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府邸议事处传来了较为激烈的争吵,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其声其意不外乎家族内部资源的争夺,冷峰失势,从神坛跌落,家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倾其所有的支持他。
先前,是其天赋近妖,外人虽眼红却也无可奈何。但而今不同了,他废了,这自然让得其他人找到了攻击的话柄。
宽敞的议事大厅中光线很好,并不因为黑夜的来临而显得昏暗。在其四周角落的柱子上各有一颗碗口大的不规则的石头,这种石头叫做玄阳石,是一种透明的晶体,可以吸收储存各种亮光,在夜晚的时候拿来照明。
此时大厅中只有着寥寥数人,冷家的老族长冷正豪老爷子居于上首位,手抚着胡须皱着眉头沉思着。在其下首位,右手边冷昊,另外一边则是两位中年男子,细看之下与冷昊倒是有着几分相像,正是冷峰的大伯冷啸以及二伯冷雄。
老爷子共有四子,冷昊在家中排行第三,冷峰的四叔则是在一次战斗中不幸去世,只留下孤女云馨。
“父亲,冷华那小子已经在准备冲击气海了,他今年才十五岁,按照这个进度推算的话,最迟一两年内我冷家就将再度添上一名气师境界的可造之材了”
冷雄看着自家老爷子,在那儿佩佩而谈,顿了顿继续道:“等他突破了气海,云宸与冷华两小子也算是为我冷家争光啊!他们两兄弟都以不足十八之龄双双踏入气师境,也称得上是一桩美谈了。当然,无法与三弟的儿子冷峰那小子相比”
冷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大笑,有种小人得志的意味。他口中所说的无法相比自然不是其天赋无法相比,而是另外一层意思。冷峰在煅体九重一待就是五年或许将会更久,这才是他的儿子比不了的。
冷云宸是他的第一子,十六岁突破气海,二十岁成为一名武者,一跃成为家族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作为其父,本该是荣耀无比的,可是却出了冷峰这么一个怪胎,抢走了属于他们父子俩的所有光芒。
他一生争强好胜,年轻时处处与冷昊攀比,却始终被他压了一头,看到儿子的天赋,多年以前的不甘又回来了,然而还没等希望之火燃起来,又被冷峰给浇熄了。
而今,冷峰废了,他的另一子也突破在即,对他来说,无疑于黑暗中看到了一盏灯火般耀眼,这是绝佳的机会。
“父亲,二弟说的也不差,冷云宸与冷华两小子确实是不凡,而且你的小孙女冷蝶也在准备冲击气师境,她一个女子,为了让您老高兴可是格外的不容易啊!”
冷啸与冷雄两兄弟在那一唱一和的,看来这几年被冷昊与冷峰压的不轻啊!见他落魄,都纷纷发难,虽然只字未提冷峰如何,但是老爷子又岂是常人,人精一般他又何尝不知他们心中所想,无非是希望族中的资源支持有所倾斜。
老爷子四子中,论品行才情,冷峰四叔是毫无争议的,与冷昊甚为亲近,也是族长的最佳人选,只可惜天妒英才。
三子冷昊,武道一途天赋绝佳,为人谦逊豪爽,不慕名利,若是放在别处,定是一个翩翩侠客,然第一个孩子出世时就夭折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他也因此才性情大变。
次子冷雄,天赋倒也不错,只是争强好胜之心太强,太在乎名利,也就因为这,老爷子才将族长之位传给冷昊。而老大冷啸相对来说则就比较平庸了,身为族长长子,处处受到族人异样的目光看待,时间一长,心生不忿或丝丝怨念也在所难免。这样的两个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不怕外敌就怕内耗,就是老爷子有心想要偏袒冷峰也不好过于的干涉,毕竟总的来说,都是冷家之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昊儿,你对此事怎么看?”老爷子沉默了半响,一句话就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了出去,手心手背都是肉,干脆让他去决定好了。
“一切都以家族利益为重,峰儿这些年愧对家族的培养了”冷天仍是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好似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公私分明,处变不惊,不愧为老爷子钦点的继承人,家族也始终是他无法抛弃的包袱。
“三弟,这才是一个明智的家主”
“家族的利益才是一切的根本嘛!”
冷啸与冷雄两兄弟忙不迭的打着哈哈,但脸上的笑容无疑是更加灿烂了,似乎能让老三自己主动认输服软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
“父亲,没事我先去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看了眼老爷子,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向他躬身请安离去。
然而还不待他走出房门,一股熟悉的波动也在此时缓缓传来,只是略微一感应,身体便是骤然的僵在那儿,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是冲击武者的波动,我冷家有人在冲击武者?”
冷啸与冷雄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显然在他们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难道是冷华那小子?可是他告诉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啊!莫不是冷蝶那小丫头”
“你家小子都不行,我家闺女就更不可能了”
“那此人是谁?”
冷啸与冷雄心头都有着大大的疑问,貌似除了自己的子女,别人都是不存在的。看着两人的表现,老爷子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叹息,每个武修都是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气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居然会不知道这是谁。
老爷子又是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是为冷昊而发,若不是冷昊顾全大局,什么都从家族的角度出发,从不争些什么,或许屹立青云城无数载的冷家也就要分崩离析了。
想想当初,自己以父命不可违强制性的让他接管家族,这些年来也委屈他了。哎!老爷子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再一次的叹息。
轰隆隆,波动不曾平息反而在加剧,似大江奔腾之声传来,大厅中众人莫不动容。
“此子好强的天赋,气若悬河,惊涛拍岸,当真是一个好苗子”
素来争强的冷雄都罕见的咂了咂嘴,给出了个比自己儿子还要高出数倍的评价。
“后山演武场?”
“莫非是他?”
