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猎猎,虽然天蓝得发紫,片片白云来回飘荡,山颠上是永恒的白雪皑皑,风吹动四处的积雪,顿时雪花弥漫,雪片密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偶然风雪稍做停顿,从山颠望去,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冰河,而远处,则是一片黑沉沉的森林。
这是阿尔卑斯山峰在初冬时节难得的晴天。
山颠上矗立着一个蓝色的身影,他披着一袭深蓝色的披风和阳光下黑得发蓝的卷曲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露出披风下同样深蓝色的紧身衣物——他穿得很少,却丝毫不觉得冷,只是静默地站在山颠上,一动不动,若非长发飞扬,几乎要被人当作雕像。
他已经忘却了时间,白云苍狗,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的表情有一丝落寞,但更多的是迷惘,仿佛有万千心事,却整理不出个头绪。他的心里,的确装着一些让他迷惑的东西,自从沉睡在他心底里亚神族人的灵魂苏醒,他就一直觉得,心底里,还沉睡着什么,他觉得,那些是动一动就能被唤醒的记忆,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都始终碰不到那个地方——他仿佛是一个得了部分失忆的病人,穷尽心力却找不回那失去的部分记忆,而他明明又知道,那失去的部分对他无比重要,重要到了这就是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让他哪怕穷尽心力也要去找回——这感觉,非常痛苦又无奈,时时刻刻噬咬着他的心。
觉醒成为亚神族人之前的他本是一个开朗而豁达的人,可是觉醒后时时刻刻撕扯着他的大脑的这种感觉,却常常逼得他不得不避开众人,默默地独自冥想,试图去想出来点什么。冥想中,总是能感觉到,那失去的记忆里,有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有时候,那身影和他自己此刻一样寂寞,而有时候,那身影却和他自己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每当此时,他便会感到一种身心的舒坦——那是一种很快乐的感觉。
可是,那身影始终是一个遥远的背影,除了一个修长的影子和如墨玉般的长发飘飞,就什么也没有了,想要抓住那个身影,冲过去看看他/她是谁,那是万万不能够。别说不知道那人在他既往的生命中扮演过什么角色,甚至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也许,是个女子吧,因为很少有男人有那样美丽的长发,如墨玉一般漆黑,像中国丝绸一般光泽,长长的长过膝弯,在风中摇摇摆摆,似乎都能闻到随风而来那一股清新的发香。
她是谁?是前世的自己深爱过的人吗?为何别的往事都记得,偏偏就是遗忘了她,却又不能彻底的遗忘?每当这么猜想的时候,他的心就会猛地一阵绞痛,然后这痛又会从心底里散入四肢百骸,全身上下——她是谁,她在哪里?如果她曾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经过轮回之后,他还能找到她吗,如果能有机会擦肩而过,他还会认得她吗?
他静静地站着,多么渴望能触摸到自己的灵魂,浑然不觉有一个人正地向他走来。
来人行色匆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见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声:“梅洛斯”。
他还是没有反应,来人只好提高了嗓音,再喊了一声:“梅洛斯”。
被叫做梅洛斯的人终于回过了头,看着来人,很是歉意地一笑:“对不起,卡克斯。”
来人正是奥林帕斯亚神族的族长卡克斯。
卡克斯摇了摇头:“我已经对你说过多次,如果让主神知道你经常一个人独自离开神族划定的结界,怕是对你不好。”
梅洛斯低低道了一声“多谢”,神色间更见落寞。
卡克斯似乎轻叹了一声,问他:“你有心事?”
梅洛斯摇了摇头——他是有心事,但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总会和密友说心里话,男人的心事,即使朋友之间,也是不能拿来交流的,卡克斯当然明白这一点,也就不再多问,正当他想对梅洛斯说些什么的时候,梅洛斯却又反问他道:“卡克斯,在你现在和既往的生命中,有什么是对你格外重要的吗?”
卡克斯想也不想便回答:“有啊,对神族的忠诚和对亚神族的责任。”
“没别的了吗?”
