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云晔一直在暗中运作这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因为见不得人,所以也就只得放在夜色之中,好在她天赋异禀,哪怕连日彻夜不眠,只要坐下来,打坐运气,稍事休息,不出半个时辰,便又是神清气爽了。
这阵子的努力颇有效果,各地反元实力风起云涌,不过却都不和元人硬抗,只不过是趁元人不备,骚扰骚扰他们,杀几个鞑子——当然,按照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都尽量先找当官的杀——在事先,他们都被培训过,对元朝的官制和各级官员的服饰十分了解——不过,按照他们头儿的事先吩咐,有些还算实心为民办事的官,他们是不杀的——只不过,这些多半是汉人士子,投靠了北元,做个无关痛痒却事事操劳的小官——这样的人,在那些豪侠们心中,也还是几乎等同于民族败类的,只不过是因为头儿吩咐过,不要杀他们,所以才压着心头的鄙夷和痛恨,放过他们一马——不过,这些人中也有一些,多多少少挨过豪侠们的整,比如,被胖揍一顿。
云晔心里明白,面对北元纵横天下的铁骑,她那些豪侠朋友不过是乌合之众——自然是不可能和北元的正规军硬碰硬的——据说蒙人南侵先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江湖豪杰绿林好汉都拼死抵抗过,却不能撼动蒙古铁骑分毫,而先宋虽然军事实力不行,防御能力依然是不错的——即便是先宋那相当强悍的防御能力,以倾国之力拼死抵抗,依然不能顶住蒙元铁蹄南下。
云晔是聪明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做自己力有不逮的事情——她心里明白,自己所需要做的,是要慢慢整合江湖中的力量——把他们向着正规军的方向整合,但在此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对她和她的人起疑——当然了,敌明我暗,而且那些豪侠们大多武功高强,云晔还挑了一些品德端正手段高强潜力良好的,教授了一些基本的法术和修炼特异能力的法门,这些人虽然修炼时日尚短,若碰上异能族的哪怕小卒子也不堪一击,但在普通人里,也好算神出鬼没了,由这些人零敲碎打地震一震他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她云晔,在为数不多知道她的各路领头人心目中,更是具有神一般的地位——这不是以“灭神”为己任的她所要的,但她所展示出的骇人的功力和诸葛武侯般的算无遗策,实在让人震惊。
强弱之势,不可能一时便扭转,但只要付出努力,慢慢来,总会有成功的一天的吧,有时候,云晔甚至会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是通过打击被龙神族扶持的蒙古人来达到打击神族的目的,而一心一意地以驱逐残暴蒙人统治为己任。
这阵子好消息日日传来,让所有人都很兴奋,但兴奋之余,云晔也不得不提醒大家,
莫要被这小小的成功冲昏头脑,前途还是任重道远。
何况,还有让云晔揪心的事情,她已经五天没有接到任何来自欧洲那边的消息了流星每时每刻都在试图和丝丽联系,可每一次联络都杳无音信,到底怎么了?那边事态发展得如何了,若非云晔强留,流星本人是早已要冲回欧洲去看个究竟。即使云晔对无生和瑞斯特都深具信心,但还是忍不住会时时惦念。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秋色已深,当她踏霜而归,还不到卯时,天色刚刚放明,是一片宝石般澄碧透明的蓝,有一缕缕白云懒懒散散地飘着,湖面上,有一绺绺的雾气,被风卷动,来来回回地游荡着。湖畔,树方开始落叶,黄叶,有时候也有还没黄透的还残留着绿色的叶子,在风中三满地旋舞着,飘飘悠悠,吹吹荡荡,落在湖面上,随着湖水旋转着,飘远了。
偶有早出的行人,行色匆匆,却也并不破坏这幅绝美画卷,相反,还替这幅本来完全安静的画卷增添了一两分生机和人气。
云晔几乎是眷恋地看着眼前的景致,默默地在心里吟了一首诗:
