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枳回到夏府时门外黑压压地跪着上百人,想来是腿脚快的早已回来通传。夏枳并无骄矜,只是如常端庄下轿,扶着她手的纤云玉露眼中皆有泪花,低声说,“小姐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夏枳向她们微微一笑,缓缓走向府中众人。
“恭迎郡主回府!”夏枳望去,除了有诰命的大夫人和卧病的母亲不必行礼外夏府众人早已恭迎在此,夏炌满眼满心的骄傲,人虽跪着,头却高昂着。二姨娘跪在他旁侧,向她报以一笑,夏枳会意,亦是向她微微一笑。一扭头,却是看到夏晴霜红得几欲喷火的眉眼,夏枳嫌恶地别过头去,正看见夏洐向着她温柔浅笑,夏枳心中骤痛,眼泪几乎含在眼眶里,恨不得立刻过去扶他,却是碍于礼数,亲自扶起父亲后便叫众人起身。夏炌连连道,“好啊好啊,阿枳当真是我满门的荣耀啊。”
夏枳倒不在意这些,只是恨不得马上告诉哥哥升迁的好消息。向玉露一扬脸,又看看夏洐,玉露便立即会意,向夏洐耳语一番。
待到人群散去,夏枳匆忙赶回连朝阁,正看见哥哥和谭悟辕坐在一起品茶,看见她来了,一同起身迎她。夏洐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有些忧伤却是欣喜地道,“我的妹妹终于长大了。”
夏枳抿嘴笑笑,“你这几日总是说这句话,不腻吗?”
夏洐摇摇头,“总有一天,会由你来保护我。”
夏枳决定气氛越来越伤感,忙道,“哥哥可知自己要升官了?”见夏洐讶然,她便道,“正四品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这个官哥哥可还喜欢?”
夏洐也是惊喜不已,年纪轻轻便能当上皇帝御前的人,这是许多人做梦都求不来的机会。谭悟辕连道恭喜,两人商定晚上就在这连朝阁畅饮,不醉不归。
夏枳连忙叫了纤云玉露来准备酒菜,笑道“我这司膳在夏府最后一顿饭,竟是做给你们两个,真是可惜。”
夏洐大笑起来,“你可知那通传的人来说你进宫时,我们都以为回来的会是位娘娘呢。”
“娘娘,”夏枳柳眉轻挑,“那是让夏晴霜那样的人做的吧。”
夏洐凝视她,忽然道,“你可知,如今的你容貌早已胜过夏晴霜了吗?娘亲是何等美貌的女子,她的女儿就算不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也是算得上的。”
夏枳脸色微微泛红,“多亏公子的衣服,”她向他投以一个感激的目光,“很美,我很喜欢。
谭悟辕微笑,“你喜欢就好。你进宫时我再多送你几件,你可以时常穿着,再不会有人看轻你。”
夏枳点点头,“有了郡主的身份,已经不会再有人看轻我。”
“**并非是你想象得那般,你用最坏的想法去想象**的模样,也无法了解它的险恶。”他悠然叹息,又道,“进了宫,你要小心的,一是皇后,二是凌淑妃,三是瑶妃。这三人手中沾染的皆不止一个人的鲜血,皇上能偶尔宠幸的,除了皇后便是一两个妃子,位分也低,能没有皇帝的宠爱却能活下来的,绝不是什么一般的角色,尤其是淑妃,她是**中唯一能与皇后比肩之人。**之中,你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自己,万万不要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拉拢。”
他的话字字发自肺腑,夏枳暗暗记在心里,仿佛听到女子狂放的笑声在耳中盘旋,**的波谲云诡,此刻她已然感到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夏洐忽然想起自己那有两瓶好酒,便起身要回去拿。纤云玉露在外面的小厨房准备食材,整个书房只有夏枳和谭悟辕两个人,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谭悟辕定定地看着她,一语不发。夏枳羞赧着低下头去,看向窗外。
“阿枳,”谭悟辕沉声道,“看着我。”
夏枳依旧偏着头,“你别再这样看着我,你再这样我就走了。”说着,她便起身欲离去,忽然感到胳膊上的重量,回眸一看,是谭悟辕拉着她的胳膊,那力量几乎让她疼痛。夏枳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双目血红,里面充满沉痛和哀伤。
“谭公子……”她疑惑地看着他,低声道。
“别叫我谭公子。”他哑着嗓子,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越矩,仍死死抓着她。
夏枳蹙眉,“疼……”谭悟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松了力道,却不肯放开她。
“阿枳,你可知你此去宫中,必定是会遭人嫉恨,深陷危险之中,我怎么能看着你去受苦。”一滴滚烫的泪倏然划过他的俊秀脸庞,留下一道泪痕。
夏枳惊异地看着他,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却只能咬着牙,冷冷道,“放开我。”
“阿枳,”他沉声,“若我娶你,你可愿嫁给我,放弃这森森宫廷?你若嫁我,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和我一起,谋划天下。”
夏枳呆呆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只能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看着他几乎带有渴求的眉眼。
那众人眼中风流俊俏的谭悟辕,那口耳相传富贵傲人的谭公子,那个在她挨打时说她言语冒犯夏晴霜的翩翩公子,竟在此刻如一个受伤的小兽般祈求她嫁给他吗?
“我知道你是多么骄傲的人,你嫁给我,我发誓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说着,他竟将左手三指郑重地举起,指向天空,“阿枳,我是真的喜欢你。”
一听这话,夏枳静如触电一般,伸手狠狠推开他牢牢扣在她身上的手,冷冷道,“我不愿意。”说着便背过身去,眼眶中含着的热泪在那一刻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