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过省亲,众人俱都松了口气。
正月里学房里休了学,闺学也在年前就散了,又不能动针线,晨起贾母又说:“正月里冷,他们姑娘家家的仔细吹病了。”
好说歹说免了黛玉的请安,连着三春也放了一个月的假。
虎头闲不住,安排青鸾领了去寻贾兰,一时无人督促,无事可做,黛玉就索性放了懒,至午膳时候吃了饭又在窗边的榻上歇午觉。
一时间清风楼里静悄悄的,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书房门口帘子掀起,“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
见是宝玉,只合着眼,说:“你去别处逛逛,我不困,只略略歇歇儿,虽然妙玉姐姐不在,你去别处闹会儿子再来?”
“我往哪里去呢,见了别人怪腻的。”
听了这话,黛玉嗤的一声笑了:“你即要在这里,那边去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
“我也歪着。”
黛玉心中又浮现起前些日子宝玉和袭人的事儿来,挑眉,说:“这么大的人了,谁和你这样腻歪,不坐先走。”
宝玉嘻嘻笑了,又搬了虎头平日常用的悠椅并排放在榻边,二人并头躺下。
因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纽扣大小的一块血渍,因凑身过来,用手指抿了抿,“这又是谁的指甲刮破了?”
想着幻境里芍药的话,她的恩人谁都能欺负?
“不是刮的,才刚帮他们淘沉胭脂膏子,溅上了一点儿。”
黛玉探身从多宝柜的绢匣子里取了块绢子抛给他,没好气的说:“你又干这些事儿了,干也没什么,偏偏不收拾干净,偏要带出幌子来,便是舅舅看不见,别人见了又当做新鲜话去学舌,吹到舅舅耳里,又该大家不得心净了。”
宝玉却没留意这话,只闻到一股儿幽香,似是从黛玉袖中飘出,闻之令人醉魂酥骨。
一把将黛玉袖子拢住了,张口就说:“好香!”
黛玉没好气的一笑;“寒冬腊月的,谁熏什么香我是草木之人,哪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配香?”
说着见宝玉一脸的官司,很没意思,又乏了,将帕子盖在脸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有宝玉说了一堆拉拉杂杂的话。
忽然听宝玉说:“哎呦,你们扬州衙门里面有一桩大故事你可知道?”
“什么事儿?”见他问认真,黛玉只当家里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宝玉笑了,见她醒了,就开口说:“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
因他说的有趣,便听住了,及至说道“总督衙门林老爷家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一句,便知道他在编排自己。
黛玉恼了,翻身爬起来,按着宝玉笑道:“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就知道你编排我呢!”
拧的宝玉连忙告饶才收住了。
正玩笑着,就见宝钗进来了,“谁说什么典故呢?”
正说笑着,忽然听隔壁院子里面嚷了起来,大家侧耳听了一会儿,却原来是李嬷嬷在骂袭人。
宝玉抬脚才往外走,却被宝钗拉住了,“你别和你妈妈吵,她老糊涂了,让一让她才好。”
宝玉点点头过去了,只听李妈妈嘴里有些不三不四的,隐隐的透出宝袭两人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意思来。
宝钗往前面去了,独黛玉留下来梳妆。
这两人本来就那样亲密了,作为奶妈妈,管教这些个也没错。
“妈妈,你老人家担待他们一些也就完了。”宝钗劝解了,后面又有凤姐一阵风一样的把人劝走了。
“这贾府也确实是奇怪,这宝二爷也是,未免太过薄情了些个,毕竟是她的奶嬷嬷,也确实太偏颇了些。”
白鹭剪了一枝十八学士的粉中带白,含苞待放的茶花给黛玉插在髻上,拿小水银镜子给她看了看,俏丽的百合髻上显得脸越发的小了。
“姑娘凭怎么吃就是不长肉呢,王嬷嬷见了定然要怪我们没好好的照顾好姑娘了。”
一个府里的风气坏了就不好了,像王嬷嬷对自己就是关心多过笼络,嫁人门户清白果然是第一位的。
“簪了这话怎么倒累赘的很?”
白鹭对着镜子里面看了看,笑道:“就姑娘的模样确实没必要在这样华丽的髻上添东西,有了,”将巴掌大的花直接簪在脑后。
正看时青鸾捧着衣服推门而入,“我瞧着稻香是一幅图,前朝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只人没这么漂亮。”
“虎头呢?”
“和兰哥儿支着弹弓在院子里打鸟呢,跑的一身是汗,我回来让他们准备热水,顺便带件皮袄子给两个小爷送过去。”
“这皮小子得了玩伴连我都抛下了。”黛玉笑着披上披帛,“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姑娘是说笑,大奶奶可是认真的呢.”
“这怎么说?”李纨看起来那样和蔼的一个人,对自己唯一的孩子会不好?
“大奶奶就是对兰哥儿要求的太紧了些,往日虎头不再的时候,一天要用功三个时辰呢!”
“兰哥儿还这样小!”
“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兰哥儿倒不像是这府里面的哥儿,读书认真不说,人情世故上倒也来的,大奶奶也算是有个盼头。”
“所以可不说世间生人女子最苦么。”
“自己要的东西还是自己争取来的好,何苦转嫁给孩子,就虎头来说,我就宁可他活泼些,哪怕他不喜欢仕途经济的学问呢!”
青鸾二人相视一愣,倒不明白黛玉的意思,“我们虎头有老爷和姑娘的悉心看护,必然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让他好好玩玩,我去瞧姑娘们了,过些日子就是花朝节了,你们也准备些小物件到时候我们穿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