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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敢告云山从此始

“姐姐,今天见到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这一经是这个晚上姬芣苡第不知道多少遍问任羽若了,不晓得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那两个人是龙神亚神族的人,可是依然无法克制对他们的好奇,尤其是那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也不能说好奇,简直应该说是好感。

“就是龙神亚神族的祁云慕和英羽箫啊,我们不是在洛阳见过他们的吗?”任羽若暗地里叹了口气,对这个小妹妹不依不饶的执著打心底里佩服,“虽然他们觉醒以后外表变了不少,不过你不见得认不出来了啊。”

“嗯,当时在洛阳见到他们的时候没有很深刻的感觉,”姬芣苡凝神回思了一下,还是不大想得起来当时的感觉,“可是这次再见到他们,有很熟悉的感觉。”

“当然很熟悉了,你和我都曾经是龙神亚神族的人啊,”任羽若故做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个男孩子,任羽霄,你从他的名字就应该能看得出来他和我关系密切,他曾经是我的亲弟弟。”——虽然她一力作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姬芣苡点了点头,小脑袋一歪,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姐姐,我记不大清楚前世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吗?前世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离开龙神亚神族的啊?”

前生?为什么离开龙神亚神族?那场惨烈的战争又在任羽若的脑海里像一个霹雳闪过,那把刺穿了他的心脏的剑仿佛一瞬间刺入了她自己的心脏,龙神族的阴谋又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刹那间,那当时的绝望仿佛穿越了数千年的时空,让她的心一时忽悠悠地象是踩在云端——她竟然差点忘了她已经转生而姬芣苡就在她的身边。

其实前世的事情她并不完全记得,只是这段记忆太强烈太激烈,在上次见到祁云慕之后,已被她完全记起,包括曾经神族的阴谋,她最亲爱的小妹姬芣苡的惨死,那逼迫她从对神族的崇拜中觉醒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呵……

过了很久,她才从回忆中费劲地清醒了过来,望着姬芣苡,吃力地说:“前世的事情,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约略记得我们是因为不愿意继续为神族卖命被神族欺骗才离开神族的。”

不想让姬芣苡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她忘了最好,还是让记得的人来承受吧。

姬芣苡右手支颐,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唉,看来只有能力达到像姑姑和无生姐她们那个程度,才能完全记得清楚前世的事情吧,真不知道前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妲儿,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执著地好,”任羽若也叹了口气,姬芣苡到底年轻,年轻的她其实还不大懂得真正的愁肠是什么滋味,她对世上的一切还都抱着那么深刻的好奇之心,“前世离开龙神亚神族,离开那里熟悉的亲人和朋友,肯定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忘了也就罢了,干么非要想起来呢?”

是啊,如果能彻底遗忘,也许心里反而会好受一些,比如今天见到祁云慕,虽然在见面刹那她明显感觉到他的震惊可是,说到底,他还是已经遗忘了往事,他遗忘了,却让她独自承担记得的痛苦——很不公平,不是吗?每一个灭神族人前世都有很多痛苦吧,妲儿说像姑姑和无生姐那样功力的人,能记得全部的前生往事,恐怕是真的,那么她们心里又承受着多少痛苦呢?

“姐姐,姐姐,”姬芣苡见任羽若托腮沉思,一付神游物外的样子,不由得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任羽若转头看她,眼神中还是有些怔忡,有些担心地问,“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好姐姐,我不问了,妲儿以后再也不问了,你别生气。”

“没什么,你别瞎想,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只是在想一些不大有趣的事情罢了——我记得的不多,不过都是神族的阴谋诡计,都很不愉快,你不记得最好了,”任羽若赶紧抚摸了一下姬芣苡柔顺的长发,笑笑说,“天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快去睡吧。”

姬芣苡乖巧地点了点头,说了声“那姐姐也早点休息,明天见”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姬芣苡离去的背影消失无踪,任羽若很想回到刚才的思绪中去,可是思绪却必须是连贯的,这一断了,便再也续不上了。

