起的,还是汴梁城破时,自己在城墙上看到的一切。
“三弟…只是..哎,父皇的事即使是我也不敢多言啊。”太子听了这话情绪仿佛有些低落,有些无奈。
赵楷心中暗暗叹气,却脸上镇定自若,只是又给太子斟上了一杯香茶。
“不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破事了,”太子沉默了半晌,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乐趣的事,嘴角又恢复了些许笑容,说道,“不知三弟最近可有作画?”
赵楷心中一动,心道一声果然,然后装作满脸笑容地回了一句,“未曾。”
太子拍手一乐,言说,“今日天时正好,三弟也身体无恙,作上一幅,岂不快哉?”
赵楷看太子这番表现,也只能硬着头皮唱喏,心里祈祷赵楷啊赵楷,你可千万不要坑我啊!
之后,太子兴趣勃勃地随着赵楷来到了书房,文妃早已命下人备好了墨宝宣纸。赵楷伫立在案桌前,盯着宣纸冥思了半晌。旁边的太子却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怕打扰赵楷反倒不妙。
突然,只见赵楷睁开双眼,目光如炬,颇有自信地拿起了画笔,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太子,轻问一句,“大哥想看点什么?”
太子见其状,其心大乐,言说随意,然后就负手而立不再出声。
“看来徽宗的儿子对书画一事都颇有兴趣啊…”赵楷内心如是想到,然后目光又回到宣纸上,大脑开始构图。不得不说,那个赵楷对于书画下的功夫当真不浅…无论是爱好也罢,还是为了讨好徽宗也罢…反正是便宜了自个。
宋代书画犹好山水,是中国历朝山水画的集大成者,其中代表人物的作品都乃传世佳作。不过赵楷不打算画一幅山水,而是另有所想。
赵楷娴熟地拿起了画笔,开始在宣纸上勾勒。
只见他笔若游龙,笔锋如剑,一支画笔在他手里端的是活了过来。钩挑撇转,提抹涂按。赵楷目光汇聚在纸上,嘴唇紧闭,仿佛一切外物与之无关,仿佛天地就只剩下这一张案桌这一席宣纸。太子在旁看得眼中异彩连连,要不是怕打扰赵楷,可能会连声叫好。
赵楷画到酣畅处竟闭目运笔,挥洒青墨,悠然自得,那个赵楷留下的记忆这一刻被赵楷融会贯通,而他自己也深陷这种意境不能自拔。不多时,全神贯注的赵楷鼻尖就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不过赵楷未曾在意,仍然在自若地挥洒画笔。
赵楷未曾歇息,整幅画卷一气呵成,十分地流畅。
突然,赵楷大喝一声,“成。”,太子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瘦马跃然纸上,仿佛轻轻一声吆喝就会长声嘶鸣疾奔而走。
太子口舌微张,目不转睛地看了这只瘦马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绝”。
赵楷谦虚地一笑,“兄长谬赞了,此种拙作不堪入眼啊。”
太子回过神来,大声笑道,“哈哈哈,贤弟此话真折煞吾也,贤弟画功恐已得父皇三分真传啊。”
赵楷明白徽宗的艺术造诣,连称不敢,然后说道,“若大哥觉得此马尚可入眼,那就赠予兄长了。”
太子开怀一笑,说:“为兄愧受了”
说罢,又拉着赵楷回到会客处不表。
而就在此时,大宋皇宫内。
御书房内,一名身着龙袍山羊胡中年男子,也正拿着一副画作啧啧称赞。只见这个男子,一双丹凤眼,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谈笑间一种潇洒自得的气质油然而生。
旁边站着的,却是一名削瘦长髯的老者,头戴幞头,身着曲领大袖长袍,裙摆下裾有横襕,腰间束以革带,脚穿官靴。他脸型颇长,脸上少肉,一双鹰目中精光四溢,一双倒吊眉中间带给人一种阴鹜与桀骜。
只见中年男子拍了一下大腿,大声说道,“蔡相此作当乃上上佳品,精妙绝伦啊!”
被称作蔡相的削瘦老者正是当朝宰相蔡京,而身穿龙袍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徽宗。“圣上如此赞誉老臣拙作,实乃臣之幸也。”蔡京低眉顺眼地站在徽宗三尺之外,语气低沉缓慢。
“蔡相自谦了,朕自当有定论,佳作本该赞誉。”徽宗也不看蔡京,仍然手捧画卷,淡淡地回上一句。
“臣谨记。”蔡京的头又低了一些。
“对了,楷儿这些时日偶染风寒,听说今天已无大碍,朕想找个空档看看他的书画,也当解解闷了。”徽宗拿着画卷抚摸着说道。
蔡京哪敢搭话,这是皇家的私事,就算是宰相也不敢随意出声。
“对,就这样定了。”徽宗像是自言自语,然后挥手说道,“蔡相若是无事就退下吧,我得仔细观摩下蔡相这幅佳作。”
蔡京躬下腰,仿佛头都要垂到膝盖了,“吾皇万岁。”告安之后就亦步亦趋地退下了。
徽宗默默地抚了抚自己胸前的长髯,也不知心中在计较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