旭日熔金雾霭重,沙鸥独旅戏云中。晨晖正染枫林醉,残月将随雁阵东。一片清波千里碧,三分晓色半天红。烟涛可到秦淮上,容我轻舟试御风。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由自嘲,原来自己虽然和豪侠粗人混了这么长时间,骨子里竟然还有许多文人墨客的诗情画意啊。
赶快走吧,没时间在这里发傻哦,她加快了脚步,不过却也没施展轻功,依然一路看着湖光山色,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她知道,雷吉德此刻肯定也早已带着楼外楼的弟子们忙碌了半宿了——为楼外楼的食客们供应早点。
要不去楼外楼来顿早点——自从楼外楼开张,除非去楼外楼,否则,是吃不上雷吉德做的精美早点了——嗯,独乐乐,不若与众,干脆回去拉着那票同样嘴馋却贪懒的家伙一起去呢。雷吉德做得到嘴即酥鲜甜入骨的绿豆糕,皮薄肉馅,汁多味美的小笼包,哇,人间极品啊。
想到这里,云晔不由得脚步飞快,完全不顾路人侧目,飞也似的冲回他们在湖湾买下的院子。推开门,她立刻很不淑女地大喊道:“各位,咱们去楼外楼吃早点吧。”
说完,才发现,整个院子都是空的——咦,奇怪啊,本来这时候该是很热闹的啊,怎么空无一人——哦,并非空无一人,还有一个——他们的客人。
梅洛斯缓步向她走来:“他们已经去楼外楼吃早点了。”
“哦,那你为何不去?”云晔其实是有点怕见到这位客人的,因为——就是那点自己都记不清的往事,总觉得每见到他就心理别扭,看别人也总觉得别人都在笑话她,所以,她总是尽量不去见他,虽然和梅洛斯说着话,眼睛却是瞥向别处的。
“我没有吃早点的习惯。”梅洛斯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安,心中的那点遗憾慢慢地扩大,嘴里却依然很平淡地说,“再说,我不喜欢太热闹的场景。”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是最喜欢热闹的——”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以前,记得?这这这,这是什么话?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她赶紧转了个话头,“那不好意思,我失陪了。”
“去吧,”云晔的窘迫让梅洛斯暗暗笑了一下,云晔下意识说出来的话更让他心情大好,他竟然难得地开起了玩笑,“小心去晚了没得吃,只好抢沙罗他们的手中食了呢。”
“我可不会做这么没面子的事情,”云晔嘟囔了一句,转身离去前又对梅洛斯说道,“短短时间,你汉文竟然已学得如此之好,真是颇有语言天赋吗?”
“哦,”梅洛斯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以前就会说的,你教了我很久。”
云晔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梅洛斯说的以前是什么意思,她怕再说下去,出更多纰漏,赶紧含糊地“嗯”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了。在她身后,梅洛斯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其实,除了身为族长的时候必须端着的架子,她,还是那个在威尼斯的时候,他熟悉的她啊,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记起他——或者是,重新爱上他,这可能吗?她忘记了,而他实际上还是她的敌人,爱,真是个奢望啊?
刚升起的一点点好心情又荡然无存,他的脸色再度惆怅了起来——她还是她,一连串的失败,让他自己却已经几乎不是自己了——是不是,想让她接受他,自己就必须重新做起自己。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又开朗了起来,是啊,做回原来那个自己,那个在威尼斯时候的自己。
云晔赶到楼外楼的时候,楼外楼早已是人声鼎沸——这里的早点是限量供应的,迟到不候——而她到的,已经略有些晚了,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去,顺着老远就听到的沙罗的笑声,推开楼上一间雅室的门,只见已是杯盘狼藉,不剩下多少了,她赶紧大喝一声:“都住手!”
何麓第一个霍地站了起来:“什么要紧事!”
“剩下的都归我!”