忽然,她想起了一个刚才一直被忽略的问题:祁云慕和任羽霄也见到了她和姬芣苡,以祁云慕的聪慧,或者会猜出她们属于灭神族(至少肯定看出她们既不是普通人也不属于任何神族),他们估计是会把这件事情报告给龙神族的主神的,那么,姑姑的计划会不会因此而受到阻碍?方才一直沉浸在儿女情长之中,却忘了这件事情本身会给灭神族带来多大的危险。

该去告诉给姑姑——这是第一个闪过任羽若心头的念头,可是转念,她又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带着妲儿私自离开灭神族的结界,这是严重违反族里规矩的事情,姑姑肯定是会责罚她的,说不定连妲儿也要跟着挨罚。

可是不告诉姑姑的话,姑姑还不知道有严重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还是告诉姑姑吧,毕竟龙神族他们就在附近啊——万一好好的计划因为她的错误得不到纠正而失败的话,她可就错得更大了。

不能一错再错,我必须去跟姑姑说——责罚,责罚就责罚吧,反正有多少错,我自己领了便是,不会扯上妲儿的。

任羽若苦笑了一下,象是给自己打气地挺了挺胸,向云晔的住所走去。

……

三天后,和瑞斯特约好的日子,无生在日出之前很早就赶到了约定的地点,伴随着一路星光飞越万水千山直到须弥山——她是有心要来这么早的,出于一种多少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理:不愿意比那个家伙到得更晚。

可惜她错了,快到山顶时,远远就看见星光下一个黯色的颀长身影,无生不由得感到一阵泄气。

这一次瑞斯特穿着一身近乎黑色的墨绿色长衣,如果不是满天星光映照着满山白雪,他穿这一身很容易被忽略的。无生有些妒忌地发现,有些男人就是穿着黑漆漆的也显得好看,而瑞斯特显然是这种人。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比女人长得还好看,还魅惑,真是浪费,灭神族的女人也是女人,无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通瑞斯特的美色,其实单就美貌而言灭神族的雷伊并不比瑞斯特逊色,只是瑞斯特血族之王的气概和带着一丝血的腥甜的魅惑力,真是无与伦比。

见到无生,瑞斯特一笑,露出洁白无瑕的牙齿,无生看到,星光下,他那一对尖尖的犬齿格外得锋利,顿时联想到传说中血族月圆之夜的獠牙。虽知道今天根本不是月圆之夜,而那传说也不过是无稽之谈,无生还是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你好,”瑞斯特招呼了她一声,又略带关切地问,“你很冷吗?”

简直是讽刺,灭神族高手会怕冷?!这看似关怀的问话让无生心中刚才那点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距离瑞斯特三尺远处站住身子,挺了挺胸,摇了摇头,说:“我很好。”

瑞斯特又笑了一下,说了声:“早。”

“是你更早。”

瑞斯特摇了摇头,说:“不,我是半夜就到了的。”

“哦?”

“我很喜欢站在这里看夜空,夜色是血族的颜色,不过血族的夜空远没有这么灿烂,血族的天空是那种暗黑红色的,”他仰起头,手指着星空,声音中充满了神往的意思,“有时候常想,飞到那星空外面去看看宇宙到底有没有尽头,宇宙外边有什么,可是,尽管我是血族之王,这个愿望却恐怕永生也不可能实现。”

无生随着他的手指抬起头,漫天箕斗,在这高山之巅,离天最近的地方,显得格外灿烂,她忽然觉得一阵伤感,因为这夜空很接近喜马拉雅山中的夜空,甚至和神界的夜空也有几分相似,曾几何时——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却还清晰得一如昨日——曾经和那个人携手看星空,如今,星空同样,那个人却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虽说他就消失在这附近而他留下的天人结界就在这边上,她却丝毫也不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他赶走了她,没对她说一声再见,甚至更让她难过甚至有些妒忌的是,他选择了星云和星光陪他远行,而不是她,理由当然是她不擅长修补结界的工作,是的,她是不如双星修补结界的能力,可是她是多么盼望着能陪他一起远行啊,哪怕她出力不多,只是陪着他。

释迦,你为很么从来不告诉我你你内心深处的想法,你不信任我,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灵魂伴侣么?

唉——

此刻,漫天星斗,与谁为偶?

