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舍不得离开父亲的原因,到了祭司府之后的锦霓明显安静了许多,眸子不再似往日一般泛着明媚的光彩,显得黯淡了许多。
这一日段尘从奇摩处回房,这些日子他都跟在奇摩身边学习一些布阵的法术,每每都是深夜了才回房,今日竟鬼使神差绕了很远的路来到锦霓所在的厢房,远远地看见锦霓房间的灯还亮着。
都这么晚了,她还没睡?
待走近轻轻叩了许久的门,却始终不见里头的人回应,段尘正纳闷,没想到门轻轻一推便开了,一阵馨香扑鼻而来,只是房内空无一人。
四周万籁俱寂,段尘不禁剑眉轻拢,已经这个时辰了,她会去哪里呢?
要知道锦霓在祭司府和在王侯府的时候不同,原来在自己家,想要什么万俟珉上天入地都会给她弄来,出入也是前呼后拥,热闹非凡,要是不小心闯了祸,有万俟珉顶着,所以锦霓向来活泼霸道,无忧无虑。
到了这里,总是寄人篱下,身边也都是陌生的人,奇摩提了一两次要锦霓搬到热闹宽敞点的院子里,再拨几个下人去伺候,都被锦霓摇摇头拒绝了,奇摩知道她心高气傲,也就任由她住在祭司府东南角一处清净的院子里。
段尘退出来,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见月色朦胧中,不远处似乎有一个精巧的亭阁,不禁心下一动,信步走过去。
果然看见亭中趴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一动不动对着一池波光粼粼的碧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睡?”
陡然而来的声音吓了锦霓一大跳,回过头只见面前站了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双眸在星光点缀下熠熠生辉,光彩动人。
“要你管。”心跳犹未平静,干脆转过身,不去正视他的双眼。
段尘在锦霓身旁坐下,犹豫着说道,“是……想家了么?”
不说还好,一说眼睛顿时湿润了,锦霓没好气地回答道,“都说了不要你管。”
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是倔强得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不露声色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满嚣张的嘛,怎么现在焉了?”
锦霓终于沉不住气,回头道,“原来你是来看我笑话来了,不就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么,本来你也就……”
说到后面竟然渐渐的没了声音。
段尘好笑道,“本来什么?是想说本来我就长得不起眼样子吗?”
少年就坐在自己身旁,呼出的气痒痒的扫在自己额头上,锦霓的脸“腾”一下红了,只得低头不说话。
皎白的月光下,段尘只见眼前的少女肤若凝脂,眉梢轻蹙,双瞳剪水,因为脸红的缘故,又在俏美中多了一份妩媚,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轻轻动了动。
“其实我比你更惨,你至少还有父亲,但是不光我的母亲,还有父亲、妹妹,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少年温润如水的声音传来。
虽然比同龄人要成熟冷静得多,但毕竟是才十一岁的少年,对于父母早逝,家破人亡这件事情,段尘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在意,也正是因为这些过去,自己才会成长得这么快。
锦霓不禁抬起头看着段尘,原以为这个少年天生就是这般淡定自若,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悲惨的过去。
“没事!”锦霓故作老成地拍着段尘的肩膀,“现在我和你差不多啦,有我这个同道中人你已经够幸运啦小伙子。”
滑稽的表情逗得段尘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敲敲小人儿的脑袋,“你呀,有这么咒自己父亲的么?”
没想到锦霓居然叹了口气,颓然道,“那天父亲的话你也听到了,有我在只会给父亲添麻烦……但是我又好想他,每天都想,还不如当他不在了,这样就会好点吧。”
不知觉泪便流了下来。
锦霓平时都是飞扬跋扈,爽朗霸道,如今一双美目含泪,更显楚楚可怜,让人怜爱。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上来,拭去锦霓脸上的泪,“傻瓜,你父亲之所以送你来这儿,就是害怕你会受到伤害,如果他现在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不睡觉,眼巴巴对着湖水发呆,不是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了?”
锦霓怔怔看着段尘,月色下他的眼神温润如水。
“放心,既然你父亲把你交给了我,我自然会让你每天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
用力点了点头,锦霓心中瞬间就踏实了。
“走吧,都这么晚了,再不睡觉,太阳都要起床啦。”
径自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听见背后的小人儿跟了上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段尘问道。
“我……可不可以……叫你哥哥啊?”说完又脸红了。
段尘一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当然可以啊,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妹妹,教你最厉害法术。”
锦霓撇了撇嘴,心中道,才不要当你妹妹,又被后半句话所吸引,要知道父亲虽然纵容宠爱自己,但是不管怎么求他,他都只允许自己学些简单的护身法术,至于厉害古老的法术,从都不让自己接触。
“真的吗?”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段尘。
“当然。”
“好耶!”锦霓拍着手,跳了起来,随机又想到什么似的,凑到段尘身边,瞪着眼睛道,“不准骗我!”
没想到这小人儿这么孩子气,段尘笑道,“当然不会骗你。”
锦霓这才舒了口气般,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走着。
看着小人儿开心的样子,段尘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心中也舒畅无比。
两人一前一后朝不远处的房子走去,却浑然不知,不远处的大树背后,闪出一个黑衣人,似乎在大树背后已经隐藏了一段时间,黑衣人一脸杀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待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才冷笑一声,如一只黑鸟一般,跃身跳上树梢,消失在如墨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