卡克斯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的,有一个人,她对我曾经和这些忠诚和责任一样重要,可惜——”他又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都过去了。”
梅洛斯想了想,想起来了,那是属于卡克斯和一个美丽女孩子之间的前尘往事——他们曾经是奥林帕斯亚神族中公认最完美的一对,可是,那个明媚鲜艳聪慧可人的女子竟然在神话时代结束的时候,以谁也想想不到的方式,毅然决然地背叛了亚神族,离开了他们,参加了专门和他们作对的灭神一族。
奥林帕斯神族已将她定位叛徒,可是,这并不能让卡克斯就此淡漠了他曾经有过的感情,只是,平日里,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更不去提起,大家也不提,可是被梅洛斯不经意间这么一说,他自以为早已平复的伤又有些隐隐作痛。
这是卡克斯心中的一段最透彻的隐痛——他曾经爱她那么深沉,即使在没有觉醒的日子里,他依然深刻感觉到自己的情感而不曾让任何一位少女的丝巾缠上他的心。然而他们每一世的爱都没有结果,直到他们最终劳燕纷飞,再也没有了未来。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常常在更深漏静午夜梦回的时候,情不自禁回味梦中那个最隽永的背影:远在不知何处的她,可好?甚至会不期然地希望,哪怕是在战场上,能让他再看看她——虽然他有着绝对的理智和对奥林帕斯神族的忠诚,但依然是每当这时候,他便再也无法入睡,点点滴滴的回忆如潮水侵蚀着他坚强的神经,他不得不大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直到天明。
她甚至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离开他、离开她的姊姊,离开伙伴们,加入那个专门和他们敌对的灭神族。
梅洛斯看卡克斯神情不豫,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是每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痛苦啊,连睿智如卡克斯也不能免——可是,为什么卡克斯都能记得住那段记忆,自己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他有些后悔提起这些,刚想换个话题——可是,但由卡克斯的情事又想到了灭神族,他心中一动,自己失去的记忆里,好像有个很熟悉的情节和灭神族有很大关联,情不自禁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灭神族——那个人,她也是灭神族的吗,所以才想到她就会痛不欲生?!
倒是卡克斯很快恢复了神色自如,他察觉到梅洛斯有些魂不守舍,就又唤了他一声:“梅洛斯。”
梅洛斯浑身机灵了一下,反射般地答道:“什么事?”
“主神召唤大家,我们找不到你,卡蒙对我说你可能在这儿。”
“哦?”梅洛斯终于召唤回了自己飞翔在九天之外的灵魂,“什么要紧事吗?那我们赶紧去吧。”
“好,”卡克斯应了一声,又边走边对梅洛斯说,“以后尽量别一个人离开神族的结界好吗?虽然神族最近不大在意我们的行动,但让他们知道了你不遵守他们制的规定,总归对你不好。”
梅洛斯很感激地道乐声谢说:“我会注意的,对了,主神除了我们刚回来时候见过咱们一次,从来没有找过咱们,今天想必有什么要紧事情吧。”
卡克斯点了点头,说:“你说得没错,今天,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各派了两名使者来。”
“使者?”梅洛斯耸了耸肩,“莫不是来下战书的?”
卡克斯摇了摇头,说:“我看着他们的态度觉得不像,尤其是龙神族派来的使者更是温和得很。”
卡克斯的话勾起了梅洛斯的几分好奇,他饶有兴趣地问:“是谁?”
“祁云慕。”
“是他?”梅洛斯点了点头,印象中,那是个相当温润的东方青年男子,“那还真不象是宣战的——嗯,有意思,他们打算做什么呢?莫非是想和咱们联手对抗外面越传越厉害的血族和灭神族?”
