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公子,国师有请。”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仆人对千墨晗道。
他垂首,手指着来时的水上木桥。千墨晗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少年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背影中带着淡淡的寂寞。
这样的寂寞该死的让千墨晗想起了幕泽倾。
烦躁。
要疯魔了。
“我也要去。”夙泠晔嘟囔道。他倒要听听那个人准备告诉她什么,他当然知道他不会违背诺言,但是凭借千墨晗的聪明,保不准会猜出什么。
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但是他现在还有些怀念当痴傻儿的感觉——被一门心思地关心的感觉不错。
“国师说了,千公子一个人。”那仆人道。
千墨晗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向夙泠晔投以安慰的笑:
“我很快回来。”
夙泠晔皱眉,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深深地看了千墨晗一眼,沉默了。
****
他的视线空旷、辽远,没有焦距,夹杂着淡淡的哀伤。
微风过处,吹皱一池春水。
荡漾起伏的旋儿,还有如扁舟的枯叶在徜徉其间,金色的阳光变得愈浓,洒落在枝叶间,铺了一地的黑白斑驳。
“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吗?”他突然说道。
千墨晗正沉溺在这种契合的宁静和祥和中,被他一问,只能愕然地看着对方。
“生命。”他道。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冷傲,嗓音淡薄。
“国师······”千墨晗试探性开口。
她还没有开始往下继续,被他打断了。
“时间不多了,你窥见了这个时空的格局了吗?”
他用的是“时空”二字,而不是,炎阳大陆,亦或者云灵大陆,别的大陆,而是,“时空”。
“······”千墨晗抿着唇瓣,成为一条冷冽的直线。
格局,浩浩汤汤的大陆群,位面群,数不胜数的国家,王朝,她的眼光只能局限于陵墨国,然后是云灵大陆,最后是遗失大陆······
身在浩瀚的宇宙间,黑暗丛林,文明的迅速发展,却仍然要遵守原始的丛林规则,不单是国与国,文明与文明之间,还是单个渺小的个体,哪里没有竞逐?哪里不是斗兽场?
“文明是什么?”文明的宗旨是什么······
过度的文明产生过度的野蛮。
千墨晗望着那片枯叶在打着旋儿的旋涡中旋转,如同被困在迷宫中,晕头转向,不分东西南北,任由风和水的作用下受制,囚笼中困兽大抵如此。
“文明······”她突然想起什么,漆黑的眸子闪着晦涩难懂的光。
似乎哪个智者说过,文明是少数智力超群的人的产物,他们构成了一个金字塔的顶点,伴随着这个金字塔各个层次不断加宽,智力也在相应地越来越少,他们就是民族中的民众。
文明也许仍然美丽光彩,因为悠久的历史赋予它的外表还在,其实它已经成了一座危在旦夕的大厦,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下次风暴到来,它就会马上灭亡。
在对理想进行追求的过程中,从野蛮状态发展到文明状态,然后,当这个理想的优点不再时,就是朝着衰落和死亡走去,这就是一个民族的生命循环过程。
“民众权力最高,即野蛮之气盛行之时。而民众权利被剥夺殆尽之时,文明这座象牙塔也会土崩瓦解,分崩离析。”论治国,她一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肯定没有话语权,但站着个体的角度,她可以准确地毫无偏颇地提出这个观点。
站在身旁的少年没有说话,但是他嘴角的微颤还是被千墨晗捕捉到了。
“你倒是很会纸上谈兵。”他不温不淡地说,既不是批评,也不是赞同。
借古人几千年反复经验之谈罢了。千墨晗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