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依然笼罩在小小天阴城的上空,这座终年难得几天艳阳的城市就像它周围的天气和它的名称一样显得死气沉沉。时间已经临近黄昏,虽然这里的空气在白天时刻都弥漫着黄昏的味道。
此时的的南城门附近聚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这座城市的整体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显得有点刺眼。每个出城的人都受到了严格的盘查,就连常年进出这座城门以卖菜为生的老余头的那头老黄牛也没有逃脱士兵们的检查。牛肚子被几个猥琐的汉子拍了好几下,老黄牛回头看了几眼,无奈的哞哞了两声。老余头半开玩笑的对其中一个像着士兵头子的人说:“黄伍长,我这头牛可是一头母牛,就算成了精也干不出非礼午家二小姐的事啊。”听了这句话的汉子咧开嘴嘿笑了两声,随即抿起嘴严肃说道:“午二小姐被老城主养在深闺多年,本想托媒人去周边的几家城主那里或者郡府的富贾大户家说道说道,寻一家良媒嫁了,奈何却被吴兆这小淫贼毁了清誉,老城主盛怒之下通缉此淫贼,势要将其碎尸万段。老余头,没你的事了,你走吧,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盘查呢。”老余头喏喏点了头赶着牛车出门去了。走了没多久的老李头自言自道:“呸!就午家二小姐那猪模样还想寻良媒,给我们村狗剩当媳妇估计晚上同房都得关灯来,狗剩估计还要闭着眼幻想着午家的家财和醉月楼姑娘的美妙身姿才能进行得下去。不过那个吴兆也不愧当年反贼头子吴山河的后代,连午家二小姐都不放过,背地里不知道祸害过多少良家妇女,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回村里一定要向老乡们诉说一下这恶贼祸害无数良家妇女的恶行……”一边骂一边向着家里的方向行去。他的脑海里可能早就忘了当年和他一样快要饿死的老乡们看到他口中的反贼头子带领一群反贼压着刚刚劫来的粮食在刚才那座南城门外赈济灾民的那个当时让他热泪盈眶的场景,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一些不急着离去的乡民和城里的一些游手好闲的人这时还聚集在城门边告示栏那里指指点点。“这吴兆真不是个东西,活该乱棍打死。”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声,赢来了阵阵赞同。说这话的人顿时感觉自己圣洁了不少,浑然忘了是谁趁着朋友外出经商,常常半夜去朋友家骚扰朋友的媳妇。几个穿着打着补丁的道袍的小道童从街道那里跑来,窜来窜去从人缝中挤到了前面仰头看了一会,又从人群中钻了出去,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就跑远了。
离城门不远的一家棺材铺里,老道长清虚正在和棺材铺老板范长生轻声交谈着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而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透过已经上锁的店门门缝不停张望。“范掌柜,这个方式恐怕不妥,听说城门口那里查的特别严苛,连运出城的馊水垃圾都要被打开查一遍。用老张的棺材送吴兆出城一旦被查出,到时吴兆无处逃身不说,恐要牵连到掌柜你身上”清虚道长连连摇头说道。“没别的办法了,四个城门都有午家亲信兵卒把手,城内又在挨家挨户搜查,再不出城很快就要查到这里了。老张是得了肺痨死的,我就不信那帮狗腿子敢翻开老张的尸体检查底下的棺材板。我和伙计昨天连夜把运送棺材的板车与棺材接触的部分挖出了一个凹槽与棺材底部空间结合起来刚好容得下吴兆的小身躯,从外表看根本发现不了有夹层。况且,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那就用硝石点火往人群里扔,制造混乱,趁机杀出城去。我已经让我们店里的一个伙计在城外准备了两匹快马,一旦我们杀出城就让伙计带着小兆往黑风山方向跑。一旦进了山里,凭着小兆从小山里玩到大的本事肯定能躲过追兵。而我就豁出老命和这群浑蛋拼了,能阻挡多久算多久。道长你们就装作若无其事的出城,一旦小兆躲过追兵就去你们飞云观那里落脚。等风头一过还要麻烦老道长托人送小兆去外地谋生。老朽在此替吴老爷子在天之灵感谢道长大恩大德了”说完就要下跪。清虚老道士赶忙将其扶起,说道:“范掌柜忠义之士老道深感佩服,可这用硝石放火制造未免会
