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两……听到这个数字,厅堂中的一些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在大宋,一两银子已经够州城之中普通人家半个月的日常开销,官衙中小吏的一个月的收入不过五两银子左右罢了。这一千二百两,是相当于普通人家日常五十年的花销、小吏二十年的收入。
不过这倒也不是赵楷挥金如土、奢靡腐败,而是因为他对这一千二百两也没有直观的概念,当是王侯将相不知民间之疾苦也。
此时厅堂中,刚刚拿出大量财货的人都露出了肉痛的表情,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不仅白白花了大量的银子,他们还敢怒不敢言,因为只要是在这平江府经常闯荡的人都知道,烟雨阁的神秘幕后老板虽然从不露面,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这时候,****就恭恭敬敬地下了台,在一片杀人的目光中,来到赵楷面前,领着他出了门。
出了门之后瘦长被留在了烟雨阁的正厅中,有专门给小厮随从等候的地方供他呆着。来到正厅之后,****告罪一声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这时候就有一名穿着素雅,面貌尚好的一名像是侍女一样的小姑娘迎了上来。
这个姑娘不过豆蔻年华,想来怕是烟雨阁中卖身了的小女孩,现在尚不接客,只是在烟雨阁中做些引路端茶的杂活,如果某一天或者等她再长个一两年,甚至只要有一个出得起高价落红钱的客人看上了她,她就会和这里面的所有姑娘一样,出卖肉体之后出卖灵魂。
赵楷跟在后面并没有跟她搭话,不一会小姑娘就把他带到了楼上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里面,然后行了一礼就走掉了。
赵楷轻轻推开了门,却发现佳人并未在内,估计得等会。这是个房间可以说十分宽敞,它分内外两格,里面一格有着一张豪华气派的椐木大床,然后和一张精致的小茶几和几张矮凳。外面一格却是临着江外,像是一个半开放的阳台,中间架着一把瑶琴。
窗外是不时划过一艘画舫的水道,无边的灯火在孤寂的夜幕下连片通明、
“公子。”这时候,还在观望窗外的赵楷听到了一声天籁般的呼喊,急忙转身回望。刚刚在台下见到的那个仙子般的身影此时就俏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似乎空气中都飘荡着一种空灵的幽香。
“在下唐突了,感谢姑娘赏光。”赵楷看着这赏心悦目的伊人,不禁发自内心的一笑。
“公子客气了,公子厚爱,语寒感激不尽。”语寒还是身着刚刚那一身琉璃白的衣裙,一副淡然的笑容摆在俏脸上。她并不像其他的姑娘一样,自称奴婢,而是叫出了那个充满诗意的名字。
赵楷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脸上摆着的是笑容,但是她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气质,仿佛拒人于万里之遥。
“公子是要听语寒唱一首小曲,还是先和公子畅谈几句?”接着,语寒柔柔的声音响起,看似恭敬的话中,却是一种不容亵渎的矜持。
“那就麻烦姑娘先唱上一曲曲子,在下定当洗耳恭听。”赵楷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什么叫看各位本事。也就是说这位清倌儿只陪聊或者唱歌,别的干嘛你就看人家愿不愿意了。别说什么霸王硬上弓,在这种地方用强?简直就是个笑话,一般人你试试?
虽然赵楷明显不是一般人,但是他也没有打算干这种牛嚼牡丹的蠢事,不但了无生趣还有可能在朝堂里给自己抹了一脸黑。
语寒轻轻一点头,挪动着步子,站在瑶琴前,赵楷见状搬来一张矮凳,语寒弯角道了个谢,就坐下了。
此刻,赵楷觉得整个时空像是凝固了一般。
只见语寒抬起娇柔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琴身,然后拨动了一下琴弦,像是试了试音,几声清脆的琴音响起。
赵楷傻傻地盯着语寒,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唯恐惊退了这如梦境般的美景。
之后,语寒稍稍坐定,然后纤纤素手就开始娴熟地弹奏起来。曲子响起了来,是一首节奏缓慢、哀婉愁思的曲子。
瑶琴的低吟伴着缓缓吹入的春风在空气中回旋,语寒的白衣裙摆悠悠摆动。从房外映进来的各色灯火映在地上,形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斑驳光影。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歌声飘渺,如梦亦如幻。
在这歌声,仿佛屋外的繁华,室内的幽静都在一瞬间中退去,赵楷像是突然置身天上的广寒宫,倚着广寒宫的玉柱在听仙曲。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当语寒歌声停下的时候,瑶琴的声音尚未散去,余音袅袅,伊人依然。赵楷一脸沉醉,在半清醒状态下,轻轻的拍动了双手。
“啪啪。”听到了掌声之后,语寒看了赵楷一眼,站起来离开了瑶琴,脆生生地站在赵楷面前,说,“谢谢公子。”
“语寒姑娘,今日一闻仙曲,如同此身置于天上宫厥,似梦不可触及乎,美哉,美哉。”赵楷不吝赞美之言地说道。
“如此甚好。”语寒的脸上巧笑了一下,温婉地施了一礼之后,说,“公子要是喜欢,语寒就满足了。”
“在下冒昧,请问能和姑娘一叙么?”