若不是想起边上还有个人在,否则,无生只怕已经要泪光盈盈,好容易回过神来,转头看着瑞斯特,见瑞斯特一双黑夜中猫儿一样明亮闪光的碧眸正瞬也不瞬望着自己,不由得惭愧自己的失态。

“你有心事?”瑞斯特淡淡地说。

无生并不否认:“谁没有心事?”

“是,”瑞斯特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闭上眼睛,呼吸两口高原冷冽的气息,再抬头看看灿烂的星空,就是天大的心事,也会烟消云灭,你不妨试试?”

无生依言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抬起头,却没有瑞斯特所说的那种天大心事烟消云灭,反而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她竟然需要运功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大寒颤,她低头注目瑞斯特说:“你不觉得这里空气太稀薄,而且太冷了吗?”

瑞斯特摇了摇头:“当然不,血族并不在乎寒冷和空气稀薄,难道灭神族便在意这些吗?”

无生忽然觉得有些恼怒,当即摇头否认:“当然不。”说着瞥了瑞斯特一眼,不无嘲讽地说,“不过,你刚才说的办法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也许不是办法不好,而是因为,这办法需要看和什么人在一起吧。”说完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有些可怕:上次见面,他大谈日出,这次谈的是是星空,可是无论谈什么,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调动自己原以为早已经古井不波的心情——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她当即决定言归正传,“我来是给你答复的。”

瑞斯特皱了皱眉,每次当他即将成功地撩拨无生的情绪起波澜的时候,她怎么总能悬崖勒马恢复到刻板而拒人千里之外的古井不波?不过,他也明白感情的事情当然不能操之过急。

“想必你会给我带来让我满意的答复。”

“也许吧,”无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代表灭神族接受你的提议,不过,假如你或者你属下任何一位血族成员做不到你承诺的事情,我们俩族之间的协议当即作废。”

瑞斯特点了点头,又问无生:“回书?”

“回书?”无生反问道,“难道血族不能做君子协定的吗?”

瑞斯特忽然笑了,开始还很含蓄,笑着笑着,笑得越来越放肆,见无生神色间已带着些不豫,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了笑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没有回书?”

无生撂下了脸:“你什么意思?”

瑞斯特耸了耸肩,一笑道:“我是说,像云晔族长这么自问品格清白无瑕的人,怎么会给旁人留下曾经和臭名昭著的血族缔结和约的把柄呢?”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这可不光是云晔的意思,而是我们整个灭神族的决定,”无生从鼻翼“哼”了一声,“愿不愿意接受在你。”

瑞斯特深深地看了无生一言,似乎想看看无生讽刺的言语中有多少真实性,良久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那就君子协定吧,我接受。”——他很想补充一句,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答应的,要不然就冲云晔还得加什么附加条件,就不想接受,简直是羞辱我这个血族之王驾驭血族的能力嘛,不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说。

无生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那好,请记住你的承诺,我走了,再见。”

“慢着。”

“你还有什么事情?”无生停下正准备迈动的脚步,语气冰冷、不耐烦地问。

瑞斯特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当使者像你这样的态度可不够好,你们云晔族长族规实在不够严,要我的属下这么当使者的,肯定要受罚,”说着见无生一脸的不耐,也不再多说,只走近了她,递给她一个东西,“虽然只是君子协定到底是缔结盟约,我给你一件信物,用这个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无生待要不答应,想了想,这个也许对灭神族有用,接受了又如何呢?便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谁知变生不测,瑞斯特在无生的手即将接触到他递上的东西的时候,反手迅疾无比地用他修长的手指在无生手背上一点,细长的指甲已微微划破了无生的肌肤,无生反应够快收回手来,但几滴鲜血已经滴了下来,瑞斯特眼明手快,这几滴鲜血刚好滴在他准备送给无生的东西上。

无生左手抚过右手的伤口,顿时伤口恢复如初,她愤怒地看着瑞斯特,一言不发,似在等他解释。

瑞斯特抱歉地低了一下头,解释说:“只有这样,这东西才能生效,我怕你不同意,所以……抱歉。”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瑞斯特扬了杨手中的东西,无生这才看出,这是一个紫水晶雕成的精致小瓶子,瓶中有一些看起来深色的液体,想到那液体里也有自己的鲜血,她又是一阵不快。

