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阴月站在郑夫人身旁,心中感到欣慰了许多。要知道,夫人已经许久都不曾好好吃过东西了。如今大王这么一来,不管怎么说都让整个赋桦宫放心了许多。
“大王到底是记挂这夫人的和孩子的,今日这样,便已可见一斑了。”
郑夫人也是面有喜色,但到底还是将这情绪压在了心里头:“这是大王的恩赐。但只怕咱们这宫里头的人,怕是想要借着这次恩赐,闹出点什么来。”
阴月也是点了点头:“方才奴婢也是瞧见了,大王来的那会子,个个都眼巴巴地瞧着大王,若不是顾及着颜面,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本宫失势,连带她们也见不到大王。今日大王难得来一次,可不得上赶着瞧?”
“一个个都是些个什么?当日夫人失势,她们竟是连参拜都省了,反观今日,可由得她们瞧,只怕大王也是看不上她们的。”
阴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免有些呛人。
郑夫人见她说话有些情绪在里头,便道:“这个宫里,哪个不是这般地看人?不过是一群修炼不到家的女子,本宫无须多费计较在她们身上。”
顿了顿,道:“你去传话,让每个人都来正殿见本宫,不得推脱。”
阴月不解:“夫人这是为何?见到那些个人,不是给自己找个不痛快吗?”
郑夫人道:“你且去做,待事后,你便是知道为何了。”
阴月“喏”了一声便赶紧下去。
…………
一刻钟后,赋桦宫的正殿中聚集了宫内的四位美人。
“夫人,沈美人,歏美人,苳美人,刘美人都已到了。”阴月伏在郑夫人的耳边道。
郑夫人嗯了一声,身子依旧跪坐地笔直,没有挪动。即便是怀有身孕,也依旧是这样的风骨。
“给四位美人上茶。”
郑夫人的嗓音刚落,立即便有四杯茶出现在四位美人面前。
“四位妹妹,这是本宫新想出来喝法,还未曾有人喝过这茶。本宫怀有身孕,不便饮茶,四位妹妹代本宫尝尝可好?”
郑夫人说的甚是温婉,但温婉之下隐隐藏着一丝威严,四位美人碍于茈美人的前车之鉴,与郑夫人面对面的交锋,心中都是没有底气的,便纷纷端起了茶碗,“多谢夫人。”
刚喝了一口,四人便都面有难色,不愿再喝;而歏美人更是直接将茶水喷了出来,因着距离过近不小心弄湿了郑夫人的裙摆,惊的她立即伏地:“夫人恕罪!臣妾……臣妾断断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这茶……”
小宫女想要上前为郑夫人拭一拭裙摆,郑夫人却将手一扬,阴月赶紧示意她退下,郑夫人这才道:“这茶,怎么了?”
歏美人战战兢兢道:“这茶……这茶……”几番吞吞吐吐便是不敢说出来。
郑夫人接下了她的话:“这茶,太苦了,是不是?”
四位美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郑夫人平日里甚是和蔼,今日却觉得不似平常,且惩治茈美人的画面她们是见到过的,那也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盛怒之下的郑夫人。
“本宫今日让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本宫,是这赋桦宫的主位;而你们,虽不是位居主位,但到底是赋桦宫的一份子。本宫好了,你们都好;若是本宫不好了,你们也别想着能够走出赋桦宫,投奔到谁那里去。茈美人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你们这些年为何能够活下来,能够在其他宫里头的美人面前趾高气昂,全是本宫为你们庇佑;本宫今日就告诉你们,若是谁人再在外头给本宫惹麻烦,本宫定是不会轻易饶恕。都听清楚了吗!”
郑夫人说了这一番话,正殿里头没有人敢出声,甚至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待她说完,正殿之内奴仆美人跪了一地,道:“臣妾(奴婢)谨记!”
…………
素暖来到訫夫人身边,道:“夫人,今日大王去了赋桦宫,为郑夫人配了一个太医,且吩咐宫中对赋桦宫不许有闪失。”
訫夫人抬了抬眼皮,道:“消息可靠吗?”
素暖点点头:“大王一出赋桦宫,弗若便来禀告了。”
“赋桦宫呢?”
“说是郑夫人将一宫之内的四位美人教训了一顿,怕是前些日子让郑夫人不痛快了,这会子便趁着这时间,说教说教。”
訫夫人冷笑一声:“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稍稍得了几分恩宠,便是这样对待宫里头的人?也不怕内里,出什么乱子。”
素暖道:“夫人说的是。只是……”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前些时候夫人只是担心着这摄理**的权利来的过于蹊跷,眼下这般……会不会是大王,别有用意?”
訫夫人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自接到大王的谕旨开始,我这心里头便时常担心着。”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让跟前的人都紧着些,下面的人也都安抚好了,打起精神,都给我提防着些。”
素暖倒是心细,早些日子便已将这类事务交代下去,但今日夫人既然提起,自然是要答应着的:“奴婢明白。”
訫夫人喃喃道:“只怕过不久,咱们这边也不会太平了。”
…………
嬴政回到了正殿,裔刖已经在那儿候着了。见他过来,行了一个礼,道:“大王万福。”
嬴政赶忙搀住了裔刖,道:“先生何必行此大礼?孤此前便说过,若是不在众大臣面前,先生大可不必行礼。”
裔刖笑笑:“礼数不可费。”
君君臣臣,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只怕便离死期不远了。
“大王今日神采飞扬,可是碰上了什么开心事?”
平日里见到的嬴政,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裔刖都能隐隐看到他眼中深藏的东西;而今日,他只能从嬴政的眼里看到一丝笑意。
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嬴政示意殿内的侍从都下去,道:“孤今日去见了郑夫人,隔着她的肚子,孤似乎能感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生命。”
裔刖明白。这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未曾做过父亲,有个孩子自然是欣喜,“郑夫人的孩子,会是大秦的第一位王子。恭贺大王,即将为人父。”
“不论是王子,或是公主,孤都不会怠慢了他。孤一定会给他一个强大的帝国,让他的未来,免受外敌侵扰……”
嬴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裔刖只能是陪着笑。自从自己到了嬴政的身边,听的最多的,就是他对自己的帝国的热爱,对所有未来的规划。不得不说,嬴政就是一个天生的帝王,胸怀抱负,有这强大的野心。
他不会被温香软玉给诱惑,那样的诱惑只能是暂时的;他也有满怀柔情的时刻,但那也不会长久;他的宏图,他的春秋,对他来说,才是他一生追随的,才是值得他在这里头“潜心钻研”的。
裔刖看着滔滔不绝的嬴政,并未打算阻止他继续下去,且偶尔还能附和几句。他的磁场控制力很强。他似乎一直都是如此地温文尔雅,有时能够让人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有时,却让你根本不能忽视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