卡克斯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说:“有可能吧,我们别在这儿猜测了——哦,他们都走了,你我就直接去主神殿吧。”
“好。”梅洛斯应了一声,两人同时加快了脚步,身形如飞而去。不远处,金碧辉煌的主神殿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
两人迅速进入主神殿,发现奥林帕斯亚神族的各位都已经齐集,另一边则站着四个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的东方人,显然是来自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的使者了,奥林帕斯神族的神却都不在,过了一会儿,主神宙斯和赫拉才带着两位神使风神使者赫尔墨斯和彩虹使者伊里斯从神殿后方缓步进入,在接受了大家的行礼之后,宙斯和赫拉象征性接见了来自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的使者,简单地问候了一下龙神族主神伏羲、女娲和婆罗多神族主神湿婆神,命两位神使分别接过龙神族主神和婆罗多神族主神让祁云慕等人带来的信件。
宙斯淡淡吩咐了他们几句,随手拿过信件,也不拆启,只手指在信件上抚摸了一遍,已大致上读到了来信的内容,他把信递给赫拉,没有说话,赫拉也读了一下来信的内容,和宙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吩咐奥林帕斯亚神族诸人好好款待远来的客人,盘桓几日,他们定会给出准确的答复。说罢,两人就携着信件,带着赫尔墨斯和伊里斯离开了。
身为四位使者之首的祁云慕心里明白,这不是奥林帕斯神族的主神故意怠慢他们,而是因为几大神族之间累世征战厮杀,用尽尔虞我诈之能事,彼此之间可谓是毫无信任可言。一旦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希望合作,身为奥林帕斯神族主神的宙斯和赫拉,当然会再三慎重——何况,当今之世,三大神族中,无论是神族还是亚神族的力量,就数奥林帕斯神族最为强大,虽然让人头痛的血族视他们为头号敌人,但凶悍勇猛的鬼族却和他们有攻守同盟,消长之间,也就取得了一个平衡,并不太让奥林帕斯神族烦恼。至于其他具有超人力量的种族,补天族已全族消亡,见神杀神的灭神族,神出鬼没的晶占族,今世以来,也没有来找过任何神族的麻烦。
但是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诸神们,尤其是龙神族主神伏羲和女娲,坚决认为,他们没有来找麻烦不等于他们放弃了和神族的对抗,而是他们在等待最适合的时机来给予三大神族最致命的打击——灭神族的名字起的多明确,不就是灭神嘛!
虽然祁云慕心里明白,但是其他三位年轻的使者却都以为奥林帕斯神族实在是怠慢了他们——想他们虽然只是亚神族人,可是却代表神族出使,怠慢了他们,就是怠慢了他们背后的神族,这三个人都是莲上藏不住心事的人,因此三人脸上均有些不快的神情。
祁云慕自然把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他心里却不愿意双方因为这种误会而产生矛盾,因此一面使了个眼色给任羽霄希望他克制一下自己的不快,一面率先和卡克斯等人攀谈了起来。
他们一起离开了主神殿,随后身为主人的卡克斯等人把祁云慕等客人让到了亚神族的驻地——一旦离开了神殿那让人恭谨的肃穆气氛,客气拘束的感觉就少了许多,众人逐渐便谈笑自如起来。
他们之间也算是故人隔世重逢,隔了一世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上辈子的确有过许多战场上的征战杀伐恩恩怨怨,可这一转世,前世的这些记忆却有如在读一本尘封的旧书,仿佛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今世的大家都是年轻人,虽不亲近,却还算投脾气,只三言五语,便已相谈甚欢,任羽霄等人的小小不快,也很快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祁云慕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在捉摸着,这奥林帕斯神族的两位主神,到底会让他带回什么消息,他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有机会对他们说些什么,可是他准备的话连说的机会都没有,奥林帕斯神族的主神就直接让他们走了。现在除了等候,他已别无他法,只好盼着宙斯和赫拉两位主神能放开心胸,不记前嫌,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应对眼前的困局。
不过他的沉思也很快就被大家的谈话吸引了注意,渐渐地,他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假如不是神族之间彼此还存在着可能的敌对关系,这奥林帕斯亚神族中人倒的确都是很可交的朋友。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正在和卡克斯说话,不由得仔细地看了卡克斯几眼,却不期然地发现,卡克斯也在打量他,两人对看了一会儿,明白了对方心中也正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想法,顿时露出惺惺相惜的会意一笑——原来朋友和敌人之间,有时候界限居然可以如此模糊。
不说亚神族这里交谈甚欢,站在主神殿深处的宙斯和赫拉却多少有些为难,而让他们感到为难的,正是祁云慕等人带来的两封分别来自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的信件,两封信件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希望能暂时终止神族之间的纷争,全力解决来自血族和灭神族等的威胁——至于解决了血族和灭神族之后的事情么,他们信中没有提及,其实大家心照不宣,恐怕还是会回到神族纷争的老路上来。
龙神族的主神伏羲在心中写到,三大神族,毕竟系出同源,而且现在看来,暂时也无法让天界的其他神祗来到人间,若是彼此纷争,让灭神族和血族等占了渔人之利,逐个击破,数量日少,实力渐弱,则实在是不智之举。
问题就是,对奥林帕斯神族而言,来自血族和灭神族的威胁真的有那么大吗?