“语寒当然非常乐意,”语寒的笑容感觉都快要把赵楷融化了,只是下一句话让赵楷从山顶滑落,“只是语寒此身所属非语寒自己。”
赵楷就听懂了,骂了一句死要钱的老鸨****,然后接着说了一句,“姑娘,我很喜欢你的曲子。”
然后语寒姑娘甜甜地笑了一下,不过有些无奈地说,“给公子这样的俊俏郎唱曲比给那些满脸龌蹉的糟老头子愉悦多了。”然后又给赵楷行了一礼,就要走出房门去。
“慢着,”赵楷不禁叫了一声,语寒稍稍地停驻了一下,转过脸来,疑惑地看着赵楷。赵楷赶紧出声,说,“语寒姑娘,在下钱书,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与姑娘见面?”
语寒转过头,微微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待公子下次在当状元的时候,语寒准备一首新曲吧。”说完,有像是喃喃自语地说,“语寒要是任何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就好了。神色一丝丝哀婉,然后摇着头远去了。
见伊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回廊尽头之后,赵楷内心底居然升起了一丝丝失落的感觉。不得不说,所有人,无论时代国籍,都有着共同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于是赵楷自嘲地一笑,笑自己定力太差。
然后赵楷也有些索然无味的看着伊人已去的空房间,有些嘲笑地看着这灯火照耀下的房间外格,敢情自己花了这么大代价就只听了一首歌而已,还以为之后还可以聊聊天,没想到唱歌和聊天不是排序游戏而是二选一。
不过估计也是自己把价格抬得太高,今天堂下那个出价一千两白银的家伙已经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估计那是个熟客,知道以前买一张门票不可能高过一千银两,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赵楷想完了,一阵无语之后,也离开了房间。走下楼后,看着刚刚看完歌舞、破完财的人出来之后各种想把他乱刀砍死的眼光,他更是不胜委屈,我就是你比们多听了一首歌而已!
去找到瘦长之后,瘦长那种惊异的眼光更是赵楷无语到家了,想了想自己进去不过盏茶的时间,就知道瘦长心里在诽谤什么了。赵楷也懒得解释,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
只有烟雨阁那个接待他的老鸨懂得他,还是一脸笑意地凑了上来,说,“公子爷莫失望,下回公子再来定有机会再次见到语寒姑娘的。”
赵楷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招呼着瘦长快步走出了烟雨阁。
“公子常来啊。”赵楷走远,声音传来。
……
回去的时候,赵楷一个人站在船头,没有再请得有唱歌的姑娘,瘦长也看出赵楷心中有些郁闷,不敢触其霉头,悄悄躲到画舫船舱里面去了。
夜晚的风习习吹来,带来了一丝丝凉意,离开了灯火通明的青楼一条街,赵楷周围只剩下一颗颗静悄悄的杨柳在飘荡。
其实赵楷不是在郁闷,而是心中思绪有点凌乱,特别是在今天见过这个有如仙子般的女子之后,他才发现所谓寻找谪仙人这件事其实是有内涵的。说不定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接着牛鼻子的口要去搜寻什么天下美女,要不然谪仙人找来干嘛?
谪仙人,单是说历史上李白这个号称谪仙的人,难得登一次大雅之堂,就把整个朝堂上的皇帝臣子一起气了个脸歪脖子粗,徽宗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干嘛要找个人给自己添不愉快?再说了,男的谪仙人对他大宋皇帝有什么用?励精图治?别开玩笑了,要想这样早就干了。
是了,自己便宜老爹借着一群牛鼻子要广纳**,还把自己这个亲儿子派出来拉皮条,这都叫什么事啊!
想到这,赵楷开始担心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了,自己不可能真在全国各路各道各州府带上一批批美人就往汴梁赶吧?不过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说的谪仙人只有一个,莫非是语寒姑娘这种名气已经从姑苏一个小小的风月之地传到大宋国都去了?
赵楷自己的觉得自己这种猜测荒唐之极,徽宗老人家一辈子什么环肥燕瘦都见过,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作为。这下赵楷完全懵了,他更本想不出这谪仙人到底应该怎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