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柱道:“老伯不敢当,今日厚颜拜访,是想请将军高抬贵手,对桃花坞网开一面。”
柳耀京淡淡道:“我本无意与你们为敌,是你们不守信用在先,须怪不得我。”
花柱道:“我岂敢怪罪将军?错在桃花坞,但桃花坞已经付出了一千两百名士卒的巨大代价,坞主也因此撒手人寰,如今桃花坞已经无力也不会对将军构成任何威胁,请将军给桃花坞剩下的百姓留一条活路。”
柳耀京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微微一笑,道:“我没想过要谁的命。”
花柱沉吟片刻,皱眉道:“将军围住桃花坞是想占领坞堡?”
柳耀京笑道:“花老伯果然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花柱摇了摇头,断然道:“这恐怕不行,桃花坞我花家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岂能拱手让人?你们长途跋涉而来,必定缺衣少粮,我们可……”
郭靖安忽然冷冷打断了他:“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们讨价还价么?”
花柱呆了呆,花白的眉头皱得更紧。
柳耀京悠然道:“你话不要说得那么决绝,你们现在的实力,我想其他坞堡看得很清楚,人家恐怕也开始对桃花坞虎视眈眈了。”
花柱默然,知他的话丝毫不假。
柳耀京又道:“如果桃花坞肯归顺于我,我不仅不伤你一条人命,你们坞中元老依然可行使大部分的权利,你们族人中的优秀人才,我保证会予以重用。这些,我想其他坞堡未必做得到。”
花柱叹了口气,道:“此事太过重大,我无法做主,得经坞主和族中其他长老共同决定才行。”
柳耀京一笑,道:“好,我给你们时间,不过请花老伯回去转告坞主,我虽不欲伤人性命,但你们自己不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花柱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
桃花坞,宽敞的议事厅内,当花柱将柳耀京提出的要求告诉在坐的新任坞主和十二名宗族大佬们,顿时起了一片喧哗,有人愤怒,有人忧心,有人摇头哀叹,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高坐上方的坞主花迪愁眉苦脸,一手撑在交椅的扶手上,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坐在他右下首的花柱见状,暗中叹了口气,等半天未见花迪有何表示,忍不住皱着眉提醒道:“坞主,你到是说句话啊!”语气颇为严肃。
花柱在桃花坞说话非常有分量,花奇源在时对此人很是器重,可以说桃花坞由花奇源而建,但桃花坞的兴起却有一半是花柱的功劳,所以所有人对花柱都忌惮三分。
花迪虽然坐上了坞主的位置,但对花柱的话不能不认真对待。
他唯唯诺诺地“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边打手势边道:“请诸位叔伯长老静一静,静一静。”连喊了数声,下面仍有五六人在大声争论着。
花迪资历尚浅,又无长处,一向不受人重视,宗亲大佬们虽然遵从花奇源的遗命奉他为坞主,但大部分人对他很不服气,尤其是眼下坞堡被困,花迪表现得像个不懂世事的孩童,对解决棘手问题丝毫没有见地,更令族人瞧不起。
花迪一心想当坞主,如今当上了,却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整日里唉声叹气,宗亲长老不是对他阳奉阴违,就是冷眼冷语,想发一次飚,树树威性,却又担心适得其反,提不起勇气。
此时,花迪喊了数声也未能让厅里安静下来,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再喊一遍,那几个争论着的长老声音反而更大。
花迪火冒三丈,忍无可忍,终于猛地一巴掌拍在几上,震得几上的茶杯“当”地一下跳了起来,大吼道:“你们通通给我闭嘴!”
长老们均是一震,吃惊地看着他,仿佛看见一只温顺惯了的猫,突然发狠地尖叫起来,有的人争执时的手势还凝固在空中,议事厅里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花迪见众人表情,自己倒呆了呆,勇气如潮水般退去,小心翼翼道:“小侄有一言,说出来请诸位叔伯斟酌斟酌。”
他话音刚落,回过神的宗亲长老中立时有两人重重哼了一声,几人嗤声一笑,满脸不屑之色,其中一人冷冷道:“老夫洗耳恭听!”
花迪尴尬不已,不由得干咳了两声。
花柱虽然不喜花迪,可对花迪坞主的地位是全力拥护,见几人当众不给花迪面子,也是满肚子怒火,说道:“如今大难临头,正是需要大伙团结的时候,看看你们,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坞主的话即便有不当之处,我们当善意提醒,而不是恶意嘲讽,这是做长辈的样子么?你们如何对得起尸骨未寒的老坞主?”
有花柱出头,宗亲长老们不看僧面看佛,总算安静下来。
花柱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最后转到花迪身上,道:“坞主请说。”
花迪又干咳了声,道:“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形势已逆转直下,坞内现有士卒仅有千人,既难抵挡那柳耀京的进攻,亦非紫竹坞、莲蓬坞的对手,虽然堡内的粮草还可以坚持数月,但数月之后呢?柳耀京就在咱们身旁立垒,我们辛苦种下的粮食必定为其所取,而且我们在沔水管辖下的水产亦归他所有,他有了粮食,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们如何能与之长久相持下去?”
他顿了顿,见众人脸上都有思索之色,说明还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不禁暗喜,声音也大了起来:“所以以我之见,与其被紫竹坞、莲蓬坞吃得骨头都不剩,不如与柳耀京合作,还能保得首领,在此立足。刚才二伯说那柳耀京气宇轩昂,非同凡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等他飞黄腾达一日,将桃花坞再还给我们也未可知,说不定还能得到其他好处。”
他叹了口气,黯然道:“谁也不愿将坞堡拱手让人,它是我父亲的心血,亦是大家的心血,是堡内五千多人命根所在,可如今命根已被人攥在手里,也只有壮士断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