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流移的荒野,一派死寂沉郁,在极为浅淡的米黄色树叶下,斑驳的冷光照耀在酥软的土地上,坑坑洼洼的银光吸纳于其中,远方的树影朦胧而冷清,仿佛是暗夜里的孤魂野鬼,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无一人烟的夜色。
千墨翎醒过来时发现全身酸痛,好像骨头都被碾过了般,眼前一派朦胧阴魅,死寂得可怕,耳边没有一丝声音,就连风的翕动也无。
他慢慢挣扎起来,发下自己躺在一片空旷的酸软的土地上,夜空是广袤而漆黑的,只有那一树树的奇异植物丛林散发出的清冷的光让他明白此时身处的境地。
千墨翎奇怪的是,那高大的一树树繁盛茂叶,为何全是浅浅的黄色,几乎是透明化的浅黄色,看起来还想薄薄的通透银翼,漂亮至极。
只是······
这些树木无论上枝干还是树叶,好像都没有动过呢。
许是无风,颤动变得多余。
他看到自己的旁边躺着的人,那个丑恶的小孩,尚在昏迷中,突然想起之前那一战后发生的事,眼底的冷峻倏地一沉,便是冷漠地朝前走了,也没有看那人一眼。
在密密麻麻的粗壮的雷电前后夹击之时,他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是······
那人却在最后转了回来。
千墨翎只知道身上磅礴的力量充斥着,相互碰撞,撕扯着,仿佛要把他生生撕碎,每一片肌肤都在叫嚣,血管突然爆破,所有的内脏均无一幸存,瞬间粉碎为齑粉,他的灵魂为之扭曲,无法承受的痛苦袭来,他直接晕了过去,却不想还有醒来的一刻。
千墨翎走着走着,觉得心绪难平,心,突突地跳动着,脸色骤然变得极为不好,周围的树叶繁密得惊人,耀目的光亮闪烁着,脚下平坦的柔软的土地,缓解他燥热的心,视线落在不远处一片碧蓝色的湖泊,心底划过一丝道不明的复杂。
他回想起了初见的模样,黑黢黢的湖水,浮尸遍地,她那双阴森可怖的眸子,小小的身躯藏着令人恐怖的森冷,瞧上一眼,便要新生厌恶,可是······
她笑时狡黠的闪烁的黑眸,灵动的瞳孔,她······
除了那双眼睛,她确实没有什么优点。
千墨翎脚步顿了下来,最后还是转过身,回到原点。
死寂的世界突然一动,繁密的丛丛树林中,闪着耀目冷光的树叶突然微微翕动起来,好像在窃窃私语,而脚下的柔软土地升起一缕缕十分隐秘的雾气,浅淡极致,无色无味,千墨翎没有察觉到,不过,要是他察觉到,想来也会做那个决定。
女孩醒来时发现周围一片陌生,眼神闪过片刻的茫然无措。
耀目的光亮让人以为是白天,然而,仔细一看,会发现,这个世界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有的只有自然发光。一树的繁茂清亮,空气中隐约的馨香,沁人心脾,她难得鲜有余力去伤春悲秋,思考人生。
他,不在。
她脏污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嘲讽和苦笑,然后阴森地看着千墨翎曾经躺过的土地,陷下去的一片。
回忆潮起,像是波澜壮阔的海面的涨潮,倏的一下,席卷而来。
她叫左莯,那年,她还是中等家族的大小姐,生活在和平里,衣食无忧,安逸和宁和,幸福,触手可及,可不知什么时候,矛盾渐起,纷争、斗争、家与家之间,然后是国与国之间,最后是波及到两个大陆之间,从此国破家亡,颠沛流离,成为另一个位面的俘虏,浑浑噩噩地等待死亡,她经历过饥饿、逃荒、还有死亡,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她还是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毋宁说,她的生,并非莫名其妙,而是父亲的精心设计。
随处可取的玩物、成为另一个位面的宠物的食物,他们这些落败大陆的渣滓,生死不是早就注定了吗?可是,死亡非唯一的出路,也许,强者至尊,才是摆脱这死局的决胜之道。
每个人都抱着这个念想,于是,争抢、谄媚、杀戮,蔓延的不只是人与陌生人,变成了亲人与亲人之间的,甚至是子女和父母之间,只为了成为上位面者的走狗,多活一些时日,或者成为上位面的人,逃离这个早已没有希望的镜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