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婆等人在云网中挣扎的时候,云晔望着云网中的婆罗多神族诸神,暗暗叹了口气,她本有杀心,所以布这九曲黄河阵的时候,并没有留下生路,基本上是个要么破阵,要么陷死,不死不休的阵势,但是在布阵之前想到自己曾经向释迦承诺得饶神处且饶神,想起当年在神界时大家的无忧无虑,彼此毫无机心的日子,都曾把手言欢,笑语盈盈,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怜悯之意,所以这个九曲黄河阵,还是可以松动的,只要对方有意愿认输投降。此刻见诸神痛苦挣扎,她心中略有不忍,暗暗示意何麓等三人略松了一下阵势。
何麓早知道云晔的想法,当即点头配合,而沙罗和丝丽的想法略不同于云晔,不过她们毕竟都曾经是婆罗多亚神族的人,对故主多少有些怜悯之心,当下见云晔显然要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心中都是一松,也就随即跟着放松了手。
本来已让阵中婆罗多神族诸神几乎窒息、让他们神经紧张到几乎疯狂的压迫感忽然减轻了,他们顿时感到一阵轻松,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云端喘息起来。
只有湿婆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他知道,他所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敌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可是却又不见对方有进一步的动作,正当湿婆犹豫着要不要硬往外冲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女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诸位神祗,在网中的滋味如何?”
听到这个声音,湿婆心念一动,顿时明白了面对的敌人是谁,他心中颇为感慨,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小女子当初也不过尔尔,却是一次比一次更难对付啊,他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想做人间的主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云晔的声音再度响起,“眼下捆住你们的阵势,可不是我的发明,我不过是借用了我中华古代人类的东西改造出了这些的——你们的智慧可是斗不过是普通的人类,人类的智慧乃是不可限量的——你们不妨揣摩一下,当人类对自身能力进一步开发之后,你们还有可能成为人间的主人吗?恐怕到时候即使是几个普通人,也能把诸位了不起的神祗围困得团团乱转吧。”
正所谓攻心为上,莫说普通的婆罗多神族诸神一片哗然,便是连湿婆也不得不承认,假如云晔所言是真,那么,诸神在人间的未来,真是件很让人心灰意冷的事情了。
云晔说完这些话,沉默了。
湿婆终于出声问道:“尔意何为?”
“我,”云晔很温和地笑了笑,“我想给你们指点一条出路。”
“怎么说?”
“好说,当日梵天主神归去的时候如何劝你的,可还记得?自然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释迦族长补天时,也曾给各位留下了回归天界的路的。”
“说得好听,”湿婆嗤地一笑,“你何不先行?”
“我,我如今已是人类,自然留在人间——如果你和婆罗多神族诸神愿意把自己当作普通人类,留在人间也无不可啊。”
“真的吗?”湿婆看不见云晔,只好冲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讽刺地一笑,“娥欧丝,我很诚实,我不想骗你说我愿意当人类,来让你放过我。不过,你知道你是何等一相情愿吗,你只是把自己当作人类,人类就会把你也当作同类了吗?人类可是对即使不同于自己的种族的人类都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法、恨不能赶尽杀绝的种类,难道会对你这个曾经的神族女神独独有情不刁难?”
