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极短。
明明才傍晚五六点,天空已经一片昏濛。
这阴沉只是天边的一角——被乌云覆盖了。眼看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江水已是波涛滚滚,淘浪一重倾覆着一重,拍打,怒号,风越来越紧了。
而远处另一片天空却依然一片清明耀目,像是象牙白纯洁,像是被水洗过的清润,干净得让人想要狠狠踩上一脚。天边的夕阳还剩一丝浅淡的余晖,太阳下得很快,整片天空都给人一种祥和的错觉,一种无法言说的静谧在四周弥漫着。
蓝紫色的一缕缕光芒笼罩着江面上如同扁舟的船只,狂风猎猎作响,背后是深幽阴沉的天空,湿冷的风带着江水的腥气席卷行船的人,千墨晗看着低垂阴沉的天空,记忆中的那个恐怖的夜晚还在清晰地跃动在脑海里。
翻滚的河水,浓白的水花在肆意地跳动,一艘艘在河水狂啸的河面艰难地潜行着,她顶着雷电虬曲盘绕的天幕,站在船头,冬天的海水波浪无情地拍打着她,她任由海水的一重接着一重的击打,暴风雨袭来,雨水顺着她贴服在头皮的乌发无声流下,落入领口,冰冷像是毒舌的信子,一寸寸逼近,直到她无处可躲。
风越来越紧,她伫立不动,脊梁挺立,似是无法撼动的千年松树,身体冷得发颤,心却无畏。
当她落入无尽的冰冷,看到天空的闪电划过的炫目银白,整个世界仿佛全都亮了起来,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冰冷游移,很快遍布全身。
她平躺在水面上,漂浮,越漂越远,睁着茫然无神的双眼,然后渐渐沉入无尽的汪洋之中,鲜血在四周弥漫开来,她和它们融为一体,消失在黑暗中,陷入沉睡,仿佛永远地沉睡。
只是仿佛。
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漆黑的天际深邃旷远得可怕,冰冷的黑水之下,所有的东西仿佛都被湮没了,只剩下平静无波的水面,寂静深远,而深水之下是更加浓郁的寂静,虚无和空洞。
没有任何生命。
她随着气泡上升,浮了上来,没有呼吸,犹如一具夜蓝色的尸体,肉里爬着虫,在肿胀不堪一触即溃的肌肤下翻搅,撕咬,啃噬,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被深水吞噬殆尽,骚动,不安,她就快被丝虫撕咬得斑驳、恐怖,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双被水浸泡过的黑色眼睛成了铅灰色,瞪得大大的,已经到了极限,里面似乎还朝着诡谲的笑意。
无数双眼睛,黑色,蓝色,碧色,茶色······它们睁得大大的,仿佛达到了极限,几近破裂,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人类的眼睛竟然能那般硕大,像灰败的水晶球。
腐败的味道,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一种诡异的暗香,她努力睁大眼睛,在密密麻麻的肿胀快要破烂的尸体中穿行,浸入海水的身体此时变得异常灵活,她在寻找,寻找那个人。
他在某个地方看着她。一种无形的监视——今天的千墨晗回忆起那一幕时,无形的监视已然被另一词组代替:无言的守护。
千墨晗当然知道,因为这样的香味,天下间也就是他一人使用。
不是······
她推开挡在面前的死尸,那张肿胀肥大的脸令人骇然,双眸圆瞪,充血,半张面颊已经被削没了,裸露在海水中的创面被泡的发白,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纤维组织,以及血管的横切面,筋肉沉郁黯淡的色泽······
在哪······
她心中暗暗倒数着,精致的面容上没有半分表情,那丝焦急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像是海面上漂浮的垃圾,那些死相奇特、残忍的死尸在阴郁、乌云低垂的天幕下曝晒,如血的灿阳照射下,它们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冷风吹来,雨已然停下,天空依旧一片灰黑色,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