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悟住持说到了这里,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六王爷后来告诉俺说,晚饭时候,因为大夫人的失态,他很是生气,就训斥了她。哪里曾料到,在训斥了大夫人的时候,自己端着的碗也掉在了地上。他说,当时,他的碗是好好的捧在手里的。感觉到是有人硬生生的给打掉的!他来找俺的时候,面色发暗,双目无神,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他那往日的那种威风八面的气势,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他来找你做法事,你就去啦?真的管用吗?”刘婆婆老两口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是啊,不管怎么样,六王爷是寺里的香客,我佛慈悲,暜渡众生。不过,在俺和他约定好了吉日之后,他的家里又出了一件怪事,这是你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的事!”净悟住持抚摸着手里的念珠,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表哥表嫂。
自从那天晚上王老太爷去了西院,并执意地要把小姐和她的奶妈带回去,一同吃晚饭的事件发生后,整个王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更是鬼秧秧的了!老老少少人人自危,就连平日里泼得就像一个母老虎,张口闭口就是老娘如何如何的大夫人,也老实了不少。有时候在别人面前,还会心肝宝贝的念叨着王小姐,擦眼抹泪的诉说着自己对闺女的想念。说小姐再不回来,就要一头撞死在南墙上等等。
对于大夫人的表现,王家人似乎没有几个人表达自己的同情。相反的是,背后对她的议论倒是不少。大家都觉得,自从王小姐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后,做为娘亲的大夫人显得十分的淡定。虽然嘴上大喊大叫的催着去找小姐,但是,好像并不太关心结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要知道,就按她往日的性子,亲生女儿不见了,她还不得上房去揭瓦,下地打滚啊!王家里的日子根本就没法子过了。
大夫人老实了不少。但是,王家的金老头子王老太爷,这些日子却更加的折腾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就往孙女王小姐住的绣楼里跑,一天跑八遍都不嫌多。每次到了那儿,家丁就得为他打开小姐的房门,老爷子呢,也不难为下人。进了门,就这儿摸摸,那里看看。然后就坐在那里,和孙女说话。说得有来到去的,并且,说着说着,老头子突然哭了起来,哭得那个伤心!就连站在一旁伺候他的下人都感到心酸。说着说着,又没有缘由的大声笑了起来,笑得那个开心!直笑得下人从心里一个劲的发毛。
那个六王爷虽然每天都在忙忙碌碌的,但伺候老太爷的下人定点定时的向他汇报,所以,老爷子的一举一动,他都掌握得清清楚楚。除了担心老爷子的身体以外,在他狠毒的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不由自主的懊悔!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些日子。这天吃过了早饭后,老太爷照例又来到了王小姐的绣楼。谁知道,老头子刚坐下了一小会儿,屁股就像被针戳了一样,“呼”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小凤,小凤。你不要走!”他疯了一般的大喊大叫。
“什么?非得走?你要上哪儿去啊,这里才是你的家。。。快快快,快拦住小姐!你们都聋啦,快把小姐追回来啊!”老太爷急得双脚直跳。见几个家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自己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老太爷,老太爷,你慢点跑啊,莫摔着!”被突然的一幕惊呆了的几个家丁,如梦初醒。于是,也边喊边狂追了出去。
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怕再次失去宝贝孙女的王老太爷,跑得风快,以至于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都被他甩得远远的。很快,老太爷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门口。正在门口溜达的厨师老田头,一不留神就被王老太爷撞了仰面朝天。老太爷呢,也重重的摔了出去!
众人一片惊呼。恰在这时,六王爷和他的大哥二哥回来了,兄弟几个好像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看到了这一幕,也吓坏了!“爹。。。。”六王爷一声惊叫,三步并作了两步就扑了过来,伸手扶起了老太爷。“你老人家也真是的,好端端地,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他十分心疼的埋怨着自己的老爹。
“小凤。。。快去追小凤!她要走了,还有。。还有奶妈。。。”王老太爷手指着前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小凤回来啦。在哪儿呢?”六王爷的大哥和二哥急忙问道。对于侄女离家出走的事情,他们也一直心存疑惑。虽说小凤和她的父亲因为定亲一事,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但是,不至于离家出走了几个月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特别是作为父亲的六王爷,也一直就那样不温不火的耗着,照常的做自己的生意,蜻蜓点水般的找了几圈后就没了动静。
六王爷黑着一张脸,没有理会两个哥哥的问话。急忙和几个吓得半死的家丁,把老太爷抬回他的屋里。并派人火速去请大夫。
王老太爷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有了平日的喋喋不休。就那么睁大了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儿子。直把个凶神恶煞般的六王爷,看得心里一个劲的打哆嗦。其实,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老父亲心里在想什么!父亲虽然没有把事情点透,但是,他在怨恨自己。突然,王老太爷“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滩的鲜血!
很快,大夫就赶到了。
他仔细地给王老太爷子检查了一番后,把六王爷拉到了一旁,悄声的对他说:“王老爷,老太爷这是急火攻心,血气上涌,又摔了这么一跤!像老太爷的这种年龄和病情,摔跤是大忌啊!恐怕。。。快了!俺现在先开几副药吃吃看看吧!”六王爷听了这话,顿时就如掉进了冰窖!这边大夫还在开药方子呢,那边六王爷的大夫人一声的惊叫:“爹!爹不行了。。。”其他的几个儿子也是变了腔的喊着。
正在外面陪着大夫开药方的六王爷,听见了众人的喊声,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冲了进屋里。那个大夫也紧跟其后,他推开了众人,过去很耐心的反复检查几遍,说:“老太爷走了,没想到走得这么快。准备后事吧!”他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
很快,王老太爷子住的屋里,传出了哭声。
心如刀绞的六王爷,抹了抹眼泪。吩咐把老太爷的房间收拾干净,赶紧的把老爷子从床上抬下来,放到房子中间临时铺好了的门板上。然后,找人给老爷子擦洗身体,换上早就准备好了的寿衣。
在苏鲁交界处,祖上流传下来的风俗,那就是,人死了,要先在正屋的门板上放上一天一夜,然后再送进棺材里面。同时,这里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民俗,人们刚刚过了四五十岁,就忙着为自己准备寿衣,棺材。有的人高寿,准备了几十年了都用不上。但是,用一些老人的话说:寿衣棺材准备好了放在了那儿,想起来心里就踏实。
一切准备妥当后,六王爷几个兄弟围在那里给老爷子守灵。“不是俺说你,俺爹放到你家里照顾就照顾成这样?他真是白疼你了。苦心劳力的挣了一辈子的家产啊,几乎都给了你。前些日子俺来的时候,爹还是好好的,身体棒得像老虎一样。”六王爷的大哥开始数落了起来。
“是呀,俺爹就这么不哼不哈的走了,王家的财产也该算算了吧,不能就让你一个人独吞了!”六王爷的二哥也随声附和着。
“你们也太过分了!俺爹的尸骨未寒,你们就来分家产,告诉你们,俺家就是有座金矿,你们也莫想捞到半厘!那可是俺自己挣来的!”六王爷火冒三丈。“不给,俺告你去!”他的两个哥哥也不示弱,跳了起来。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互不相让,最后,动起手来了!
屋里,瞬间就乱成了一团,
“莫打了!莫打了。老。。。老太爷起来了。。。”正在拉架的老田头惊呼道。众人回头一看,就见王老太爷揭下了蒙在脸上的烧纸,慢慢地从门板上坐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大看着大伙,跳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