云晔沉默了一会儿,何麓看了他一眼,接口说道:“湿婆,不是曾经不曾经,没错,我和云晔都曾经属于神族,可我们不只是转世投胎做了人,而是真的就没有像你们诸位那样高高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心。若要当人类,就按照人类的方式行事生活,久而久之,不要说旁人,便是自己,也已完全把自己当作人一员,既然已经是人类的一员,什么非我族类的话也就不攻自破了。”
“事在人为?当惯了神的,谁愿意当人?”湿婆惨然一笑,“至于说走,我若要走,早就走了,还等到今日?习惯了人间的日子,如何能再过得了天界寂寞清冷的生活?娥欧丝,何麓,你们俩不必再多话,有什么手段,不管是人的神的,尽管拿出来,我们还是凭本事来见个胜负生死吧。”
良久之后,空中传来云晔的叹息之声:“湿婆主神,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把自己和你族中诸神都带到绝路中,我也没有办法。”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婆罗多神族的诸神,假如你们愿意听从我的建议回到天界,你们只需要现在说一声,我定会网开一面。”
又停了一刻,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云晔心中明白,婆罗多神族的诸神并非是慑于湿婆积威,而是实实在在地觉得不愿意回归天界——宁可死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清冷寂寞毫无趣味的地方。
没有时间了,云晔叹了口气,她已算是仁至义尽,事到如今,怕也只有如湿婆所说,各凭本事见个胜负生死。
何麓怕她还要犹豫,督促了一句:“云晔,没什么可说的了,动手吧。”
云晔无言地对丝丽和沙罗挥了挥手,两人心中虽然也有不忍之意,但方才云晔、何麓和湿婆的对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心知此事已绝无法挽回,只得默默地对云晔点了点头,不约而同把方才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
湿婆到底是经历过数千年战争风雨的神族之长,就是和云晔口舌交锋的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也没闲着,早把诸神都集中在了他的四周。这样一来,本已有些心思涣散的众神,仿佛一下子又有了主心骨,顿时打起了精神。
丝丽悄悄对云晔说:“你给了他们太多时间准备了。”
云晔自信满满地一笑,说:“你们放心,由着他去。”——对于这个九曲黄河阵,她有着相当的自信,她根本不相信,凭湿婆和婆罗多神族,能在短时间之内想出破这么纷繁芜杂的阵的办法,而她若非方才有心劝他们回头,凭借此阵,要想全歼婆罗多神族,也不过需要最多一个时辰罢了。彼此之间是何等强弱分明,让她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让所有人窒息的压力重新回来了,而且,不比方才逐渐增大的压力,这一次,是仿佛千钧之力在一瞬之间降临,饶是湿婆早已用眼色吩咐手下诸神戒备,还是有两三个实力不济的小神一屁股坐在了云端。
湿婆心里明白,此刻与其硬扛倒不如正面出击。他呼喝了几声,想让大家和他一起出手,却发现大家一片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一愣,顿时明白,在这个九曲黄河阵中,声音是被隔绝的,他只得做了个出击的手势,自己先把双手平举在胸前,慢慢凝聚起力量。
看到他的动作,诸神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效法起来。
云晔看在眼里,默默地念了一声“来吧!”她变换了一个手势,又施加了一些法力。何麓、丝丽和沙罗等人也都跟着她的动作加强了法力。
婆罗多神族诸神的能力都在对抗在千钧压力之下的九曲黄河阵中消耗了不少,湿婆知道,这一击,甚至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所以他用手势告诉大家:必须全力以赴。
九曲黄河阵忽然又变了,压力一点也没有变小,但四周的云阵变得更加缥缈,云朵如纱似缕,来回旋转,围绕着诸神,让诸神在刹那间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没一会儿,都有些头晕目眩的意思。
湿婆知道这不过是个障眼法儿,却自己也忍不住被吸引,心中暗呼厉害,幸好他见机得快,立刻闭上了眼睛,并用手势吩咐诸神照做。
可是诸神中已经只有雷呻因陀罗等少数法力高强的尚能保持清醒,其他的,早已在一片云雾中晕乎乎不知所以了。
湿婆心里明白,他的胜算又少几分,不过云晔这个做法却也等于向他暴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云晔并不愿意和他们以真实力量较量,那么,或许这是破阵的关键?他命令自己,所有的机会在此一举,咬咬牙必须坚持住,这么想着,顿时屏息凝神,全神贯注,把全身的力量往手中积聚了起来。
