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起从休养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时,明月和二牛仍然沉浸在佛光的世界里。
看着两个小小少年一脸痛苦,拼命挣扎的模样,苏起瞬间便明白了西门不庆的用意。
看来在这十天里,他将和明月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携手向前了。
至于谁能坚持到最后,谁能成就大机缘。
那便只能看他们自己的毅力了!
十数分钟后,二牛首先坚持不住,原本面色已经异常惨白的他突然脸上泛起了一股红潮,接着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自己的脖子,就像是要将自己掐死一般。
苏起见状知道二牛的极限到了,于是上前一步,用力地拉住二牛的胳膊向后一拽。
二牛的身子向后倒下,后背重重地撞到了地面,头部却被苏起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受到了这股大力的作用,二牛顿时清醒了过来。
“咳咳咳咳……”
醒来后的二牛不断地咳嗽着,剧烈地咳嗽着,似乎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一般。
咳完之后,二牛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贪婪的表情甚至让苏起看了都觉得惊心。
好不容易等二牛彻底缓了过来,一旁的明月也到达了极限。
相比较而言,三个人当中明月的状态看似最为正常。
他既没有像苏起那样仿佛癫痫一般拼命地抽搐,也没有二牛那样痛苦地窒息。
他只是那样平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刚才正在做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可若是靠近明月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明月的身体此时正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频率疯狂地颤栗着,这种颤栗来自于极端的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楚。
但这颤栗的幅度实在太过微小,以至于差点就瞒过了苏起的眼睛,幸亏二牛熟悉哥哥的性格,察觉到了不对后立刻将明月扑到在了地上,这才及时将明月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
清醒后的明月双眼透射着一股死寂的红色,浑身都已经彻底地虚脱了过去,看来在刚才的颤栗中他全身的能量都已经被消耗得干干净净了。
见明月兄弟二人的状态都差到了极点,苏起索性将西门不庆传授给自己的心法教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以此尽快地恢复身体上的创伤。
毕竟他们三个人现在是守望相助的关系,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十天,所以每分每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明月和二牛的悟性都不错,经过苏起的教导之后,两个人很快便成功入定,只用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气息便已经基本平静了下来。
苏起见他们已经摆脱了危机,于是便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重新走到了金色佛字的跟前,继续痛苦地沉浸到了佛光之下。
……
就这样,苏起和明月他们分成了两组,轮流看起了佛字。
三个少年不断地经受着昏厥,吐血,窒息等等痛苦的考验,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凄惨无比,但尽管如此,他们中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过放弃。
因为他们都明白——
今后想要站起来,此刻便不能倒下去!
于是三个少年相互鼓励着,相互搀扶着,相互挽救着,默默地在这间空旷的大殿里无声地奋斗着,坚持着,等待着。
等那拨云见日时,等那光明乍现时。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已是七天过去。
当第八天的曙光透过天窗隐隐照射进大殿之时,僵持的局面终于被明月打破。
明月在第七日夜间进入佛光之后便再没有苏醒过来,在此期间,他的身体一直被一种莫名的威压笼罩在当中,让苏起和二牛根本就靠近不得。
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之后,苏起和二牛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明月快要成功了!
他已经找到了自行脱离佛光的方法,此时正靠着自己的力量,坚定地向着彼岸走去。
受到了明月的激励,二牛和苏起更加拼命地沉浸到了佛光的世界里。
一天后,二牛也进入了和明月类似的状态中,看来离成功也已经越来越近。
又是一天过去,第十天,到了!
最后的期限,到了!
苏起像发了疯一般,逼迫着自己不断地投入到佛光中去,用自己最大的毅力压榨着身体里的每一丝潜能,好让自己能够多坚持上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可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像明月和二牛般进入到那种神奇的状态中去。
幻境里的那一身黑色的枷锁至今不肯彻底褪去,仍然像噩梦一般不断地纠缠着苏起已经脆弱不堪的身体。
苏起明白,这些枷锁一日未去,他便一日不能修行。
可时间,已经不够了!