宙斯心中,并不乐意和这两族暂结同盟,他皱着眉头说道:“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不比我们,毕竟都已示微,尤其是婆罗多神族,自从梵天回归天界,毗湿奴带着他属下那一批人出走自己成立了补天族,后来更是为了修补天人结界至今不知所终,婆罗多神族基本上除了湿婆夫妻俩和因陀罗算是没啥有实力的神了,所以我看这事情多半是龙神族示意他们一起做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赫拉摇了摇头——她却是赞成暂时结盟的,“但是如果我们不同意结盟,势必把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推到一起,加上血族和灭神族们,到时候只怕我们就有些不妙了。”
“这不怕,血族有鬼族对付,至于那两个神族,我们可以先对付其中一个。”赫拉思忖了一会儿,才又看着宙斯,摇摇头说:“不可能的,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都不傻,知道我们对付了其中一个,就立刻会转头对付另一个,他们不会任由我们随意行事,至于说鬼族和血族,鬼族能不能对付血族,实在难说,我看血族人神出鬼没,很是难对付,尤其是他们的族长瑞斯特最是一个狡诈的家伙,鬼族当然很勇猛,可是大多数人都欠了点聪明——当然这也是我们能放心利用他们的原因——用来对付血族,恐怕时间长了不是对手呢,何况,我有点信不及鬼族那个女族长。”
宙斯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
“她大概是鬼族中唯一的例外,她太聪明了,而且心性敏感,我只担心时间长了,难以摆布她——咱们最担心的就是神族的数量问题,她又何尝不知道,鬼族能来人间的就那么多,时间长了消耗下去,对整个鬼族都不利。”
宙斯想了想,说:“这也不难,让她当不成鬼族族长或者干脆借刀杀人都简单。”
赫拉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不过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现在可不是那么干的时候,她可是唯一能抗衡瑞斯特的人了,还有灭神族那个娥欧丝,我真后悔当初竟然一个不小心没能让她魂飞魄散,这几世的较量,她是越来越厉害了——按说神族的能力出于天生,很少有谁能实力增长如此迅速,长此以往,说不定哪天她的实力会超过你我——她当年在奥林帕斯神族的时候,肯定是隐藏了实力的。”
“这虽然不可不虑,不过别忘了我们有对付娥欧丝的人。”
“你是说梅洛斯?”赫拉点了点头,又跟着摇了摇头,说,“娥欧丝是个痴情的人,但你真的相信有谁会天长地久记挂着一段得不到的感情吗?天底下有的是好男人,她真会守着一段几千年前的感情不放?有朝一日娥欧丝是对梅洛斯倦了厌了,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是你我两人让她承受了这几千年的痛苦,别忘了,她和龙神族、婆罗多神族之间倒没什么仇恨的,说不定,她会放过那两个神族,甚至和他们合伙来对付我们,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我看还是防患于未然,先和龙神族、婆罗多神族联手除掉她比较好。”
宙斯沉默良久,心中还是好生难下决定,最后只得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看这事也事关重大,还是和大家商量商量吧。”
“嗯,”赫拉点了点头,又说,“也不必全体神族参与,只需要把波塞东、哈迪斯和雅典娜、阿波罗找来就行了。”
宙斯明白,奥林帕斯神族中也有颇有些不足与谋之辈,何况,如果他们两和这四神取得一致意见,无论是威望还是智慧,都足以代表整个奥林帕斯神族,不怕别的神不从了。
当下两人计议停当,便吩咐两位神使分别去请那四神。
………………
日子平静中酝酿着不平静,大唐宁国无双公主在历史上消失得彻彻底底,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皇帝颁下诏书,大唐宁国无双长公主为大唐国运祈福,自动请求削除封号,缴回府邸,出家隐修。一向纵横欧洲大陆杀人嗜血的血族忽然销声匿迹,不再处处作恶,深受血族为害之苦的欧洲民众可算松了口气。而在西亚南亚另人谈之色变的阿修罗族则日日生事——这并非佩罗拉女王的意思,是诺维尔将军看大家都不见了,想借此引出敌人,可是他显然未能如愿以偿。
