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柳耀京与韩述意见相左,因此刘琨未让柳耀京与韩、黄二将同去,甚至不愿见他,让他这个正行参军整日里看着忙着整装待发的将士而无所事事,空自为几万将士性命担忧。
回到府里,柳耀京将早上的军事会议情况对郭靖安说起,郭靖安道:“我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不过大哥的计策定然是好的。只可惜大哥的命不好,上次跟了个猪头庞淳,这次又跟了个书呆子。”
柳耀京唯有苦笑以对。
几天之后,戏剧性的军情快报传至晋阳,本来去牵制刘聪、王弥的黄肃,却在封田与石勒相遇,结果果一战即败死,而去截石勒的韩述,则在西涧与刘聪争锋。此人有勇而无谋,跟随他的裨将、参军同样没什么行军打仗的经验,因此摆脱不了与黄肃一样的命运。
刘琨接到军报,差点站立不稳,呆了半天,忙命人将柳耀京招来。
柳耀京见到刘琨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料到了刘琨找他来的原因。他暗中叹了口气,韩述、黄述死不足惜,可惜了数万将士。
刘琨本来苍白的脸上,此刻看来更是毫无血色,他靠在椅子上,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有气无力地道:“五万将士,往晋阳逃的不足三成,我……我后悔当初不听先生之言,而为韩述所激,现在应该怎么办?”
柳耀京很想讥他一番,世上可没后悔药,但还是忍住了,道:“为今之计,首先是收拾残部,安顿军心;其次与幽州取得联系,卑下第一天见大人时就提了三个建议,这是其中之一,如今冀州已自顾不暇,但幽州尚且无恙,唇亡齿寒,我想大人若能与王浚放下成见……”
他话未说完,忽然被刘琨皱着眉打断了:“王浚与我积怨已深,此法不通,可有三策?”
柳耀京淡淡一笑,心想:“此人心胸狭窄,难成大事。”淡然说道:“其三,亦是在下提过的,就是整合资源,将并州的流民收归己用,补充兵员。并州因战事和苛税致使大量土地荒废,大可将这些土地分给流民种植,寓军于民,让他们平时开垦种地,接受训练,战时拿起武器与正规军协同作战。”
他对刘琨大为失望,对之便不像之前那般谦卑,也不自称“卑下”了,顿了顿,又道:“流民有了土地,我们三年之内再免征税收,甚至给予补贴,他们必会对重建家园充满信心,而且自己手中还有武器,还有谁肯背井离乡?必依附于大人。”
刘琨颔首道:“此法可行,我马上命人施行。”
柳耀京道:“百姓是根本,解决了百姓一个问题,就解决了大人一百个难题,不过此法即使立刻实施,有大量流民肯为大人所用,但其战斗力始终欠缺,需要时日。恕在下直言,眼下最紧迫的,还是应该立即与朝廷和王浚取得联系,两面夹功,退敌为先。”
刘琨沉默下来,半晌没有开口。
柳耀京暗想:“刘琨是大名士,自然好面子,要他拉下面子与王浚和好,恐怕比对这次死了三万多将士还难受。”
思及此,柳耀京也懒得再跟刘琨多费唇舌,起身告辞,直接回到府上,一坐下就对郭靖安等说道:“靖安说得一点不错,我命不好,这次跟了个书呆子,而且是个死要面子的书呆子。”当下将刚才见刘琨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郭靖安皱眉道:“大哥有何打算?”
柳耀京斩钉截铁道:“走!”
郭靖安与身旁的六幺对视了一眼,大厅里一时都安静下来。大伙才在晋阳安顿下来,又要离开,不禁踌躇。
张珏沉吟片刻,忽道:“大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耀京笑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吧。”
张珏道:“是。我听大哥说过刘琨此人不可靠,咱们走肯定应该走,不过现在怕是还走不得?”
柳耀京道:“为什么?西面是匈奴的老巢,此路不通,南面战事吃紧,也行不通,但东面我们可以饶道而行啊。”
张珏道:“大哥难道就这么走了么?”
柳耀京疑惑地道:“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么?”
张珏道:“我知道大哥心中抱负。大哥潜修兵书,有争鼎中原之志,可是大哥明知并州所产兵器最为精良,为何就不想带几个能工巧匠走呢?如果能大量产什么……什么钢,对战争态势影响是巨大的。”
这段时间,柳耀京大恨自己追随的两个上司均非枭雄之才,渐渐的便有了逐鹿天下的念头。他常与郭靖安和张珏一起交流,偶尔吐露自己心中想法,因此张珏有此一说。
此刻听了张珏之言,柳耀京不由两眼发光,抚掌笑道:“那叫‘百炼钢’,三国时刘备便命铸器大师蒲元铸造了五千把优质钢刀,虽然刀上刻着七十二炼,但比起普通刀剑锋利多了,使部队战斗力成倍提升。还是张珏想得周到啊!”
张珏笑了笑,道:“大哥过奖了。”
柳耀京对张珏的建议很是高兴,既然要想纷纷扰扰的乱世中闯出名堂来,未雨绸缪是必须的。他轻蹙剑眉,低头沉思。
张珏给他提了个醒,还有什么能够带走的呢?
片刻,柳耀京蓦然抬头,目中闪着深邃而睿智的光芒,脱口说道:“流民!”言罢忽然站起身,欣赏地拍了拍张珏的肩膀,仰天大笑起来。
刘琨既非帅才,带走他辖下一些工匠和流民,他肯定压根就不会当做一回事。
六幺、乔二锤和王小宝面面相觑,显然搞不懂大哥为何而笑,流民跟大伙又有什么关系了?
郭靖安则与张珏相视一笑,大哥果然有争霸一方的潜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花钱如流水的花花公子了。戚管家也捋着花白的胡须微笑点头,三人自是明白了柳耀京的用意,瞧着柳耀京的眼神不禁充满了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