这一凝神静思,倒又让他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着九曲黄河阵似乎并不均匀,有厚薄之分,他灵机一动,看来这是个突破点。
他这些微妙的动作,云晔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因为湿婆所看到的,正是这个阵的弱点所在:由阵里相对较弱的丝丽所守的一方。她心想,这湿婆不愧是和梵天、毗湿奴并列的婆罗多神族三大主神之一,今日若非仗着九曲黄河阵,恐怕就凭自己这几个人,也很难对付得了他们。
不过,她装作不知道已经看穿了湿婆的心思,她知道,湿婆既然看出了九曲黄河阵的弱点,这一击必然是针对这一弱点全力以赴,而她只要对付得过这一击,后面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
当然,她不是要牺牲丝丽,而是打算让在湿婆出手之后再和丝丽调换位置——这就是她一直让丝丽紧跟着她的原因,而丝丽早已得到过她的嘱咐,知道一旦湿婆准备强攻,就迅速在敌动之后换位,让湿婆以为的九曲黄河阵弱点变成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变成最强点,以打破他的计划。
她暗暗给丝丽做了个随时准备交换方位的手势,丝丽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湿婆终于出手了,那真是雷霆万钧,因为他本身已具备无匹的力量,还有因陀罗等神的助力,而这些在九曲黄河阵中尚能支撑的诸神,恰是整个婆罗多神族的精髓所在。
就在他出手之前瞬间,云晔悄无声息地和丝丽换了个位置,所以,湿婆出手攻击的位置,恰是由云晔主持的九曲黄河阵最强点。
湿婆本人在出手之后立刻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心知又上了当了,不过事到如今,有进无退,便是对手再强,也只有豁出去了——要么成功突围,要么就是个死,他拼命地把全身功力都施展了出来,这一生中,强悍如他,还难得有这样抵死相拼的时候。
即使借助九曲黄河阵相助,云晔也不得不使出全力:其实,到后来,九曲黄河阵本身已经对她和湿婆之间这场实力的较量关系不大了,她不由得暗暗心惊:若非见机得快,和丝丽换了位置,以丝丽的实力,此刻只怕丝丽早已重伤倒地,而婆罗多神族则脱困而出了。
隔着九曲黄河阵的云网,云晔的力量和湿婆的力量终于正面碰撞了。
那无俦的力量撞击,莫说九曲黄河阵,整个天地之间仿佛都被撼动,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力量让云晔心惊更让湿婆忧心:原本以为娥欧丝在奥林帕斯神族并非一流角色,不过是学了些人类投机取巧的花招,没想到真的比拼实力,她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他结合了因陀罗等人的力量,竟然也不过是和她斗成平手,这么说,她竟然拥有丝毫不下于奥林帕斯神族的两位主神的实力。
这是湿婆完全没有料到的:除了对付这个古里古怪的阵势,还必须面对一个实力比自己高强出不少的绝顶高手。
当然,正如湿婆得到了因陀罗等的助力,其实云晔也得到了何麓、丝丽、沙罗三人相助,丝丽或者不长于战斗,但何麓却是灭神族中,和无生相当,仅次于云晔的高手,如果单打独斗,至少可以对付因陀罗,沙罗的实力也是灭神族中的佼佼者,和婆罗多神族中一般神较量,也不差什么,只是她们方才一直没有出声,以至于湿婆以为,这个阵是云晔和何麓两个人在主持。
双方陷入了僵持。
恰在此时,丝丽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看了看云晔正在全力和湿婆相斗,犹豫了一下,想起兹体事大,还是用传音的办法,尽量简短地对云晔说:“奥林帕斯神族和阿修罗族已出动,只怕很快就会到龙神族的所在。”
云晔闻言,心中一凛,不由暗暗叫苦,她和湿婆的相持虽然此刻她已稳占上风,但要想打败湿婆,却少说还需要小半个时辰。
但是如果奥林帕斯神族和鬼族比她们更先赶到龙神族所在,和龙神族合并一处的话,无生等人和瑞斯特的血族众人只怕会凶多吉少。
这真是一个两难的处境,但此刻不容她多想,必须迅速做个决定,心念电转之间,云晔已打定了主意。
她咬了咬嘴唇,双手一展,那柄长久未见的灭神长剑已握在她手中,何麓最明白她的心意,顿时手一抖,一把弯月状的刀已握在手中,而丝丽和沙罗见状,明白云晔是打算豁出去了,两人对望了一眼,奇怪云晔并未有想让她们帮什么忙的意思。
灭神长剑的光芒在瞬间由银灰色变成灿烂的金黄色,光芒直冲云霄。
连在九曲黄河阵中的湿婆和婆罗多神族诸神都被这灿烂的光辉照耀得眩目。
云晔的灭神长剑终于出手,隔世之后,这把用云晔本身的法力和精魄锻炼出的长剑,其威力早已今非昔比。
伴随着灭神长剑的金芒,同时升起一道亮眼的银色光芒,那是何麓的明月长刀,同样是一把以何麓本身法力和精魄炼出的武器,虽然威力赶不上灭神长剑,但银芒伴随在金芒边上,一金一银互相辉映,更比刚才亮眼了几分。
………………
相比之下,任羽若等人对付婆罗多亚神族人的战斗要简单得多,他们并无杀人之心,所做只不过是牵制婆罗多亚神族人不要突破了八卦阵而已,这八卦阵变化万端,就算没有任羽若等人的主持,只怕从来对此阵闻所未闻的罗什、雷那等人就是走到天明,也难走得出去,何况加上熟悉八卦阵的任羽若主持,每每于关键处稍稍变动,罗什等人就算是看出点端倪,顿时就又糊涂了。