“这里面装着我的血,”瑞斯特顿了顿,轻声说,“还有你的,当你需要找我的时候,只要打开瓶子,让里面的血液挥发出来一点点,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知道你在找我,我都会在第二天日出之前赶到——对不起,只有混合了你我的血液,才能发挥这样的功能。”

说着,他向无生示意接过这个瓶子,见无生没有动作,他叹了口气,把瓶子抛了过去,无生还是犹豫了一下,在瓶子抛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是伸手接住了它。

“我并不是负气不懂事的人,”无生加重了声音说道,“与两族相交有关的事情,我不会意气用事,但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这样不经我同意的事情发生。”

“我保证。”瑞斯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无生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说:“我走了。”

“我也该回去了,”瑞斯特附和了一声,见无生已转身离去,他忽然觉得一种遏抑不住的冲动,让一下的话不由自主地冲出了口,“无生,不管你怎么看我,不过我想告诉我,我做这一切,虽然也是为了我自己承诺过的事情,为了血族的未来,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在意你,比在意我自己,在意整个血族都更在意你,而且,我告诉你,我即将送给灭神族一份厚礼,这不是因为结盟,是因为有你在灭神族。”

无生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瑞斯特只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句淡淡的话“多谢”,这不是他想要的,但此刻他无法再求什么,只得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气息,再抬起头时,发现,满天星斗都没有了——天快亮了……

天亮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不是吗?他不由得展露出一个血族之王特有的微笑,那是一个可以颠倒众生的绝美笑容,可惜伊人却没有看到。

…………

就在无生和瑞斯特达成君子协议的当天,流星给云晔带来了晶占族所探知的最新消息:奥林帕斯神族派出梅洛斯和阿瑞翁为使者前往龙神族,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奥林帕斯神族并没有派遣使者前往婆罗多神族。

这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按照灭神族原来的计划穿越藏北高原,而是从北方直接过来,按照他们的速度,明天他们即将到达天山附近。

云晔决定随机应变,她打算亲自出马,打探出梅洛斯和阿瑞翁带给龙神族的回答是什么。是夜,她对无生和沙罗交待了两句,便独自离开了灭神族的结界。

没想到出门就碰上了何麓,何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说好了一起去的,我还没做过阴谋呢。”

云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就一起去吧。”

两人从北方绕过龙神族所在地,循着流星的指引和对奥林帕斯神族、亚神族人特有的熟悉,悄无声息地隐身接近了正在熟睡中的梅洛斯和阿瑞翁。

隔世不见,梅洛斯居然前世的样貌,云晔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赶紧收摄住心神。她暗运神力,在他周身附近搜索了一下,竟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奥林帕斯神族气息的帛书信笺等物,不由有些纳闷:难道奥林帕斯神族也想玩什么君子协定?这不可能,神族骄傲,根本看不起亚神族人,没有神族的信件,就凭两个亚神族人带来的口信,是不能取信于龙神族的。

她又更仔细地搜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暗暗吁了一口气,她双手微张,像有吸力一样,那份帛书自动缓缓地飞到了她手中。

因为云晔和何麓此刻都是隐身的,所以如果梅洛斯或者阿瑞翁醒着,一定会大吃一惊,帛书自动飞向一个方向,并停在半空中,自己展了开来。

何麓却伸出手,抢在云晔之前一把抓住了帛书展开。

云晔只好凑上前,就在他手里匆匆看完了帛书,云晔抬头和何麓对视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地摇了摇头,这帛书的内容和她猜想得实在是大相径庭:奥林帕斯神族就算是不愿意和龙神族结盟,也用不着这么傲慢地拒绝,这等于是羞辱了龙神族,尤其是龙神族的主神,同样实力强大、天性高傲的伏羲和女娲难道能忍得下这口气,这不等于是宣战吗?奥林帕斯神族还嫌自己麻烦不够多,此刻不想着息事宁人尽想着四面树敌?这太不合常理了吧?