终于,在苏起痛苦的痉挛中,第十日结束。
空中巨大的金色佛字像是一颗耗尽了能量恒星一般,开始慢慢向着地面陨落下来。
“呼呼!”
在最后迸发出一丝金色的光亮之后,佛字重新进入到了那块土黄色的布帛中。
接着,布帛开始燃烧,字迹开始模糊,整个大殿开始变得清晰真实起来。
而此时,明月和二牛也同时清醒了过来。
“吱呀!”
便二人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大殿的门,开了!
西门不庆和孙老站在了门外,身后跟着虎子和姜军。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苏起虚弱不堪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这来自精神上的沉重打击,终于在剧烈的痉挛中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看着苏起的身体瘫倒在了地上,西门不庆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
“可惜了……”
“还差多少?”孙老也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西门不庆想了一会儿,说:
“最起码还差十天!”
“那便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已经尽力了,这或许是天意吧!”
孙老听了这个答案后重重地叹了一口,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明月和二牛,眼神里充满了意外的欣喜。
“一个八天,一个九天!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居然有如此绝佳的天赋!这下子可发财了!”
孙老此时一扫方才的叹惋,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西门不庆看着孙老此时的模样,有些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道:
“十日之内入了虚实境虽然不错,但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孙老听了西门不庆这话,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
“什么叫虽然不错!十日入虚实境,这在修炼界里已经算得上是上上之姿了!你要知道,当年老夫也是用了整整七日才真正跨过这道门槛的呀!”
“这好像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吧!”西门不庆调侃了孙老一句,然后蹲下身子将苏起从地上给拉了起来,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孙老被西门不庆呛了一句,顿时梗着脖子愣了半天,许久之后才咬着牙道:
“少爷,虽然您是天才,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是有尊严滴!”
“行行行,我以后注意!”
西门不庆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显然并没有将孙老的话放在心上。
孙老被西门不庆无视之后又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地回过头去,对虎子和姜军道:
“你们两个,把明月和二牛带到厢房里去休息,这几天他们的饮食起居就由你们两个照应了!”
“是!”虎子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然后二话不说搭起明月的肩膀便走出了大殿。
姜军抿了抿嘴唇,似乎有话要说,但看了看孙老阴沉的脸色后,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静静地走上前去,也将二牛扶了起来,快步走出了殿门。
待到四个少年都离开了大殿之后,西门不庆开始为苏起疗伤。
只见他单手抵住苏起的后心,掌心里隐隐有金色的佛光闪现,这佛光里充满了慈悲的意志,显然与先前高悬于殿中的金色佛字不是一个路数。
在西门不庆的全力救治下,苏起一直惯性痉挛着的身体终于开始恢复平静,脸上的狰狞之色也渐渐褪去,但眉宇间的那股不甘,那股倔强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消逝,显然即便已经昏厥,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斗志。
西门不庆认真地将苏起的身体扶倒,好让他能够有一个舒适的姿势休息,然后略带不忍地说道:
“这小子,对自己也太狠了些!本来就是大病初愈的身子,经他这么一折腾,最少又得在床上躺上一个月!”
“这不还是拜托少爷您所赐么!”孙老抱着胳膊,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西门不庆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说道:
“是啊,是我太过执着了,非要让他尝试一次,没想到却让他承受了这么大的苦难!他在这十天的时间里,重温了童年上百次,心底的仇恨也被佛光洗涤了上百次,这几乎无异于接受了上百次凌迟之苦!但即便如此,最终也仍然无法让他解脱,可见当年他蒙受的仇苦是多么刻骨铭心!唉,但若不如此,他又早晚会迷失在仇恨的深渊里,这可该如何是好呀!”
孙老见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被西门不庆当了真,顿时有些后悔,于是忙开口挽回道:
“少爷不必自责,您这么做毕竟也是为了他好,想来他也是对您心存感激的!既然天命如此,人力不可违,我们日后多多劝慰于他便是了!”
西门不庆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又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苏起,心情突然变得很是烦躁了起来。
这小子,当真没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