八卦阵以上古八卦为依托,内含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互相嵌套,饶是云晔、任羽若生于大唐,从小浸淫中华古文化,也学了很久才精通此阵,如罗什等对此丝毫不知的,如何能是此阵的对手。
不过,天上战斗的激烈让任羽若心中十分担心,她几次停下手来,抬头望天,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有心要上到天上去帮忙,却一来不敢违拗了云晔的命令,二来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帮倒忙,只得心中干着急。
灭神长剑和明月弯刀冲霄而起的光芒照亮的何止是夜空,整个雪山群峰都变得如同白昼,所有人,八卦阵外的任羽若和灭神族人,八卦阵内的罗什、雷那和所有婆罗多亚神族人在刹那间都停下了所有的举动,抬头望向天空。
灭神族人心中担忧云晔、何麓、沙罗和丝丽四人的安危,罗什等人心中则更是暗暗叫苦,原本以为,就算自己等被困于此,好歹飞行在天上的神族不会受困,现在看来,神族也遇上了不小的麻烦,那金色的光芒显然不是来自湿婆等诸神,而是来自他们的对手,能发出这般灿烂光华的对手,任谁都知道,绝非一般人,罗什心念一转,已知他们准是碰上了灭神族中第一高手:族长云晔。罗什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了,灭神族对他们这些亚神族人,并无杀心,只想困住,而他们对神族,却是起了必杀之心,作为亚神族的族长,他本来对神族是充满信心的,但那冲霄而起的强大力量让他心中的信心动摇了,而此刻,他却又被困于此,根本无力相助神族。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心头一乱,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眼前重重叠叠,乱七八糟,完全迷失在了阵中。
一向冷静的他强迫命令自己定下神来,但越是如此越是着急,转过一个弯,眼前又是乱七八糟一同变换,他几乎一头栽倒了下去。
连罗什都是如此,其他的亚神族人更早就不能支撑,好几人都已经晕倒在了阵中,倒是性情直率的雷那,还在那里孤独地乱打乱撞。
任羽若忧心忡忡地望着天空,本来黑沉沉的天空此刻被一片金紫和银绿色所笼罩,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
和灭神族、晶占族人与婆罗多神族以斗智为主的对抗不同,血族和无生等灭神族人与龙神族之间斗力的对抗妖更为残忍和血腥得多。
尤其是血族所到之处,但凡碰到实力稍弱的龙神族小神,那就简直不是战斗而是屠杀,断肢四处,唯独不见鲜血横流,因为血已被血族人吸干了——幸而瑞斯特受云晔受托,早就吩咐血族诸人对龙神亚神族人手下留情,那么,龙神亚神族人受到的恐怕也是同样甚至更惨的对待——在血族近乎虐杀的吸血之下,能否保存魂魄完整都不好说了。
几乎每个血族人唇边,都淋淋漓漓地滴答着鲜血——这让无生为首的灭神族人心理上都觉得难以承受,青甚至偷偷抱怨云晔真是犯了糊涂,就算是为了对付神族,怎么能和这样惨无人道的家伙为伍呢?他们都下意识地远离着血族人所在的地方,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跟这样的种族为伍,简直是自降身份!
所以战场上,双方几乎是各自为伍,甚少交集,偶然碰到也是不言不语,无论如何看都不像个盟友的架势。
无生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她是在和龙神亚神族的姜石年战斗:虽然龙神亚神族的族长姜石年更为足智多谋,但若用勇武,整个龙神亚神族中,还得数他。
姜石年不愧是龙神亚神族中的第一高手,只见他一手毫不费力地持着一条长枪,一条枪舞动得犹如蛟龙翻腾一般的长枪,动静指点,看似上下左右,千变万化,实则简单地很,只有一个宗旨,万变不离其中,招招都扣向无生的咽喉。而他的左手也没闲着,掌势如风雷,也是同样招式简单,气势磅礴力量雄浑,属于罡风猛烈的招数,将姜石年本身强大无俦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可谓是每一招出,皆含风雷之势,雷霆万钧,若是被扫着一下,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可惜他碰到的是以轻巧灵动见长、出身婆罗多神族,论灵巧远过于他,论实力也要强过他的无生,若非姜石年早已使出拼命的架势豁出了命的打,气势极其豪勇,他早已不是无生对手。只见无生身形快如魅影,闪动之下,无论那抢抢锁喉还是招招毙命,都不能伤她分毫。而且,她此刻手持着一柄短剑,身形翻飞,非常美妙动人——和云晔的灭神剑,何麓的明月刀相同,这也是一柄可以随心所欲指挥的心剑。
她使的是一套剑法,这套剑法虽然只有区区十招,但因取意于中华的琵琶名曲“十面埋伏”,这曲子取自当初楚汉之争,本就变化万端,尤其适合战斗,在高明乐师演奏之下,曲调可高可低,可昂可抑,处处可变调发挥,时时有花样技巧,即使回环重复,却也随心所欲,千变万化,每刻皆有新异。