是的,这太不合常理了,这念头在云晔心中闪过,她立刻仔细地又把帛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帛书没有问题,连那个代表奥林帕斯神族的神印也的确是奥林帕斯神族的气息。

何麓反复看了好几遍帛书,说:“宙斯和赫拉在开玩笑?难的你设计一个阴谋,都用不上了。”

看起来是宙斯和赫拉的问题?但是——只是就是有哪里不对头,云晔皱了皱眉,又读了第三遍,这一次她是用神力在仔仔细细地读,终于感觉到了:“不是,是有人跟我们想到一块儿了,你再感觉一下,仔细点。”

何麓又读了一遍,还特意闭上眼睛全神贯注感受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是的,那个神印的确是奥林帕斯神族的神印,但是,那神印里有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那不是奥林帕斯神族的气息,绝对不是,这封帛书被人篡改过了:“怪不得他说要送我们一份礼物呢,原来在这儿。”

也许就是这股气息刚开始遮住了奥林帕斯神族的气息让云晔和何麓都没有立刻感觉到这封帛书吧,这种冰冷彻骨略带血腥味的气息相当的淡,若非云晔极其心细而且十分了解奥林帕斯神族,恐怕也无从察觉——这种气息也很熟悉,她略略一想,已经明白了,这是血族的气息,而且能把手脚做得这么干净的,恐怕只有血族之王瑞斯特了。

云晔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她不知道龙神族的主神能感觉出这不是奥林帕斯神族主神的神印吗?转念一想,以龙神族主神的骄傲,恐怕看到这封帛书已经气炸了,就算女娲心细,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恐怕帛书也早已被伏羲毁掉了。

瑞斯特真的很了解这些神族,她决定信任瑞斯特一回,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自己还是要在这封已经被篡改的帛书上再做点手脚,她微微瞑目,伸出手按在帛书上,刚想用力,却被另一双手推开了。

“我还从来没玩过阴谋,这次你就让我来吧。”何麓双手按在帛书的神印上,一圈若有若无的淡蓝色光芒顿时包裹住了帛书,光芒只是一闪即逝,何麓双手微扬,那帛书已稳稳当当回到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跟你学了那么久了,你都可以算我半个师父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何麓本来是埃及尼罗神族的,跟随奥林帕斯神族出身的云晔累世修行,要想模仿奥林帕斯神族的神印,还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这下子,即使女娲心细如发,也不会发现这封信里有任何奥林帕斯神族印记以外的东西了。

云晔对他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抢着出手,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恶作剧充满好奇的少年神祗了。

梅洛斯和阿瑞翁始终在沉睡之中。

云晔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子,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沉睡中的梅洛斯:隔世不见,恐怕奥林帕斯神族不会允许他留下对自己的印象吧,忘了也好,忘了至少不烦恼。

云晔伸手在梅洛斯面颊上轻到几乎虚无地抚摸了一下,他的样子,真的一点没变,云晔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却是变了好多了吧,就算是他还记得往事,就算是劈面相逢,他能不能认得出她来,都是个问题,那缠绵了上千年的情感纠葛,应该说、至少在梅洛斯那边,是已经结束了的。

想起当年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心中的爱情也是直到有一天望着睡梦中的他,忽然柔情四溢,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沉沦,云晔情不自禁低头轻而又轻地在梅洛斯唇边印了一下,嘴角溢出了一个微笑,他睡着的时候,本来英挺的样貌添了几分孩子气,真的是十分好看。

而这微笑消失的时候,云晔的唇边已满是苦涩,因为,她想起来,当那封经过瑞斯特和何麓双重篡改的信送到伏羲和女娲手中的时候,梅洛斯这个信使,不知道将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神族不同人类,他们没有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说法,何况一个两个亚神族人,更是不在话下,梅洛斯和阿瑞翁作为奥林帕斯神族的使者,尤其是显然作为正使的梅洛斯,将这封信递交给龙神族主神之后,天知道盛怒之下的伏羲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云晔心思缜密,当然不可能想不到,是何麓刚才的行为,间接地已经把梅洛斯推向了一条极有可能的死路。这个想法让她的心一颤,禁不住犹豫了起来,是不是该拿走那封信,或者把那封信改得口气委婉一些,不至于让伏羲当场震怒?

