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枳回到连朝阁,对着烛光,细细地抚摸木盒温润的质感,其上刻着一棵极生动的枳树,一看便知是精心雕刻,还细细地上了两三遍包浆,那包浆也奇特,所以才让木盒触手生温。夏枳一看便分外喜欢,手指放在搭扣上,忍不住想掀起盖子,想了想,却又拿了一块锦帕,将木盒包好,珍藏起来。
正巧玉露盛了一碗汤进来,黑色的瓷碗配着乌鸡枸杞汤,让人看了便觉垂涎欲滴。“小姐,刚出锅的,小心烫。”
夏枳接过瓷碗,仰头一口饮尽,微微笑道,“没事,就是要热着喝下去才好。
玉露悠悠叹了口气,蹙眉问道,“小姐这法子,可会伤身?”
夏枳摇摇头,柔声宽慰她,“没事,我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玉露任然担心,却又不能再说些什么,只得道,“小姐早些休息吧。我去给你打水来。”
夏枳点点头,收拾起书本,仍兀自望着璀璨的星空发呆。
接下来几日,夏枳依旧日日三餐提着食盒去给大夫人送餐,大夫人的态度也渐渐有了变化,不再如当初般冰冷如霜,渐渐地也有了笑颜。有时看她奔波辛苦,干脆让她留在房里,用大夫人的厨房做菜,夏枳不知这是否是为了试探她,却也坦然应允,日日在厨房里忙活。几次夏晴霜来大夫人房里探望,也必不忘去厨房里对她一阵冷嘲热讽,夏枳皆恍若不觉,甚至丝毫不予理睬,每每气得夏晴霜头冒青烟,却又无可奈何地离开。
这一日,夏枳依旧垂着手,安静地吃着菜。大夫人忽而温婉道,“你怎的只吃面前这一道菜呢,别太拘谨了,来。”说着便夹了一口菜在她盘里。夏枳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大夫人,满脸皆是惊异。
大夫人却恍若不觉,憔悴的脸庞慈爱地望着她,那笑容让她心头猛地一震。夏枳一惊,低下头去,不再多言。将几道菜都尝了几口。
又是两日,夏枳来到大夫人房里时,大夫人正蹙眉轻咳,手扶着胸口,看起来很是痛苦,夏枳眼尖,一眼看到地上有许多落发,又一看大夫人的头发果真稀疏了不少。夏枳放下食盒,倒了一杯茶给她。
大夫人接过茶盏,喝了几口,呼吸果然平顺许多。她微笑着看她,“还是阿枳细心。”
夏枳内心竟隐隐地有些愧疚,低眉叹息,抬头时眼中却皆是笑意,“这是我份内的事。”
大夫人牵过她的手,拉她在床边坐下,“阿枳,从前我对你的确是太过苛刻,这几****对我悉心照料,连晴霜都不如你,我又怎能再对你严声厉色?只盼你不要怪母亲。”
夏枳惶恐地摇摇头,“母亲别说这样的话,阿枳做错事,母亲责罚我是应当的。”
大夫人欣慰地望她,笑着说,“你能这样想便最好,再过两日,你就不必再为我调羹,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了。”
夏枳点点头,温然笑着,“母亲能渡过此难,阿枳自然是从心里高兴。”
大夫人幽幽一叹,“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身子不爽快,总是嗜睡,醒来后又觉得头发沉发昏。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说罢又是一叹。
夏枳亦是叹息,探寻问道,“许是母亲吃不惯这素斋?”
大夫人摇摇头,却道,“也许吧,等着七日过了,再调养几日说不定便好了。”
只是那一日终究不会再来。
最后一日,夏枳如常提着食盒走进大夫人房里,刚拐进内间,便听得整个房中皆是低声幽咽之声,淡淡的药味弥散在空中,惹人心惊。
夏枳缓步走向床头,向床上望去一眼,惊得食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夏晴霜抬起头,看到夏枳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立刻疯癫般扑上来,死死抓住她的衣领,尖锐的指甲刮过她的脖颈,顿时留下一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就是你!就是你这贱人!你说!你为什么要下毒谋害我娘亲!”
夏枳冷冷看着她,伸出双手狠命想推开她,却不想夏晴霜的力气如此大,怎么也推不开她。“你放手!“她厉声道。
夏晴霜双目红玉滴血,咬着牙狠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杀人凶手!”
“你胡说!”夏枳道
“不是你,那为何我娘吃了你做的东西会变成这幅模样?”夏晴霜气愤不已,忽然发狠,一口咬在她肩头。夏枳登时便感到一阵钻心之痛,一脚抬起,狠狠踢在她腹上。夏晴霜吃痛,这才放开她。
夏枳整理好衣衫,喝道,“你怎么跟疯狗似的,乱咬人。”
“我咬的不是人,是最毒妇人心!”说着便又要扑上来,几个丫鬟连忙拉住她,双臂无力地在空中挥动。
“最毒妇人心?你在说你自己吗?你拿母亲来威胁我时可曾想过看着母亲病倒在床上时心疼到不能自已到底是何感受?你凭借夫人的权威在府中嚣张跋扈时,有没有发现你能为夫人做些什么?”夏枳厉言厉色,一席话说得振聋发聩,夏晴霜终是无力地低下头去,众丫鬟也放开了她。
夏枳又道,“实话告诉你,夫人的病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七日来我与夫人同饮同食,你看我可有中毒?”说着,她又从食盒中捡起两双银筷,举至夏晴霜眼前“这是这几****和大夫人用的筷子,你自己看看,可有变色发黑?”说罢,她便将银筷狠狠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鸣响。夏晴霜仍不甘心,跑过去拾起筷子,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一定是你把筷子换过了!”话音未落,翠雨就站出来,“小姐你别再闹了,哪里有人中毒是这幅模样,更何况三小姐对大夫人尽心尽力,不必我们说,小姐便拿着银筷子来来回回试毒,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夫人心里更是有数。”
夏晴霜一愣,随即伸出食指,直直指向翠雨,“你这贱婢,帮着外人说话,却忘了自己是哪家的奴婢了吗?”
翠雨毫不畏惧地直视夏晴霜,“奴婢帮的只是个理字。”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一阵喧哗,竟是夏炌闻讯急急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