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回来后,赵鸢儿问了吕不韦那边的情况,得到的只是等待两个字。
荆轲说完转身就走,赵鸢儿突然于心不忍:“荆轲。”
少年回过头,“何事?”
“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值得你以性命相博。”
荆轲的背影略一愣,但什么也没说,依旧挺直了脊背离开。
一阵寒风吹过,赵鸢儿不禁有些发抖。
已经到了开春的时节,可这风吹来还是彻骨地冷。裹实了大衣,快步向自己的屋中走去。
其实,她非常胆小,因为她很怕死。但她知道,死是无可避免的。
她从来不说什么“只怕死的没价值”或是“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话。在她看来,死便死了,再多话都是空谈。
她并没有野心,只不过是想要活着而已。
她摹地感到一股强烈的孤独包围了自己,冷的瑟瑟发抖,屋内的烛光竟莫名地显出一股萧条之气来。
荆轲站在她的屋外,看着屋内的烛光忽明忽暗,最终熄灭。
红颜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他,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他只知道要活着,只要是能够让自己活着的人,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从未衡量过自己的命到底值多少钱,但今日终于有人告诉他,不值得。
他看着乌黑的夜空,没有言语。
………………
裔刖已经顺利把离幽介绍给了秦王,并告知其能力,因此离幽成了秦王身边可随意出入的女子。
可是……
“师兄啊,秦王看上去很好相处嘛。”
裔刖看着这个四处采花,嘴里又一刻不曾停歇的女子,头疼。
离幽最大的缺点就是聒噪,嘴里一刻都挺不住地说话。不过,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优点了吧。
他脑中突然浮现赵鸢儿的样子,说话沉稳,有一种安静的力量。她们身上留着的是相同的血脉。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离幽又从花丛蹿到了他的面前:“师兄,你分心了哦。”
他笑着揉了揉离幽的头发,道:“我哪里是分心,不过是想着如何回答你的问题罢了。”
离幽乖巧地躲在他的手掌之下,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安静的。
不知为什么,从小离幽就喜欢有人揉她的头发,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会柔顺得多。
“那师兄想好了吗?”
“他虽说目前对你是客气,但他终归是个帝王,这一点你要切记。”
帝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能够舍弃。不论现下你对他有多么的重要,他都会在将来你无用或必须牺牲之时将你舍弃。
舍弃,是一个帝王最大的气魄。越是成就千古的帝王,越能舍弃。而嬴政,就是一个伟大的舍弃家。有胆识有谋略,能舍弃。
“帝王又如何?凭他什么样的帝王,反正都是需要我的力量的。”
离幽又从他的手中溜走摆弄着刚摘下的花。
“我不是说了吗,现下需要,总有不需要的那一天,离幽。”
离幽手中的动作不曾停止,飞速地在编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那又如何?反正我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裔刖有些黯然。他想起赵鸢儿,她的眼神就是明显的不想死。她们的命运实则相连,若是离幽没有出现在秦王的身边,那么赵鸢儿也不会有来到秦朝的这一天。
离幽对命运的释然他能够理解。师父生前说过,离幽是注定要为了这个时代而死的。每个人的生死都有定数,不要盲目相信那些所谓的长生不老。
这是师父的原话。
“离幽,那么你此番前去,可是有找到和氏璧的下落?”
裔刖凑近离幽低声地问。
离幽脸色凝重:“找到了,但是我只查到被吕不韦的某一个手下收藏起来,具体在哪里我不得知。”
裔刖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对她说:“我会想办法的。”
离幽点了点头。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有办法的,她不担心。
韫迭宫,訫夫人处。
訫夫人看着对面的赵鸢儿温吞地问:“何事,这么急着求见我?”
“自然是要紧事,求得夫人帮忙。”
“不怕我杀了你吗。”
赵鸢儿看着她的眼睛,“就是怕,放眼宫中,能够帮的民女的也只有夫人您了。”
訫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你且说上一说。”
“听闻宫中的中书谒者令一职,还未曾有人担任。”
訫夫人笑了,“赵鸢儿,你何以认为本宫会答应你这么荒唐的请求?”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别忘了,本宫和你可不是合作关系。”
赵鸢儿今日来本就是放手一搏的,在这个宫里,她能够想到的只有訫夫人和赵高。这件事如果让赵高来帮自己的话,未免太过明显了,也没什么成功的可能。
訫夫人嘴上虽这么说,但却没有直接赶她走,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民女本地位低微,但今日夫人若是愿意助民女一臂之力,他日夫人若是有难,民女定是全力相助。”
“赵鸢儿,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就你……如何帮的上本宫?”訫夫人眉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不如今日你就死在这儿,本宫也算是为你哥哥了却了一个无用的妹妹!”说着,一根细小的银针朝她飞去。
赵鸢儿微微一侧头,接住了那银针,又将银针以同样的手法还之訫夫人。
訫夫人自是轻易便躲开了,她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赵鸢儿,你是谁?”
赵鸢儿起身:“我是赵鸢儿,只不过出宫的那些日子失忆了,且莫名地学会了很多本领。不过,这也算好事,也算是对夫人您解除了威胁,且他日,终会有用到民女的地方。”
訫夫人这才感到,这个女人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那个赵鸢儿简直就是一个无用的女子,她就是看中了她的愚笨与无用,才没有杀了她,放任她跟成矫离开。
但今日这个,让她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她是真的不记得她的身份了?
赵鸢儿打的,是心理战。訫夫人这个人应该是最看不起软弱无能的人,否则不会对她如此不屑。
“你先回去,本宫先看看,该如何办才好。”
赵鸢儿心中欣喜,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訫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双眼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