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的话声刚落,岸上路过一群人,都是秦家的年轻后辈,他们远远看见池心亭里有人躺在地上惨叫,定睛一看,是秦守,而此刻秦川就站在秦守的面前,立刻就有人大叫起来:“秦川打伤人啦,秦川把秦守打伤啦……”。
这里离祠堂不远,刚走出祠堂的长辈们听到叫声纷纷赶来,只片刻工夫,池心亭就已围满了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凤眼老者,虽头发花白,但腰背挺直,精神矍铄,他就是秦家的族长。
族长脸色阴沉地望着地上打滚惨叫的秦守,又看了看秦川,刚想问话,一个络腮胡子中年人怪叫一声冲到秦守面前,急切地问:“守儿!守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他看到秦守手捂裤裆痛苦不堪的模样,心头怒火腾起,忽然起身瞪视秦川,大喝:“小杂种!敢打我儿子的下身!你找死……”说着就想上前给秦川几个大耳刮子。
这络腮胡子中年人就是秦守的父亲秦宇山,虽说天资平平,不过他可是族长的亲儿子,所以平素在族内都是仰着头走路,没人敢寻他晦气,今天秦川这么一个旁系的废材居然把他儿子的下身踢伤了,对他来说,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他怎能不怒。
秦宇山刚想教训秦川,族长忽然瞪眼冷喝:“宇山!住手!”
族长发话,秦宇山顿时不敢动了,讪讪收手,回头急切地叫道:“爹……族长!你看看你孙子都伤成什么样了!他可是伤的那里啊!”
“我眼睛没瞎。”族长冷冷说了句,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两个家仆打扮的人抬着担架挤了过来,把秦守放到担架上抬走。
等到秦守被抬走,族长一脸严厉地瞪视秦宇山,开口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第一件事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救人,你连这点处事决断都没有,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秦宇山被他教训,顿时不敢言语,只能咬牙握拳朝着秦川瞪眼,倘若眼神能杀人的话,秦川估计早已千疮百孔了。
族长训完秦宇山之后,转身面朝秦川,阴沉着脸,问:“秦守是你打伤的吗?”
“是!”秦川点头,不卑不亢地回答。
族长闻言双眉一拧,鼻息骤然加重,显然十分生气,不过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为何打伤他,而且还是打伤那里。”
秦川冷静无比地回答:“我在这里静坐,秦守跑来辱骂挑衅我,我们二人发生言语冲突,接着发生了肢体冲突,是他先动的手,我被迫还击,不慎之下才打伤他。”
“放屁!”秦宇山闻言急声大叫,“你才武徒五重境界,怎么打得过秦守,用那么下三滥的招数还敢强词夺理,族长,这小子若不严惩,你以后还怎么管理这个家!你看看你孙子,都成什么样了,很可能就……”他说着又打起了感情牌。
族长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阴沉得好似快滴出水来,虽说这件事是秦守挑起的,不过秦川用的招式确实太过下作,若不惩戒,家风难正,他蹙眉沉吟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轻咳一声,缓缓负手,肃声道:“秦川,此事虽然不是你挑起,不过你身为武道之人,居然用如此下作招式对待家族成员,实在有违秦家的家风祖训,我罚你到祠堂先祖灵前面壁思过三日,你可心服?”
秦川闻言双眉拧了拧,说实话,他心里有点不服,可他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服又能怎样,而且只是面壁三天,这惩罚已经算是很轻了,他无奈之下只能咬咬牙,沉声道:“我没异议。”
“嗯!”族长点了点头,满面威严地说,“那现在就去祠堂受罚吧。”说完转头率先出了池心亭,秦川和其余的人纷纷跟上,往祠堂走去。
一行人迤逦来到祠堂院子里,族长打开祠堂门后,把秦川推了进去,十分严厉地训诫:“记住,三天三夜,你不可进食滴水粒米,在列为祖宗灵前好好反省,不许动供桌上的祭品,否则可就不是禁闭三天这么简单了,知道吗!”
“是。”秦川很是不耐地回应,族长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又蹙了蹙眉,很想再训两句,但终究还是忍住没说,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将门关上,还上了锁,钥匙亲自保管。
锁好门后,族长转身面朝人群,目光威严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道:“这三天内,任何人不得靠近祠堂半步,否则与秦川一同处罚!听明白了吗?”