伤及无辜。不如老道去向城主求情,事情已经闹成这样,看看能否娶了午二小姐来了结此事”“这天阴城内外他娘的就没几个无辜的,吴老爷子当年为了这帮忘恩负义的小人抢了官粮,闹得吴家上下死的死逃的逃,留下吴兆这个独苗从小到大被反贼反贼的叫着,而这些靠着那批官粮活下来人有几个记得当年的恩情。老朽我要照顾他还要派店里打杂的老张借着去飞云观上香的机会拿些物资钱给观里托道长帮忙照顾。幸好这小子虽然经常来城里闹着要给吴老爷子伸冤导致人人都知道他是吴老爷子的孙子,但是回山时总会机灵的在林子里绕几圈等天黑了才回观里睡觉。要不午城主这个老贼早就堵了道长一行和老朽这里了。再说求情,你觉得午家人那长相小兆会看得上,哼!小兆昨夜逃进我家后已经把事情原委全部向老朽说了,实则是小兆发现了午家的一个秘密。午城主本就一直有除掉小兆的打算,被小兆发现他们家的秘密后肯定容不下小兆活在这世上了,所以才出现了这么大的阵仗”范掌柜恨恨说道。
随后,本就不相信吴兆会干出那种事情的清虚老道士被范掌柜领到了棺材铺后面的仓库。范掌柜拿着门边桌子上的一个铃铛摇了三下。仓库角落一副未上漆的棺材的盖子忽然被推开,蹦出了一个瘦削的十六七岁样子的少年,脸上还抹着一层黑灰,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下,露出了满口白玉般的牙齿。在这个仓库里,吴兆向老道长讲述了在午府发生的事情。
老张因为年老体衰染上肺痨之后迟迟不见好转前天去世了。作为老板的范掌柜请来了清虚道长给老张作了一场法事,并准备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准备将安葬在飞云观后山。这也是老张的心愿并得到了清虚道长的同意。老张说他浑浑噩噩的过了一辈子,看惯了这天阴城的人心,不想死后再看到那些是是非非了,故恳求老道长同意将其安葬在飞云观那片清净地。昨天老道士带着几个小道童来棺材铺为老张做法事。不曾想本让留在观里的吴兆也偷偷跑来了。老张生前除了铺子里老板以及几个伙计外不怎么与外人来往,也就这十来年替老板办事和飞云观一干人熟悉。所以也不怕有人上门拜祭发现吴兆和范掌柜以及飞云观的关系。
巧不巧的是午城主昨天过六十大寿,派了一帮人在城里一路吹吹吹打打,顺便接收一下各商铺的彩礼。在一些大商家那里,午府的人会下上拜帖邀其参加午府的晚宴。当这帮人来范掌柜店里要钱时闹出的响动被躲在后院的吴兆听了个正着。这帮家丁看到店里在办丧事,一个个破口大骂,什么故意在城主大寿时死掉冲了喜气要砸了灵堂。多亏老道长劝说才拿了钱离去。一直被老道士拉着胳膊劝说的范掌柜也收齐了藏在袖筒里差点使出的匕首。小伙子那叫一个气啊,好人潦倒而死,坏人逍遥自在,还有一帮趋炎附势的跪舔。咽不下这口气的吴兆想着晚上溜进午府去大闹一下,就趁着范掌柜和清虚道长不注意时偷偷跑了出去。来到午府后门后正看到一家戏班子正往后园戏台子搬东西,几个戏班伙计进进出出忙得满头大汗,而门口站岗的两个家丁老神自在地看着,不时还催促几声。吴兆看没人注意自己绕道马车那里抱起一沓戏服挡着脸就往里冲。跑到戏台后面放下戏服也没见被发现。瞅了几眼就跑进了不远处一个放杂物的屋子里躲了起来。天黑了后,估摸着午府前厅的寿宴已经开始了吴兆从杂物间里钻了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腋窝处破了的家丁的衣服。看了看周围,不远处已经搭好的戏台,一群穿着城卫军军服的人和一些家丁正在那里看戏。想来是那些来祝寿的将领带来的兵卒和一些闲下来不需要伺候前面主子吃喝玩乐的仆人们。戏台上唱戏的也是一些和吴兆差不多大的戏子,想来名角们都在前
面唱着呢。
停了没多久的吴兆转身就往前厅方向走去。穿过了后花园再走了几条回廊正准备寻路抹向前厅,忽然发现左手边的一座亮着灯的阁楼底下站着几个人,吓了吴兆一哆嗦,差点甩开膀子逃跑。想到自己穿着家丁的衣服,那几个人隔那么远也看不清自己的长相,也就没逃走。反而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几个人,看那几个人衣服款式并不像午府里的家丁,头上还裹着花花绿绿的头巾。几个人向四周扫来扫去,神情很是戒备。吴兆刚准备寻路去前厅,花头巾中的一个突然向这边喊了一声,想来是发现了这边的吴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