沙罗反应最快,眼明手快,赶紧又塞了一块酥油饼进嘴,赶紧又扑向最后的一块桂花糯米糕,刚拿起来,只听啪的一声,顿时手一阵酸软,哎哟一声,手一抖,拿到半空中的桂花糯米糕不由得掉了下来,却见一只素白的手,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在桂花糯米糕刚刚离开沙罗的手就已经落入了那素白的手中,再一道白色的电弧,那桂花糯米糕已失去了踪迹。
云晔瞪着正捧着手一脸委屈的沙罗,嘴巴蠕动着:“敢跟唔降,闹呢高看,哼。”
众人——包括一直一脸痛苦状的沙罗,哄地一下子全笑了。
云晔才不管他们呢,赶紧咽下口中的美食,“哼”了一声,又吃了一块素火腿,一块绿豆糕,吃得太快,噎着了,赶紧拿过放在任羽若桌前的茶壶,看了看没有干净茶杯,皱了皱眉,干脆高高举起茶壶,略一吸气,像长鲸吸水一般,一道浅绿色的水线划过,四分之一壶茶水已经进了她的口中。
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推开雅室的门,招手叫过后在门外的侍者:“小二,再拿一副碗筷来——哦,如果还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来。”
见侍者应声而去,云晔关门从门边拿过放在那儿的椅子,坐在任羽若边上。抬头看了看任羽若——自从天山回来之后,她越发清减了,几乎恨不能不眠不休地练功。这会儿,她前面的盘子里干干净净,显然也没吃多少东西。云晔叹了口气,拿了块自己最爱吃的素火腿,放在她眼前的盘子里,轻声说道:“羽若啊,多吃点,太瘦了不好看呢,再说了,太瘦了会影响你练功的。”
任羽若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她真觉得不饿,但是不好意思驳回云晔的好意,顺从地拿起素火腿,颇为食不知味地塞进了嘴里,有些木木地咀嚼着。
一个细细软软地声音轻轻地响起:“姑姑你偏心哦。”
却是坐在任羽若边上的姬芣苡看着云晔,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表情却没什么不满,只是故意地看着任羽若撇了撇嘴。
众人又笑了起来。
正说话间,听到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沙罗随口应了一声“进来”,只见侍者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了,盘子上林林总总放着好几个小碟子,还有一付精致的碗筷。
侍者轻手轻脚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然后轻道了一声“慢用”,倒退着退出了房间,又轻轻带上了雅室的门。
“看来还是云晔面子大啊,”沙罗等门关上,才说道,“到底是族长加大老板,按说这个点,早就没有新鲜东西了,估计是雷吉德冲你的面子才新做的吧,现在你有这么多东西了,也该把我们解禁了吧。”
云晔故意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说:“好吧,不过都给我少吃点,多给我留点啊。”
众人都笑着说道:“行,没问题。”话虽这么说,下筷子却是毫不容情,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之声,很快的,新来的碟子里又有几个见底了。
云晔吃了一会儿,侧头看了看任羽若还是吃得极少,不由得大皱眉头,这孩子自从天山回来以后,整日价这么茶不思饭不想的,可怎么好?可眼下确实无法打探到那山中那个人的消息,虽然自己勉强说服任羽若,他不会有事,但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之前,恐怕任羽若会一直这么情绪恹恹的下去。而这孩子又实心眼,自从自己说了要足够强才能随心所欲之后,她还真是没日没夜地练功,一边不吃不喝,一边不眠不休……这样下去怎么行,功夫没练强,人倒要垮了。
有心要骂她几句点醒她,又觉得实在是没用,便是自己,如果要是能点得醒,至于要用封印记忆这么极端的手段对待自己的感情吗?
这么想着,赶紧又给任羽若夹了许多吃的,然后看着她,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多吃点。”
任羽若点点头,顺从地一口一口把云晔给她的点心吃完,却完全没有任何美味在口的感觉。这让云晔也觉得口中的美食变得有些不那么美味了。
她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轻轻地附耳对任羽若说:“你放心,我保证最近就让你见到一个鲜活的他。”
任羽若抬起头,望着云晔,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唉,你不要不相信姑姑嘛,”云晔赶紧指天划地,“姑姑用灭神族族长的身份向你保证,姑姑说到的一定做到。”