“是!”众人齐齐颔首回答。
族长挥了挥手,不耐地道:“好了,没什么事了,都散了吧。”说完径自拂袖离开,其他人也纷纷散去,偌大的祠堂大院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这个时候,院中大槐树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朝祠堂方向看了两眼,贼头贼脑地左右看了看,发现人都走了,这才快步走出院子。
秦川还是第一次进家族的祠堂,进来后左顾右盼,发现这里的布置庄重严肃,几乎看不到任何鲜艳颜色的装饰,堂内地面上整齐地放着十八个蒲团,正中的供桌上排放着许多供品,供桌后面是一尊一丈多长八尺多宽的灵案,上面整整齐齐地供奉着上百个牌位,每个灵牌上都清楚地注明了是哪一代先祖,放在最高处的灵位只有一个,那灵牌也是最大的,上面工笔书写“秦氏一代故显祖秦公讳风之灵位。”
秦川看到这灵位才知道,原来第一任家主叫做秦风。
灵案后面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副人物画,八尺高,三尺宽,画的是个英姿卓绝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宽额长须,身穿一袭宽大青袍,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斜指天空,衣带飘飘,颇有俯仰天地的气势,右下角写着两个字“秦风”,笔法苍劲古拙,透着一丝沧桑气息。
看到第一代家主的画像,秦川朝他拜了拜,模样还算恭敬,拜完之后,他随便择了个蒲团,盘膝坐下,打坐练功,多年以来,他一直勤修不辍,因为他他的心脏简直就是个筛子,倘若再不努力修炼,只怕连武徒五重的境界都保不住。
秦川阖目静坐,双手轻松地摊于双膝之上,缓缓调整呼吸,体内元力涓涓而流,他整个人渐渐地就进入冥想状态。
秦川练功真的格外努力,他从上午练到下午,又从下午练到傍晚,一直没停过,已经功行七个周天,按理说应该收效显著,然而他的元力似乎根本没有增强,因为每当他的元力路过心脏附近的时候,都会减少一些,路过七次,就减少七次,一天修炼所得元力,只剩两三成了。即便如此,秦川还是没有停下,可见他的毅力十分过人。
日头渐渐西沉,祠堂里面也变得一片昏暗,只能勉强视物,秦川依旧还盘膝坐在那里,双眼紧闭,勤修不断,若让别人看到,一定会佩服他的心智和毅力,这努力的程度绝对是同龄人无法比拟的,其实秦川这是二世为人,心智方面也确实不是十五岁的少年。
昏暗的祠堂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亮了起来,只见秦川的胸口亮起一道光,一闪而没,因为隔着衣服,看起来十分微弱,仿若刚点燃的火柴,紧接着,墙壁上那副画像也散发出莹莹之光,神秘而又诡异,秦川正在闭目练功,自然没有察觉这些异象。
画像亮了一下又渐渐地暗了下去,恢复如常,没过多久,秦川的胸口又出现了亮光,依旧只是闪一下,墙上的画像很配合地亮了一下。
接下来,这两道光不断地闪现,越来越快,最后好似呼吸一般急促,从祠堂外看去,只见祠堂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有点恐怖。
就在这时,屋顶忽然传来一阵异动,接着便是一阵“哗啦啦”地瓦片摩擦声,这响声一出现,两道亮光戛然而止,祠堂内恢复昏暗状态。
秦川听到了屋顶的响动,赶忙收功起身,仰头望向屋顶,警觉冷喝:“谁?”
“是我,秦林!”屋顶一块瓦被揭开,露出秦林猥琐的脸。
“是你啊。”秦川松了口气,问,“天都黑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嘿嘿,当然是给你送吃的啊,接着!”秦林嬉笑一声,丢下一只黑乎乎的荷叶包,秦川抬手接住,揭开荷叶一看,里面有一只烧鸡,七个脆皮烧饼,还有三只水汪汪的大鸭梨。
望着这些食物,秦川心头一暖,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个朋友惦记着,那种感觉真好,他沉默了片刻,仰头感激道:“谢谢你啦。”
“咱兄弟俩还谢个屁啊。”秦林满不在乎地道,“我怕你饿肚子,偷偷给你来送吃的,谁知被我娘发现了,我娘不仅没怪我,还特地多烧了一只鸡让我带给你,怎么样,我和我娘对你够好吧,哦,对啦,面壁思过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啊,哈哈……”他原本就长得猥琐,这一笑起来……更加猥琐。
秦川就喜欢他这没心没肺的模样,笑着说:“你下来陪我待上三天不就知道了?”
“还是算了。”秦林嬉皮笑脸地道,“被我老爹知道,非揭我一层皮不可。”
秦川闻言笑道:“好啦,反正这次多亏你们了,不然三天不吃不喝,我小命都要去了半条,你还是快点走吧,族长今天说过,不许任何人靠近祠堂半步,你要是被人逮到了,可别怨我。”
“好啦,看见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三天后来接你!”秦林估计也怕被人发现,匆忙与秦川道了别,就把屋瓦放回原处,然后跳下屋顶,偷偷摸摸地回去了。
秦川之前还担心自己三天不吃不喝会熬不过去,现在可放心了,先取出烧鸡来一顿啃,一会儿工夫就只剩一堆鸡骨头了,接着又吃了一个鸭梨解渴,终于够了,他把鸡骨头和鸭梨用荷叶裹起来藏到供桌下面,然后又拿来几张蒲团并排放下,躺上面睡觉。
月亮刚攀上梢头,祠堂里就响起了轻微鼾声,很有节奏,打坐入定了一天,秦川的精神十分疲惫,刚倒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阵晚风拂过院中的老槐树,带起沙沙的树叶声响,使得夜色越发宁静,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秦川的胸口再次发出一阵亮光,起先微弱如萤火,闪了几次之后越来越亮,又过十几息的工夫,那幅先祖的画像也跟着亮了起来,两者交替闪了十几次,秦川胸口的光竟长亮不灭,宛若轻纱笼罩的灯,朦朦胧胧,十分神秘。
似是为了回应秦川胸口的亮光,画像之中忽然飞出一道光点,那光点在空中盘旋环绕数圈,宛若到处飞舞的萤火虫,最后飞到秦川胸口上方就停住了,悬浮在那里,仿似黑夜中的一颗夜明珠,耀眼夺目,若仔细去看,会发现这不是什么夜明珠,而是一颗水滴状的玉石,只有黄豆大小,通体莹白剔透,散发着神秘而又沧桑的气息。
忽然,秦川心口处的亮光变得格外璀璨,没过多久,整个祠堂忽然被照亮,只见一只古拙无比的圆盘从秦川胸口钻了出来,这圆盘只有拳头大小,静静地悬浮空中,缓缓翻转,闪烁着金色光辉,只见圆盘正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龙身上有七个水滴状的小凹槽,圆盘的背面刻着两个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