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那封帛书,但是,当她的手几乎要碰到那封帛书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咬了咬牙,她硬生生地收回了手,转开了头,她不敢再多做停留,甚至不敢再多看梅洛斯一眼,一转身,便像一阵轻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睡梦中的梅洛斯梦呓中唤了一声“云……”,但这恰好这是在云晔刚转身离去了之后,如果云晔听到了,或者她真的无法再坚持自己的主张。

飞出很远,停下身形,蓦然间发现脸上一片冰凉,云晔不用伸手去摸,已知道是自己流泪了。

她不知道的是,有两滴泪珠,遗落在了梅洛斯的眼睫之上,只是梅洛斯醒来的时候,那两滴泪早已干枯,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人对着他哭泣过。

何麓望着云晔的眼泪,心里五味杂陈,云晔,还是像当年那么爱梅洛斯的吧,只有他才能那么强烈地牵动云晔的情感,才能撕破云晔淡定从容的表情。他自己呢?几千年的追随,累世的相伴,自己不是没想过踏过那一步,但是踏过那一步,也许就连朋友都没得做,都无法追随在她身后或者抵挡在她身前——罢了,罢了,云晔那两滴泪,落在梅洛斯脸上梅洛斯没有感觉到,可却狠狠地砸在了何麓的心上。

云晔默默地任眼泪风干——自己这是把他推上了黄泉路了,又一次地,他伤在了自己手上——虽然帛书是瑞斯特和何麓改的,而动手打人的估计是伏羲,但自己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啊,她心痛得像刀割。过了很久当她从自己的心痛中回过神来,看到何麓一言不发地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关切地看着她,忽然间她明白了何麓为什么要抢着动手。

“你不必的……”

“我做没什么,你不用去做,”何麓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也就不再遮掩,走过去,拉起她,说,“回去吧,云晔,不早了。”

“好。”云晔回望了一眼梅洛斯的方向,可是山回路转,云遮雪挡,早已看不到他的人影。

曾经延续几千年的情缘,这一次真的是结束了吧。

………………

云晔回到了灭神族之后,并不去整理自己纷乱的心绪,她知道,此刻纷乱的心绪不是靠整理能整理得出来的,等时间过去了,自然也就平静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找无生:她想弄明白,到底瑞斯特做了什么手脚,也想知道,为什么瑞斯特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想你帮我联络瑞斯特,”云晔很简单地对无生说,“我要见他。”

“这个……”

见无生犹豫着,云晔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不会打算告诉我,你不知道如何联络瑞斯特吧!我知道这不可能,请不要再犹豫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无生脸略红了红,对云晔点了点头,说:“好,明天太阳升起以前,我会让你见到他的——我不想他找到我们这里,这样,明天清晨太阳升起之前,你到须弥山顶天人结界之前,就可以见到他了。”

“无生,”云晔见无生转身要走,喊住了她,见无生停下脚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不勉强你,不过,不管你和瑞斯特之间发生了多少……不愉快,我希望你不要把这种情绪带到咱们灭神族和他们血族之间的合作中去——瑞斯特,他看起来很张狂,应该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

无生点了点头,回答说:“你还挺了解他哈,不过你放心,我都明白。”

云晔也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无生离开灭神族的结界,用最快的速度向须弥山的方向飞去。

………………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云晔准时赶到。

瑞斯特早已等候在侧,见到云晔,他楞了一下,脸上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股失望的神色——这倒让云晔颇为惊讶:在她印象中,瑞斯特虽然随心所欲,却一向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看起来他对无生的好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啊,他是真的动心了?她略带揶揄地问:“见到是我,很失望?”

瑞斯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

“对不住,是我有要事,让她帮忙找你的。”云晔也不多罗嗦,她知道瑞斯特也没有跟她罗嗦的兴致,便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正题,“能不能告诉我,你对奥林帕斯神族送出的信做了什么手脚?”

瑞斯特一听这话,来了兴趣,他眉角一挑,很有意思地看着云晔,问:“你发觉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也动同样的心思了哦。还有,你发现得很快嘛,我做的那么明显吗?”