看着英任若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云晔的心里直泛嘀咕:这骗人的把戏能玩多久啊?那个叫祁云慕的家伙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嘛,难不成,到时候恐怕得冒点风险去趟龙神族的地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个家伙偷出来了,唉,麻烦啊——那个家伙也够优柔寡断的,这里面不仅仅是爱情和亲情,还有孰对孰错,孰是孰非的问题好不好,他需要考虑多久才能下决断啊。
………………
世人说,有料事如神者,恐怕,就是说的云晔这样的人了——当然,云晔其实没有先知先觉能掐会算——那是晶占族人的本事,她不过是误打误撞地撞了大运,说对了一件事罢了。
当她正和任羽若保证她能在近期见到祁云慕的时候,天山深处的龙神族诸神,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伏羲和女娲思忖着刚才由风神飞廉传来的消息,总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上次劫走囚犯的是灭神族人,此后他们一直担心灭神族人会有什么大动作,不料却一直风平浪静,最近却又听说,灭神族人在南方做起了生意,开了一堆书院茶肆酒楼客栈——若说云晔不思进取,想当个安稳富家翁,这是他们万万不能相信的,可是说她做了什么吧,好像除了忙忙碌碌做生意,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近来听说欧洲那地方,奥林帕斯族,灭神族,血族,阿修罗族……还有什么流浪族,晶占族,纷纷攘攘们闹得厉害,却也不见云晔带人增援,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在南方继续做生意。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龙神族现在实力不行,诸神和亚神族人都在忙着修炼提高法力和能力,而一向同气连枝的婆罗多神族,更是躲在喜马拉雅大山里修炼自身,既然灭神族不来找事,他们也就不去自动寻衅了。
可是,近来有些不对了,最近,本来已经沉寂多年的反抗蒙人统治的势力一一重新兴起,江湖中更是风浪大起,据经常化做普通人在大都等地行走的风神飞廉说,最近有很多蒙古人和色目人官员还有亲蒙的汉人官员被杀,至于那些还未出仕的汉人,则很多都收到警告,不得做蒙古官,否则人头落地。一时间,整个江南,人心惶惶——甚至有些地方官儿被杀,朝廷要派任新官,大家都能躲就躲,不愿到任这本来足以让他们富得流油的差事上去。而蒙古现在的皇帝垂垂老矣,自然不可能拿出当年他祖上忽必烈的雄心派出大军征服——即使派了也没用,那些人都是江湖豪客,他们有心不正面跟你对战,神出鬼没的隐在人群里,抓也抓不到,大规模屠杀也不可能,江南是赋税重地,刚刚恢复了点元气。
他们支持蒙古人——这事儿灭神族知道,但仅靠风神飞廉,也实在打探不出来,这事背后有没有灭神族的参与。
女娲捧着一杯茶,有些出神地看着茶叶在水中旋转——这是飞廉带回来的今年的秋茶,很是清香,身为神族,本来只需天地灵气、餐风饮露即可,可是他们都已经爱上了这些人间的享受——轻轻地说:“也许该派亚神族人下去看看,到底如何了。”
伏羲点了点头,说:“不过,即使是姬成安和姜石年同去,又哪里是云晔的对手呢?”
女娲撮了一口茶,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派人去打架的,我们只需要派人去了解点情况,不必派姬成安和姜石年去,他俩去什么也打探不出来的。”
伏羲了然地一笑,问道:“你心里已有合适的人选了,是吧。”
女娲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祁云慕。”
“祁云慕?”伏羲先是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女娲的脸色变冷:“没错,那姓祁的小子的一颗心都拴在那个灭神族女子身上,那灭神族女子和云晔为了他私闯龙神亚神族禁地的事情,能瞒得过别人,哪里瞒得过我。”想到此事,女娲心里还是恨恨的,她在龙神亚神族禁地布设了一个特殊的结界,能让她知道那里发生的一切,起初任羽若私闯龙神亚神族禁地,她并没当回事,那个小女子不是姬成安的对手,可是云晔居然也跟来了,当时若能和伏羲一起赶去,两神联手,是必能制服得了云晔的,可是,刚等她通知了伏羲,却已经找不到云晔和任羽若的气息了。
姬成安为了保护爱徒,竟然没有将此事上报,而姜石年也通同作弊——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忠诚的两个人,竟然也这么靠不住。女娲不是不生气,只是现在是用人之际,若是一气之下,杀了他俩,那龙神亚神族的高手就都寒了心,只怕全体要投奔灭神族去了,那以后还有谁来为他们卖命?
所以,他们也只得顺水推舟,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当时只是心里恨恨,没想到,现在居然看出此事也有好处。
伏羲想了想,又有些担心地说:“你打算在祁云慕身上也布设你新修炼的这种结界吗?”