大家都不是沉不住气的。
三大神族紧锣密鼓讨论着要不要同盟,暂时还没有结果。
就在灭神族人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晶占族人能传来有奥林帕斯神族使者回访龙神族和婆罗多神族的消息好实施自己计划而始终不曾等到的时候,晶占族的流星却匆匆传来血族之王瑞斯特渴望拜会灭神族人的意思——瑞斯特指名要见的,竟然不是灭神族的族长云晔,而是无生——届时,瑞斯特本人也将独自赴会,瑞斯特并强调说,这次他渴望和灭神族人会面,是为了商讨大家共同的未来。
瑞斯特是如何找到他们的?这不仅让云晔,更让丝丽心里很是奇怪,就算瑞斯特知道找到晶占族人就能找到灭神族人,可是晶占族人一向行事低调隐秘,他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她问流星,流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他派在西边的族人传来的消息。
这回答让丝丽心里更加不安:晶占族人有预见能里,但是他们预见不到自己族人、神族和其他有超人能力族的未来,而且若论战斗等实力,又不如其他各族,他们的安全就在于他们的隐蔽,但血族之王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找到他们,可见这隐蔽的能力也已大打折扣了。
不过当着云晔等的面,她也不好多责备流星,只淡淡地打发走了他。
云晔看丝丽脸色有些苍白,自然知道她的担心,为了安定她的心思,她立刻很坚决地说了一句:“你放心。”
丝丽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云晔的话等于是灭神族承诺保护晶占族,也等于是说,从此以后,灭神族和晶占族等于是不得不绑在一起了,这其实并不是她真心愿意的,晶占族人的性格是比较出世的,她愿意帮助云晔,但并不等于她愿意和灭神族人一样出生入死,可事到如今,怕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瑞斯特给出的会面地址是须弥山颠,很明显,这是因为他不希望任何神族、鬼族的人知晓这次会面,而在须弥山颠,借助那里天人结界强大的结界力量,他们在会面时候布下什么样的结界都不会被人察觉。
至于为什么瑞斯特指名要见无生,云晔和无生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只是谁也不肯说出来——无生并不愿意那么想,觉得很无聊很郁闷,而云晔则是碍于无生的面子不好直说,灭神族中其他人多半担心无生单独前往的安全问题,尤其是沙罗更是再三表示要陪无生前往。
无生自己不置可否,倒是云晔坚持,就按照瑞斯特的要求,让无生单独赴约,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瑞斯特和是一族之王,他虽然算不上行止端正,却也是个守信诺之人,血族和灭神族没有仇隙,还有共同敌人,若能达成同盟,一则可以免去血族纵横欧洲大陆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灾难,二则在未来对抗神族中,又增加了极大的分量,只是若要想达成同盟,取信于人非常重要。
内心深处,云晔很明白,这次会面,若是有人同去,只怕效果会大大不如无生独往,才如此力排众议——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说得太明白——瑞斯特的心意,在云晔看来那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无生那边?无生那边倒是不会去响应他的心思。
大家商量甫定,杰可布却突然问道:“假如我们真的和血族同盟,那血族以前杀人嗜血的老账就都不管了吗?”
云晔看着他血气方刚的年轻面孔,一时有些犹豫该怎么才能跟他解释,好在他的兄长雷吉德先说道:“人孰无过,大敌当前,也只能先既往不咎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知道你疾恶如仇,”雷吉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总要找一个对人类最好的做法,与其纠缠过去,不如着眼未来——若是为了过去打打杀杀个不停,还把血族逼到重新和人类作对,难道就对人类有好处了吗?别忘了,作为亚神族的时候,就是我们自己,为神族征战杀伐也伤害过人类的,难道要我们一个个自杀谢罪?”