何况此刻,一柄心剑是在无生这样的高手手中,更何况无生浸淫此剑已长达三生之久。这剑法,本是她四年之前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这套琵琶曲,对音乐本就很有研究的她,顿时心有所悟,逐渐创造出来的。
连高手如姜石年,久战之下,居然都没能看出对手其实使用的是同一套剑法,还以为对方招式层出不穷,也有些暗自心惊——加上整个龙神族和亚神族此刻看来简直是兵败如山倒,而婆罗多神族的援兵却迟迟不来,他心中未免有些焦躁。
这样一来,他本来无俦的气势顿时打了折扣,无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变化,心知自己的机会到了,只是她也敬佩姜石年的一身好武艺,并无意置他于死地,想想不如想办法把他打晕过去比较好。
就这样两人瞬间已过了千招,只见枪剑来去,移形换步。一个飘忽如仙子、一个沉重若金刚。
这姜石年也够难缠的——无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恰在此时,她远远地看到瑞斯特正在离她不远处和龙神族的少昊相斗,论实力瑞斯特看来要胜一筹,但一时半会却也分不出胜负,此刻正斗得难解难分,另一龙神族之神,东君仗着身形轻灵悄悄从瑞斯特身后掩了过来。
无生来不及多思考,狠狠地一剑击退姜石年的一次进攻,身形倏然而动,如一道光一般冲了过去,抢在东君从瑞斯特背后出手之前,一道剑气击退了他。
东君也是个谨慎的人,他一击不中,立刻全身而退,倏忽之间,已经不见了身影。
瑞斯特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他猛地一击击退了少昊,然后向后方飞退了几步,暂时停下了和少昊的争斗,转身一看是无生,先是露出一个惊讶的眼神,给了无生一个感激的笑容。
无生却是面无表情,不过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方才瑞斯特露齿一笑的时候,她注意到,瑞斯特的唇角之间十分清洁,尖利的犬齿洁白如昔,显然,在这场屠杀中,他并没有如其他血族人一般,做那许多血腥的事情。
这一细节让本来已对血族的行为厌恶非常的无生顿稍减了由于对整个血族而延伸到对瑞斯特的恶感,不过她还是不想和他多言,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准备离开。
没想到这时她的对手姜石年也追了过来。两两相斗的场景顿时变成了一神、一血族、两人之间的一场混战。纵然无生很不情愿,也不得不和瑞斯特并肩作战,这在瑞斯特,自然是求之不得大喜过望的。
美人在侧,自然是大大的激发了瑞斯特的斗志,只见他越战越勇,本来论实力他是高于少昊和姜石年,但也没有对方一人一神的联手,但此刻,他恨不能一个人对敌少昊和姜石年两人,来显示自己无与伦比的英勇。堂堂血族之王竟然也不能免俗,只怕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已经只有如何在美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而浑然忘却了这是一场殊死的搏斗。
本来,无生和瑞斯特的实力都要略高于对手,此刻瑞斯特振奋起十二分精神,大展神威,更是很快就把少昊和姜石年都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无生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好笑,一丝怪怪的感觉却又不由自主地泛上了她的心田:那眼中只有天人结界,只有天下苍生的人,对她哪有这般好。
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对眼前的战斗竟然也有了些意兴阑珊的意思,她狠狠地一剑逼得向她进攻的少昊连退了三步,又像侧面三剑刷刷刷,干净利落,硬生生地击退了姜石年,同时她自己也向另一个方向退了一步。
然后,她看了瑞斯特一眼,转身便离开了,毫不留情地把两个敌人都留给了他。
瑞斯特见状,心里顿时灰了一半,无生把两个敌人扔给了他自己跑了,他哪里还有什么恋战之心。只见他倒也干脆,两个纵跃,出了战圈。眼看着周遭无数混乱不堪的厮杀,忽然觉得了无意趣,只是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着。恰好碰上两个年轻新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龙神亚神族人上来挑衅,瑞斯特顺手一挥,即把这两个倒霉鬼摔昏在地,正满腔郁闷的他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杀人泄愤的念头,忍不住手一伸,就要往那两人脖颈之间划去,可是手伸出时,却感到两道目光仿佛如芒在背,刺得他不得不缩回了手,回过头去一望,却又不见有什么人,他心中明白,长叹了一声,瞥了不瞥地上昏倒的两人,转身离开了。
方走出几步,却意外看见无生快步掠来,先是一喜后又一惊:若非有紧急情况,无生是不会这么急切来找他的。
果然,无生一脸凝重地对他说:“刚才接到晶占族人相告,周围有鬼族出没,且奥林帕斯神族已星夜赶来。”
瑞斯特脸上神色一凛,转眼又恢复了平静,他对无生说:“多谢相告。”
无生追问了一句:“你意如何?”