冷啸与冷雄两人竟是异口同声的同时说道,而后,只见两人的脸色变的异常的精彩与滑稽,眼中还残留着先前未曾退去的得意以及那不容察觉的一丝惊骇。
到了此时,他们方才是想起,似乎遗漏了一个让他们不愿想起的人。
然而,之前那股熟悉的波动却是还在加强,切惊涛拍岸之声也是一声赛过一声,源源不绝,这让得厅中四人齐齐变了颜色。
啪!
似乎是一声巨响,隐隐的又好像有着什么东西破碎了,紧跟着那股波动便是戛然而止,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啸两兄弟面面相觑,这与他们预想中的完全不同,搞不清楚状况。
冷昊也失去了平日里的稳重,万古不化的一张脸在此时也是变得极为难看,连身体都不禁一颤。咻的一声,化成一道光影,从大厅中消失。只留下了一脸凝重的老爷子。
……
一间装饰的颇有些简单的房间,一床、一桌、一柜、数凳,显得很是宽敞。
没有雕龙画凤的柱子,没有华丽的绸缎摆设,唯窗外有着根根幼竹,透出生机勃勃的绿,还有一只小云雀,啾啾啾啾的急速鸣叫着。
床前立着数人,冷天与老爷子赫然在列,还有着一位不知名的老者,年龄与老爷子相仿,身着古朴袍服,一双老眼熠熠生辉,不时精光闪烁,一看非常人。
床边,小丫头云馨双手不自觉的攥在一起,精致小脸上满是紧张之色,玲珑大眼也是水雾蒙蒙的。三年过后的她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袭青衫得体,柔美秀发顺着耳边垂落,稚气未脱,却有着另一番少女的韵味风情,未成年已然具有几分美人胚子的雏形。
床榻之上躺着一面色苍白的少年,正是冲击气海未果的冷峰,其母韩梅就坐在床沿,双目微红,手拿毛巾擦拭着他光洁的额头,面带疼惜。
身处世家大阀的她,虽不会与普通人一般遇事就慌乱不已六神无主,但她始终是一位母亲,俗语有言,儿是娘的心头肉,所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要不是看见了自己丈夫那有所缓解的神色,只怕她也是早已成了一个泪人。
“莫兄,我之孙如何?”
老爷子偏头问着老者,看老爷子随意的样子,似乎与此人熟识,切交情非浅。
“你是指哪一方面?”
老者的一句话不禁让老爷子心头一紧,略有些急迫的道:“当然是我孙儿的情况如何?”
姓莫的老者犹豫了半响,皱着眉头,看了老爷子一眼方才缓缓说道。
“好,也不好。坏,也不坏”
“好不好坏不坏的是什么?”老爷子愣神,不解迷惑。
“莫老,您老就别跟家父卖关子打哑谜了,有什么但请直说无妨”
冷昊见其几句话扯不到一块去,不由得出声插了一句,能让冷昊称呼其一声莫老,除了此人年龄摆在那外,恐怕更多的因是对其能力的一种肯定。
“对,有什么就说”
“峰儿怎么啦?”
“冷峰哥哥怎么了?”
老爷子回过神来,冷峰母亲与云馨也是齐齐看着莫姓老者。
“怎么说呢?他已无大碍了”
听了此话房中众人也是松了口气,只听他继续说道:
“此次到是机缘巧合,没有打通气海,反而在不知不觉中将心脉打通了。不是武者,连气师都未曾突破,居然有了武者般的寿命,不可思议,当真是妖孽啊!或许是普天之下独一份了”末了,老者也是一声唏嘘,想来这种怪事也让他惊异无比。
“这是好事啊!那怎么不好不坏的,难道有什么后遗症?”老爷子不解,手习惯性的抚着胡须暗自沉吟。
“你倒是听我说完再做结论,这么大把岁数了,还跟当年一个德行”
被老者当着满屋子后辈数落,老爷子也不生气,了然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老者却是皱着眉头久久不语,见状,几人都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老者思虑了良久,似乎是在组织言语什么的,看了眼面露急色的几人终是不紧不慢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的气海穴与常人不一,似乎可以吞噬内劲或是真气,想要用内劲打通气海无疑是肉包子打狗”
众人恍然,原来不是他自身的问题,而是身体出了状况。难怪从其八岁就冲击,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打通。
“莫老爷爷,可有解决之法?”
出乎老者意料,这回这个发问之人居然是云馨这个小丫头,老爷子与冷昊夫妇都是陷入了沉思中,只有她一脸惊惧,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童心未泯,不顾其它,只及心中所想。老者在心底赞叹了一声,随机面露不忍道。
“生机充盈,体坚似铁,宝体之象。心脉已通,无病无灾或可百年。”
“气海断路,武道失途,废体亦不及。武脉淤结堵塞也是极其严重,想要修行难如登天啊!煅体就能做到内劲纳灵,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武道天赋”
“莫老爷爷,您有办法么?”小丫头快要哭了,在他心中,冷峰哥哥一直是那么的出众,鹤立鸡群,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无~解!”
“不可能,我不相信”小丫头哭喊着,双手抱头,痛苦的蹲在地上。年龄不大,但却知道实力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若是他不能踏入武道,或许将连尊严都会失去。
“老爷爷,那别人的内劲真气会不会被冷峰哥哥吞噬啊!”
小丫头仰起头,脸上有着泪花,眼圈也是红红的,带着哭腔无比认真的问道。
“好了,馨儿,不要难过了,你冷峰哥哥不是好好的么?”韩梅拍着她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然而却没人注意到,床榻之上,一直闭着眼的冷峰,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
武道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修行又岂是易事。若是随便一个人找到一个武者帮之打通气海,再为之开辟心、武两脉,那不是武者遍地?又何来武者路登天难之说。
“哎!”
老爷子最终无力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