云晔摇了摇头:“不,我当时没有打定主意,只是想先看看奥林帕斯神族怎么回复龙神族,然后再做主张。”

瑞斯特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晔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云晔顿了一下,很有把握地回答道,“奥林帕斯神族本意也是拒绝的,只不过言词委婉,不至于立刻激起冲突。”

“聪明!”瑞斯特一拍掌,“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你猜得不错,”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帛书,递给云晔,“这是他们的原书,我猜到你们有可能会来找我,就留了一个备份。”

云晔接过帛书,不就看,先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瑞斯特摆了摆手,“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又对那封修改过的帛书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让那封帛书上的奥林帕斯神族神印更加气息纯正,”云晔不想节外生枝说出这事实际上是何麓做的,既然瑞斯特觉得是她动手,那就是她吧,“其实就算我不动手也应该可以,伏羲的脾气,只怕在女娲感觉到不对劲之前已经发作毁书杀人了。”

“哦?”瑞斯特有些懊恼,“我以为我手脚已经够干净的了,没想到——到底你原来就是奥林帕斯神族的人,知道得比我清楚。”

云晔皱了皱眉,略侧头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多事情虽然过了几千年,而且也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不过要想知道,仔细去探查总会有蛛丝马迹——你别生气,我要和你合作,总要先知己知彼,你当初一个照面就认出了我,难道不是因为了解我们血族的来历?”

云晔点了点头,不欲多说,把那封帛书袖在袖中,对瑞斯特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

瑞斯特微一抬手,算行了一礼,也说了声:“告辞,”说罢,又用一种很感兴趣的神色看着云晔,看得云晔有些毛毛的,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事情是没有了,只是有点叹息。”

“怎么?”

“人说男儿心如铁,想不到如此秀美可人看上去温柔和婉的女儿家,心思却比男儿更硬,我虽然早已料到,却还是忍不住要叹息。”

云晔心头一颤,一股说不出是酸是辣,集中了伤心、痛苦、愤懑和自责的情绪汹涌而出,不过她面上却依然风雨不动,只“嗤”地冷笑了一声,说:“刺探他人的隐情是有很意思的一件事情么?我看血族可以改个名字叫暗探一族了,是吧,血族之王?”

瑞斯特摇了摇头,用一种说不上是赞叹还是嘲讽的口气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叹息,不愧是灭神族的云晔族长,冷心冷面冷血,的确是做大事的人。不过,希望能作为朋友奉劝你一句,做人,最好不要失了真性情。”

这话却让云晔一震,她点了点头,由衷地说了句:“你说得对。”

瑞斯特叹了口气,说:“我之所以钟情于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美丽,更因为她的性情,她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云晔追问了一句:“是钟情吗?”

瑞斯特看着云晔,知道她有所怀疑,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是的,云族长可愿成全。”

“我视她如姊妹,只要能让她幸福,我无不乐见乐助,只是她是个性格倔强且念旧的人,你既然知道我的往事更应该知道她的过去,你自己想办法看能否打动她吧,”云晔说着,说不上是微笑还是苦笑地笑了一下,又说道,“我并非一个无情的人,只是既然我愿助天下所有有情人都能幸福美满,我自己便不能太多情,不,是不能执着于我自己的那一份感情。权衡之下,我只能在大家和我自己之间选择一个。”

这是她极其难得将自己内心的话语在一个几乎陌生的人面前说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内心像在黄莲水中浸着那般太苦,难得的也要将它取出来透一口气。虽然瑞斯特对她而言几乎还是个敌友不明的陌生人,反而让她比面对无生或者何麓的时候说话要轻松一些。

说完,她道了一声“再会”,转身飘然离去。

留下瑞斯特看她背影消失的方向,目光变得有些古怪:世上真有这种奇特的人,包括眼前的云晔,还有那修补天人结界的补天族长释迦,到底该说他们是情重天下,还是冷血无情?!瑞斯特有些困惑了。血族是一个彻头彻尾利己的种族,服从的也只是强大的力量,遇见无生,爱上无生,为了她愿意付出,对瑞斯特而言已经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情感了,何况云晔这一番他闻所未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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