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李得鸣,在场所有社员都对陆盛的政策产生了怀疑,老忠义社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刺杀金人高官可是忠义社的优良传统。
陆盛这种做法被很多社员看成了是妇人之仁,亦或是畏敌如虎,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跟着陆盛走有没有前途了。
不但是普通的社员感到不解,就连花想容也感到匪夷所思,河东路分社做得很好啊!为什么要否定他们的政策呢?
陆盛挑动金人内斗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似乎并不适用于河东路分社,庆原路分社能够挑动金人内斗是因为有完颜祯和完颜爽两人,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庆阳府官场有不少忠义社人员,比如庆原路分社的社长就是庆阳府知府事衙门的同知府事。
挑动金人内斗制约性太强了,适用于庆原路,根本不适用于河东路,因为河东路分社无论是在河东南路还是在河东北路的官场都没有发展到可靠的社员。
在场唯一一个能够理解陆盛的人大约就是圆通了,他也认为刺杀行动并不能给金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李得鸣略微想了一下,问道:“社长可是怕刺杀行动引起社员伤亡?”
李得鸣这个解释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不过社员们都不以为然,既然敢参加忠义社抗金,都是敢作敢为的血性男儿,怕死就不会参加忠义社了。
陆盛微微颔首,道:“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李得鸣正色道:“社长放心,我忠义社的男儿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能够成功的刺杀金狗高官,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很明显李得鸣没有听懂陆盛的话,陆盛担心伤亡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突然,陆盛从主座上面站起来,朗声道:“李护法说得不错,我忠义社男儿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为抗金大业献身也是分内之事,但是他们刺杀金狗高官而死,算不上死得其所。”
“社长可出此言,这可寒了我们的心啊!”李得鸣有些愤怒的说道。
陆盛看着李得鸣,问道:“敢问李护法你们刺杀一个金狗高官,能否使金狗畏惧?”
陆盛的问题让李得鸣的愤怒立刻消失无踪,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
不待李得鸣回答,陆盛冷声说道:“我不同意河东路分社的做法一则不让忠义社的社员白白牺牲,二则是因为河东路分社这种做法根本不能震慑金狗,不但不能震慑金狗,这种做法反而会使金狗变本加厉的报复,你们刺杀了一个金狗高官,难道金廷就放弃河东路不管了吗?他们会派出另外一个金狗高官前来管理,有了前任的前车之鉴,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会干什么?”
没有人出来回答陆盛的问题,因为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金人的暴虐在场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继任者为了震慑敢于刺杀高官的刺客,只怕会采取更加激烈的政策。
社员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成天想着仗剑横行,快意恩仇,刺王杀驾的确是一件很壮烈的事情,但是他们并没有考虑到后果,如果陆盛的当头棒喝,他们恐怕永远也不会考虑到壮烈之后的严重后果。
此时再也没有人抱怨陆盛不允许他们刺杀金廷高官了,如果庆原路分社成立之后立刻开始刺杀金廷高官的恐怖活动,他们现在恐怕不能如此安心的在东河寨的聚义堂举行东山大会了。
陆盛环视一周,道:“你们都不愿意出来回答吗?那好,就让我来替你们回答,金狗高官身亡,肯定是要人来担责任的,我承认,你们都很厉害,高来高去,对付几个金狗官兵也不再话下,他们也许抓不到忠义社社员,但是他们会把这口恶气撒到普通的老百姓身上,让老百姓来承担你们刺杀金狗高官的后果。”
陆盛说到这里,李得鸣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大义凛然,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陆盛说得很对,因为这种事情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东河北路。
东河路分社刺杀了东河北路大总管之后,新任的大总管的确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开始在整个东河北路搜捕叛逆分子。
金人当然抓不到忠义社社员,因为社员在刺杀金廷高官之后立刻隐藏了起来,为了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他们就把罪恶的手伸向了普通的老百姓,老百姓为此不但付出了不少的人命,还为此承担了一笔额外的开支,因为贪婪的金人定下规矩,每户老百姓必须交五贯钱的清白费,否则就会被当成叛逆分子抓起来,或者被扣上窝藏叛逆分子的罪名,最后免不了一死。
不但是李得鸣,在场其他人也沉思起来,开始反思这种刺杀行动的害处。
此时陆盛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他痛心疾首的说道:“就为了刺杀一个金狗的高官,就为了你们可以快意恩仇,你们置老百姓的生死与不顾,你们还觉得刺杀金狗高官是对的吗?是在为抗金大业做贡献吗?”
“啪!”
陆盛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质问道:“我们抗金为了什么?是为了我们个人的名声吗?是为了我们忠义社的名声吗?”
盛怒之下,在场的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虽然社员们已经有了悔意,但是陆盛依旧不罢休,继续用严厉的声音说道:“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如直接去刺杀敌酋完颜亮,那样的话,我们忠义社的名声会更加的响亮,天下的百姓也会暂时忘记他们的痛苦,竖起大拇指称赞我们忠义社个个都是好男儿,但是……”
陆盛话锋一转,道:“但是我们忠义社的目标是让天下的老百姓来称颂我们吗?我们的目标是驱逐鞑虏,复我汉人天下,我们的任务是解救天下被金狗奴役的老百姓,而不是因为我们的快意恩仇让天下的老百姓陷入困境,你们扪心自问,若是天下的老百姓因为我们忠义社的原因而被金狗屠杀、奴役,你觉得你们的良心能够安定吗?”
陆盛一番话掷地有声,忠义社的社员终于看清楚了他们加入忠义社的伟大目标,不是为了个人的名声,也不是为了忠义社的名声,甚至不是为了个人的仇恨,他们的目标很远大,远大的同时也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