“不能,”女娲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上次云晔是救人心切,才没有发现这种结界,何况,他们那边还有沙罗,沙罗可是补天族的弟子,就算不成器,也比我们精通结界术,如果把个大活人都布上结界,保准会被看出来的。”
“我知道了,”伏羲点了点头——这种结界术是女娲近年来修炼所得,连他也无法得知其中的奥妙,女娲曾想传授于他,可是没曾想,法力功力都高于她的伏羲,却无论如何无法掌握这门绝技,“我想你定有更好的办法。”
“也只能试试,”女娲边想边说道,“我记得祁云慕有一串一直不离身的手串,我只需把结界之力下在手串之上,这样虽然效果会差些,却是不大可能被发现的。”
女娲的法力属于最正宗的龙神族法力,而祁云慕所练,亦是龙神族法力,手串上附着的些微法力,很容易被灭神族人误认为是祁云慕本人的法力。
伏羲先是点了点头,又不无担忧地说道:“不过,听说奥林帕斯神族已经先派了个奸细到灭神族中了,我们再派一个,恐不能采用同样的办法。”
“哼哼,奥林帕斯神族,估计是雅典娜想出来的好伎俩,只是——”女娲说着,哧地一笑,“就他们那点水平,真的能瞒得过瑞斯特和无生那两个比鬼还精的家伙?只怕是将计就计吧,让奥林帕斯神族以为他们得逞了吧,如果回头那个梅洛斯真的实心实意跟着灭神族人了,他们手里对付云晔的唯一筹码可就没了。”
伏羲叹了口气,这种斗智的比拼,实在是比大刀阔斧地打斗更加伤神啊,他反正是不想用这个劳神的,幸好女娲精于此道,而他对她的信赖也让他完全放心地将这类费神的事情交带给她,他点了点头说:“嗯,你说的有道理——若论斗智,只怕那雅典娜和赫拉远不是你的对手呢——那祁云慕这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了。”
“我嘛,我打算大大方方地告诉祁云慕,我们就是派他去打听,灭神族到底在做什么勾当的,”女娲得意地一笑,说道,“那祁云慕既然有这个机会下山,自然会想方设法去见任羽若,让她放心他还平安地活着,自然了还会去见云晔,谢谢她当日救助之恩——我相信,他是不会真的去刺探灭神族到底在干什么,当然了,我也相信他不会真的背叛我族,祁云慕这个人,呵呵,”女娲说到这里,又笑了,却是一种轻蔑的笑,“都说他性格温文尔雅,要我看却是有些优柔寡断,比他师父的杀伐果决差太远了,成不了大器,既舍不得情人,又不愿背信弃义,偏偏这两边是死对头,难哪。”
伏羲也笑了。
女娲接着说道:“云晔恐怕会留祁云慕在灭神族做客几日,当然她也不会告诉祁云慕什么,不过她也不会怀疑祁云慕是来做奸细的,只要她没察觉到祁云慕的手串有问题,那手串就会原原本本地把祁云慕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都传给我。”
“灭神族人在自己的地方,说话做事自然不会处处小心,那么,我们就可以依据这些信息来判断一下,灭神族人到底在干什么勾当。”伏羲说着,看了女娲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当然了,我们不能只派祁云慕,这也太扎眼了,”女娲又补充道,“再把姒虬和姒灵二人派去,这两人也算精明能干,只是比之祁云慕的精细,却差了一筹,我相信祁云慕有本事摆脱他们,去找任羽若的。”
伏羲笑着一拍掌,不失时机地恭维了一句:“爱卿了不起,这可算是算无遗策了呀,奥林帕斯神族那些雕虫小技,放在你面前,那是提鞋都不配呢。”
女娲一咬银牙,略带恨意地说:“其实,奥林帕斯神族控制了梅洛斯,倒是占了先机的,毕竟,那梅洛斯是云晔本人的心上人,奥林帕斯神族真是会搞事儿,如果当初他们不是非要处死梅洛斯,根本没有什么灭神族……而祁云慕,说到底有隔了一层了,只可惜,这么好的资源竟然被奥林帕斯神族占了先,唉。”
不料伏羲却摇着头说:“这点差矣,那云晔是什么人,天下第一冷心冷面冷情之人,那梅洛斯,多次死在她手里,奥林帕斯神族想拿梅洛斯来治她,在云晔心里,那点爱情,想要绊住她,恐怕还不够分量。”
女娲想了想,点了点头,伏羲说得对,这问题上,她也算是一叶障目了。
伏羲又说道:“事不迟疑,现在就宣他们过来吧。”
“急什么,天还没亮透呢,”女娲摆了摆手,顿了顿,又说道,“天山主峰观日出风景绝佳,你可愿陪我同赏?”