瑞斯特顺手撸了一下额前一绺长发,语气平静自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无生显然有些吃惊:“怎么?”
瑞斯特耸耸肩笑了一笑:“你不也没有命令灭神族人离开?”顿了顿,他有肃色说道,“我相信云晔,她说了能搞定,就一定能搞定。”
这话还是让无生略略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瑞斯特竟然如此信任一个不愿意公开和他结盟的种族的首领。
瑞斯特又说道:“云晔也许并不是个可爱的女子,却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而且,她的坚韧执著,也几乎是天下第一份的——很久以来,我已经相信,即使不和我们血族结盟,即使必须单独和全部神族、亚神族为敌,她、还有你们整个灭神族,最终还是能达成你们的愿望的,和我们结盟,只是她、还有你们都渴望尽早结束这无休止的征战罢了——另外,我渐渐明白了,云晔也是想帮我们,她希望我们血族能遵守人类的规则,以人类的身份和方式在人间生存。”
如果说刚才瑞斯特的信任让无生略略吃惊,这话就让无生脸上泛起了一丝难得的感动,她赞叹地点了点头:“那你还容许你的部下吸血,这可不是人类的生活方式?!”
“我尽力了,我规定他们不许吸食亚神族人,他们也遵守了,”瑞斯特有点为难地摇了摇头,“要想让血族改掉千万年来吸食战败者血液的习惯很难,那样他们必须压抑自己,就不能散发出全部战力了。”
见瑞斯特如此认真地向自己解释,无生本来因为今晚见到血族的血腥而生出的对血族的恶感悄悄地散去了不少。
………………
惊天动地的碰撞之后。
湿婆跌坐在云端,一口一口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的心头一片灰暗,这一决战,他付出了全力,可他知道,自己输了,因为,云网的力量虽然稍见减弱,却依然存在,显见的,云晔即使受伤,也不会很重,而他,却已经失去了战力,他第一次感到绝望,为自己,更为整个婆罗多神族,莫非整个婆罗多神族,今夜就将命丧于此?
事实上,云晔并非完全没有受伤,而且,她虽然没有湿婆受伤那样重,可也不像她自己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方才那一击彼此对撞时,为了缓对丝丽和沙罗的冲击,尤其是战力很弱的丝丽,她硬生生地一个人扛下了丝丽全部和沙罗大部分的压力,接下了将近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压力,其他的压力基本上都被何麓扛了去,此刻,何麓体内也有些翻江倒海的难受,好歹没有受什么伤,丝丽和沙罗则是完好无损。
但是何麓看了看沙罗和丝丽的完好无损,就暗暗心里叫苦,他动作不如云晔快,出手不如云晔猛,就是想帮着云晔多扛些,也比不过云晔的出手,此刻,只承受了不过四分之一力量的自己已经如此难受,承受了差不多三分之二压力的云晔受伤有多重就可想而知了。
惊天动地的力量,有雪山女神、因陀罗、婆愚……等婆罗众神相助的湿婆无法承受,她也同样无法承受,只是,她比湿婆更坚强更能忍罢了,如果说湿婆是把鲜血一口一口吐出来,她则是把鲜血一口一口吞下去,而且还要强行驱动自身的力量继续维持云网,脸上还强行做出一派自然的神态。
连近在咫尺的沙罗和丝丽都没有看出她的异样来,而何麓心里的焦急又不敢流露出来,他只能一点一点把云晔操纵云网的压力拿到自己那边来。
只不过,这已击两败俱伤,云晔明白,若要赶去拦截奥林帕斯神族、亚神族和鬼族,今夜势必不可能置婆罗多神族于死地了,她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是最好的机会,然而却不得不放弃了,因为她不能置无生和其他灭神族人于死地,她也答应过瑞斯特要拦截鬼族,她必须有所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