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周木匠带着李家大小姐大妮连夜逃回老家后,天刚亮,县衙就派衙役来了。看样子,他们倒是显得尽职尽责,叫来了李掌柜,仔细地寻问了事发前后的一些事情。当时,衙役们勘察现场的时候,李掌柜也一直站在那儿。谁知,他们忙乱了一通后,二话没说,直接带走了李掌柜。
临走的时候,他看到的是邻居们充满了同情的眼神,听到的是自己夫人绝望的哭声!到了县衙,不容他有任何辩解,就用了大刑。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自己没有杀人,怎么能承担杀人的罪名呢?见李掌柜拒不签字画押,县太爷就命令将他扔进了死牢。
李掌柜被带走后没过多久,失踪多日的二妮突然回了家。
此时的李夫人,正独自一人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哪儿还有心思追问二妮的事。二妮呢,也像个没事人似的问东问西的。当李夫人告诉她爹被冤枉抓进了大牢后,二妮也陪着娘掉了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啊,得想办法救救爹!咦,俺姐呢?家里出了这么样的大事,她怎么不见人影?”二妮惊讶的环顾四周。见她问起了大妮,李夫人擦擦眼泪,哽咽着说:“你还有脸提你姐呢,那天你不见了后,俺和你爹把她臭骂了一顿。你姐顶嘴,被你爹打了几下,气跑了!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俺和你爹原本打算去找找的,谁知又出了这祸事!老天爷这是要灭俺李家哪。”
说着,李夫人放声大哭。
“这样吧,俺认得一个玉铺的老主顾,他和县衙里的人很熟,不如花点钱托他给打点打点?”听说姐姐没在家,二妮顿时来了精神。“能救出你爹,那敢情好!可得花多少钱哪?”李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显得有点陌生,但曾经让夫妻俩引以为豪的闺女,不知道该不该信她。“俺的个娘哎,到底是钱的事情重要还是俺爹的命重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会过。赶快,把家里的银票拿出来吧,晚了恐怕只能见着爹的尸体啦!”见娘还在犹豫不决,二妮很是不耐烦:“老糊涂!”
她伸手从娘的身上拽下了钥匙,打开了床头上的柜子,翻腾起来。
一阵乱翻,二妮找出了几张银票:“就这点?”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娘。“还能有多少?家里的钱都在这儿放着呢。”站在一旁的李夫人擦着眼泪。
“这点钱哪能够从死牢里救出爹呢!”二妮撇撇嘴。“你爹被打进死牢啦?那。。。那怎么办?”李夫人大惊。“这个好办,俺爹不是藏了好多玉石还有手饰什么的吗,就拿去用吧,俺听说了,那个县太爷很喜欢玉器。”二妮建议。“那可都是你爹的命根子啊!每一件都很值钱。就是救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吧。”李夫人惊得愣了神。
“命都快没有了,还守着那些破石头干什么!真是的。爹俺是救定了,钱花多少都行!’
二妮说完,拿着银票就走了。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在向外搬运玉石什么的。问她人什么时候回来,就说快了。天天都在眼巴巴的盼着丈夫回家的李夫人,急火攻心,病倒了。
就在李掌柜被抓走十多天后的一个上午,,病秧秧的李夫人,硬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到门外晒晒太阳。就在她刚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二妮带着一个面生的男人走了进来。“娘,这是俺家玉铺的老顾客,他听说了爹的事后很是同情,专门赶了过来想帮俺家一把。”细心的李夫人看到,二妮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是不自然,而且,眼睛也红红的,像是才哭过。她心里很清楚,二妮背后有人在捣鬼。自己丈夫的话应验了,二妮就是个讨债鬼。“这不亲不顾的,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帮?再说了,俺家为了救人已经花钱不少了,胃口再大也该有个吃饱的时候吧。谢谢你的好意,你请回吧。”
那人笑笑,没有回话,也没有走,反而在李家里里外外的转了起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自然。“他。。他怎么一点不懂规矩,这是个什么人!”李夫人气得直抖。
“是这样的,俺爹犯的是死罪,要是县衙里没有熟人,你就是花再多的钱,人也救不出来。这不,钱不够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卖了。只好。。。只好把房子。。。卖了!就是来俺家的这个人买下的。”二妮低着头,红着脸,不敢正眼看自己的老娘。她知道,这么一来,老娘就连个遮身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但她必须这样做,一来能救出自己的老爹,二来她有自己的难言的苦衷。上了贼船想下去都难。
“好好好!二妮呀,你真是个孝顺的好闺女。你做得好。”李夫人哈哈的笑了起来。“李夫人,俺呢先小人后君子。房子俺是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房契,证人样样齐全。你呢可以再住几天,找找房子搬走。”房子的买主笑嘻嘻的说,并把已经签好了的房契拿给李夫人看。
“不用了,俺不识字。既然房子都卖了,俺还好意思住在这里?这样吧,俺去收拾收拾,现在就搬走。”李夫人恢复了平静。
她步履蹒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是自己和丈夫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啊,像燕子含泥一样,一点一点的垒起来的窝!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她可以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但是,真的把自己的房子也搭了进去,就是老伴真的能救了出来,也得活活气死。现在,已经是倾家荡产光景了!那天二妮说找钱去救老爹,抢去了钥匙,就一直没有还给自己。但是,令李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没有说一声,偷了房契就把房子给卖了。
二妮见自己的老娘这么痛快的答应搬走,很是高兴。就和买房子的人拉着家常在院里等着,但一等不出来,二等也不出来。心里发急,就进去看看,这一看不得了啦,只听见她惊叫连连。原来,李夫人已经吊死在了房间里。
讲到这里,李掌柜滴下了混浊的泪水。
“是几个邻居把俺从县衙抬了回来,并偷偷的告诉俺的。俺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王家那个六公子干的!杀人栽脏,以救俺的名义夺俺家产。这不是筹划一天两天的事了。还有,俺给你的银票和东西千万莫动,就怕那两个恶人会找到大妮啊!切记!”李掌柜喘息着说。“俺知道,俺这就带你回去!”周木匠哭着说。
“不用费那个劲了,俺快去见大妮她娘了。你。。你去给俺买碗饺子吧,俺想吃。。。”李掌柜摆摆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好,俺这就去!”周木匠飞奔着出了门。
很快,他端着一大碗刚刚出锅的猪肉馅的饺子跑了回来。“掌柜的,掌柜的,饺子来了。”周木匠放好了碗,就想去把老人家扶起来吃饭。谁知,可怜的李掌柜已经孤独的咽气了。只是一双无神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不甘心地望着露着太阳的屋顶。
周木匠当即跪倒在地,他哭着说“掌柜的,俺还没喊你一声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