伏羲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着说道:“荣幸之至。”
女娲轻轻地把手搭在伏羲手上,姿态曼妙地站了起来,两人携手同出,只见天色方有些微蒙蒙的亮,两人轻轻抬足,冉冉地向天山主峰飞去。轻悠悠地在天山主峰的冰雪之上站着,虽然风狂而冷,却只是让他们的衣带微微飘起,真是应了古人所谓“风吹仙袂飘飘举”的形容。
东方微红,两人都神情专注地看着,携手依偎着,谁也不说话,若有人远远望见,那真是一对真正的神仙眷属。女娲在一瞬间甚至闪过如此平淡从容亦是幸福的想法。
可是随后磅礴而出的太阳又让这一刚刚冒头的想法冰雪消融:她是女娲,她是太阳下这片大地的主人,这片大地注定了要属于她——当然,她会和她身边这个相依相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人共享。
伏羲却没有这么多心思,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日出,赞叹着造物的神奇——他们一向以神自居,也能幻化出许多美景,可如何能比的上这造物的天然壮观呢。
当天下午,祁云慕、姒灵、姒虬三人领命而去,临行时,姬成安颇为担忧地对祁云慕嘱咐了许多——他不能拦着神族的决定,但是此时祁云慕的心神尚且未定,他实在担心哪。
目送祁云慕等人离去之后,姜石年见姬成安依旧一脸忧色,便宽解他道:“担心也没用的,顺其自然吧——该是他的劫,还得他自己去,过得去过不去,是他自己的造化,你也不能代他应劫啊。”
姬成安点了点头,心里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姜石年见他如此,情知劝也无用,只好挑些有的没的说了半天,方让姬成安略略展颜,不再那么忧容满面,不料他不小心说了一句:“听说在欧洲,奥林帕斯神族还有那个鬼族,和灭神族、血族,还有晶占族和流浪族干上了,乱得一塌糊涂。”
听到流浪族三字,姬成安心头大震,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流浪族,这又干流浪族什么事?”
姜石年却不知道流浪族的首领正是姬成安以前的妻子,不在意地解释道:“他们收留了晶占族人,你知道奥林帕斯神族的性格那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
姬成安点了点头,更加忧心忡忡了:他不同意随着西陵嫘祖离开龙神亚神族,但并不等于他不关心西陵嫘祖——奥林帕斯神族的无耻、鬼族的凶残,谁人不知?嫘祖,她能抗得过吗?
按说嫘祖她销声匿迹了那么多年,上一世他们遭逢血族危机时还仗着自己和云晔的交好救过他一回,她明明已经放弃了,为什么神族不放过,还是奥林帕斯神族,本来应该和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的奥林帕斯神族。
………………
吃完丰盛的早点,一众灭神族人打着饱嗝回到依山傍湖的院子,方刚坐稳,就见流星神色慌张地赶了过来。
云晔一惊,赶忙按下紧张的心情,问道:“如何?”
“我刚收到族长的消息,”流星先稳了稳神,才说道,“我族和灭神族、血族的战士在勃兰登堡不远与奥林帕斯亚神族和鬼族遭遇。”
好几个声音同时问道:“怎么样?”
流星摇了摇头:“我努力了很久才得到族长的回应,还是断断续续的,好像说还没打起来。”
云晔追问道:“还有别的吗,有无生和瑞斯特的消息吗?有宓离和流浪族的消息吗?”
流星摇了摇头。
“哦?”云晔思忖了片刻,方说道,“何麓,这里由你负责,我去一趟。”
何麓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道:“云晔,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信任无生和瑞斯特,尤其是瑞斯特还是血族之王,我们的盟友,你现在插手这件事和,就是对他们的不信任。”
云晔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我实在放心不下。”
“族长想必听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说法,”站在何麓身边的雷伊一拱手,正色对云晔说,“既然他们能与我们联系,若是需要救助,他们定会与我们说——何况,您虽然法力超绝,但万里长途,赶过去一来时间上未必凑得上,二来,长途奔袭,在兵法上就是大忌。”
“不能这么说,”沙罗却不同意他们的观点,“晶占族是因为帮我们才遇险的。”
云晔沉默了一会儿,方说道:“何麓,雷伊,我承认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这一次原谅我这一次必须一意孤行,我身为一族之长,不能看着自己的族人和朋友们身陷险境而不加以援手,对不起,请你们和沙罗一起负责好这里的事情,有什么要紧让流星代为联络,至于距离,我用踏步虚空过去,时间消耗很短。”
“这样的话,沙罗,雷伊,这里你俩负责,”何麓想了想,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云晔和沙罗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只有灭神族和血族我们应该信任无生和瑞斯特,但是有我们的朋友晶占族人牵扯在里面,如果我们知道他们遇险而不立刻出动,是为不仁不义,流星,你速度太慢,赶过去也无用,就在这里负责联络,云晔,我们走。”
话音未落他已站在云晔身边,最后一个字“走”字,两人已携手消失。
众人摇头叹息之余,心中不由更为挂记,又不敢多催促流星与丝丽联络,毕竟联络一次,也是大费功力的——而显然,刚才流星为了和丝丽联络上,已经耗费了大量功力。
众人只好在焦急中继续等待——已他们的实力和速度,这会儿就是要赶去勃兰登堡,恐怕到了那里,人家早已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