杰可布无法否认大哥说得有道理,可是让他就这么同意了,却心中大大不甘,他涨红了一张脸,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他沉默,姬芣苡却声音小小地问道:“按照雷吉德大哥的意思,如果有一天神族也改过了,那我们就不灭神了?”
“是的,小妲儿,你说得对,”站在她边上的沙罗笑着回答,“我是求之不得有那一天,神族乖乖地自己回天界去,大家都少操心——只不过,小妲儿,你不觉得你这太一相情愿了吗?”
姬芣苡腼腆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见大家都不再有异议,云晔下了最后的结论:“大家都没意见了吗?那就这么定了。”
说罢,她转投看着无生,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你会成功。”
无生深吸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此行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是吉是凶如何能料?虽然暂时看来瑞斯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如果自己惹怒了他呢?血族之王,那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只是看大家那么多双期待的眼睛望着自己,她也只好点了点头,罢了,还是尽量完成任务,不要惹怒那家伙的好,自己毕竟也没有云晔那般有恃无恐的实力。
约定相见的时间是拂晓太阳升起之前。
虽然这时整个的须弥山都是风雪交加,气候恶劣,但是因为结界的关系,这个须弥山颠最靠近结界常人根本不知道的所在,却是终年晴朗。
无生登上须弥山颠的时候,已经日出在即,东方是一片灿烂的通红。
东方站着一袭颀长的人影,红色的曙光给他如雪般清冷洁净的白衣染上一片明媚的粉红,连他一头金色的长发也被染成了漂亮的金红色。
一样的白衣金发,一样颀长的背影,让无生有刹那间的恍惚,仿佛时空倒转到某一个时刻,曾经那么熟悉的场景,她顿时感到一阵眼热心跳,险些有些把持不住唤出了声。
但迅即,她即知道,时空没有倒转,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着一样修长的背影,却比那个寂寞的背影要傲岸得多——即使只是个背影,都能感觉到主人的傲气扑面而来,他虽然穿着一样白色的长袍,一样金色的长发,但眼前这金色的卷发比记忆中那金色的柔和长发显然多了许多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眼前人转过身来,是,他不是他,他略略眯起的眼睛里,不是深到一望无际的湛蓝,而是带着些挑衅的碧绿,他修长的眉显得飞扬,而略勾起的薄唇怎么看怎么有一丝丝嘲讽的味道。
他当然不是记忆中的他,那个人寂寥深沉,眼前人则是傲岸张狂。她怎么可能刚才会有那样的错觉,这两个人,所相同的,大概只是身形的修长,头发和衣服的颜色吧,而本质上,他们是那么的不同,那个人心中只有天下苍生,而眼前这个人,恐怕心中只有他自己吧——也许还有作为血族之长的责任,无生自我解嘲地微微一笑。
瑞斯特微启唇角,略略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爽约。”
无生也是淡淡一笑,答道:“既然事关你我俩族的未来,那当然是要按时赴约的。”
这回答很得体,但是瑞斯特却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这当然不是他希望的回答,不过眼前也只可能有这么一个回答了。
见瑞斯特不语,无生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约我来,所为何事?”
“你就这么着急要跟我谈正经事?”瑞斯特唇角微微一撇,略眯着的碧眸上下睃了无生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着急”,说着,抬手指了指东方,“你不觉得,日出前后的时刻很美,在这样的时分谈那些杀伐事,太杀风景了吗?”
无生顺着瑞斯特的手看去,点了点头说:“的确很美。”
“你看惯了日出,也许不觉得有什么,”瑞斯特忽然叹了口气,说,“在我们原来血族的地方,是没有日出日落,没有蓝天白云,有的只是永恒的黑暗的——刚来到人世间那些时候,我们甚至无法适应这里的白天,只好一直夜间行动,直到很久以后,我们终于适应了阳光,才发现,阳光下,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
无生有些诧异地看着瑞斯特,血族以前一直都是夜行这她知道,还以为他们喜爱黑爱,却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瑞斯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这就连瑞斯特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话说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为什么说这个,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让她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