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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好人

“啪嗒——”

惊堂木,不,是纸扇。

一拍。

巫狸放下手中茶栈,斜躺在凳子上,神态妖媚,“今日且说这青水镇。”

心虚的探过去一眼,角落里有目光喷杀过来,似火一般强烈,巫狸无奈,以衣袖拂面,干咳了一声,稍作收敛的正了正身子。

“话说这青水镇,乃千年古镇,地处北方边陲,可谓繁华似锦哪。而提到青水镇,不得不说的,便是我这重聚楼……啊——”

有杯碟飞了过来,巫狸一声尖叫,“咻——”的串到柜台后躲了起来。半晌后,他探出一颗脑袋,仍是那面若桃花的嬉笑模样,风骚入骨。

“姑奶奶,小生今日专门为你说书解闷,怎的又无端发火了?”

又有东西横空飞过,这次是茶壶。

火情杏目圆瞪。

两间茅草房,也能叫楼?

鬼扯!

她生气了,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记忆中的繁华街道,如今已空无一人,石板长满了青苔,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街道两旁,净是残垣破壁,横梁生出蘑菇、墙土爬着杂草,砖瓦经历风吹雨打,化作一滩遇水即溶的软泥。

入眼,满目萧条。

偌大一个镇,唯一看得出形状的,就只有巫狸那两间茅草屋,这会儿火情觉得,别说是楼,就是他要把那说成天宫,也是可以的。

不徐不疾的走着,火情想,她有多久没有来过青水镇了?

两年,五年,十年,也许是更久。

“姑奶奶,你等等我。”巫狸在身后妖里妖气的叫唤着。

火情蹙了蹙眉,站定。

巫狸以半推半就的恶心姿势递给她一把油纸伞,“云迷雾锁的,恐怕是要变天了,这青水镇也没个可以避雨的地儿,带着把伞也好备不时之需。”

火情见他那谄媚的嘴脸就来气,更何况那伞上还带着一股子骚味,她手一摊,伞掉落下去,砸在巫狸的脚上,他抱着腿跳起来,“又怎么了嘛?噢……疼啊!”

火情斜了他一眼,火气冲天的“哼”了一声。

“倒不像以前那么聒噪了,可这火爆的脾气怎么还是一点没改。”巫狸摸着鼻子悻悻的说。

火情闻言,雪上加霜的踢他一脚,双目喷着怒火:“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狐狸精,信不信我把你全身的毛都给拔光?”从她两天前到青水镇来就一直在她耳边吵吵嚷嚷,烦不烦人!

更可恨的是,粗陋的灰白旧袍裹身,仍掩不去他天生的贱样儿,明明是八尺男儿,却生得比女人还妖娆妩媚,一举手一投足,更是……

真是不辱先祖!

风骚的狐狸精!

巫狸静了下来,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突然冲上前去。

火情条件反射的一闪,却没来得及避开他的狐狸爪子。

巫狸紧紧的把她箍进怀里,抱着她又笑又跳,说:“火情,你终于回到从前的样子了。这样会打人会骂人的火情才是我熟悉的火情嘛,这些年,在金芸那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火情狠狠的咬他的肩膀,磨着牙:“她叫金兰!”

巫狸自知说错话,顾不上疼痛,连连道歉,“是、是、是,小生说错了,姑奶奶你别生气。”

“下次再提到她,我就烧了你的狐狸尾巴,滚!”她一把推开他。

“可是。”巫狸再后退后两步,双手放在背脊骨的末端,似乎是怕火情真扑上来烧他的尾巴,“你知道,她过两天也会来青水镇。”

火情这次却出乎巫狸意料之外的冷静,“看来,又将要有一场大战了。巫狸,你是通古知今的巫师,占卜、算卦,观天象、测未来无所不能、无所不精,那你告诉我,这一次,将会谁输谁赢?”

巫狸仰望头顶厚厚的乌云和层层雾霭,一脸愁云:“七煞孤星与紫薇星齐现天际,形成互相克制之势,只怕,魔尊重生,并不能改变八百年前的结局。悲剧,会再一次重演!”

镜月身形一晃,手垂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墨世就是她的仇人,如果是他杀死她的母亲和她,她要怎么办?

但是,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哪。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她的仇人,墨世离她最近,这种可能就更大了几分。

难怪她说笑着问墨世他们是不是有仇的时候,他要她在放弃报仇和放弃走出龙池山中选一个。

也许,他那时就明白了,真相往往就是这样残酷。

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还是,她只是不愿意这样想?

牵强的泛出一抹浅笑,镜月水眸晶亮,直视墨世,呢喃的问:“世事皆有因果循环,墨世,我是不是前世造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孽债,所以今生才会这样不得好死?”

墨世怔愣住了。

镜月的回答大大超乎他的预料,她眼里的脆弱和忧伤更让他意外。一直以来,他的冷言冷语她一笑应对,他的威胁恐吓她嗤之以待,她开心快乐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成长,这让他都忘记了,原来,镜月也是会,难过的?

他紧了紧拳,像是在下定决心,以镜月从没听过的沉闷语调说:“不必担心,如果你母亲不是坏人,那么杀害她的人,就不可能是我。”

“呃?”镜月不是很明白,她滑溜着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看着墨世,表情却明显放松下来。

“此话怎讲?”

墨世抬起手臂,稍作运气,两条粗细相当的血管游串出来,他的皮肤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白色,镜月可以清楚的看出,那两条血管,一条是红的,另一条,是黑的。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去触摸它,谁知手才刚碰到厚厚的冰晶,墨世身上那红色的血管变像奔腾的河流疯狂的躁动起来,渐渐的将黑色那条压制下去,直到隐匿不见。

“这怎么回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世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带着丝丝嘲讽,“看来,你是个好人。”

镜月瘪瘪嘴,哼唧道:“是吗?你就这么肯定?”总觉得从他口中听到她是一个好人的评价,有种很不是滋味的滋味。

“不是我。”墨世看着自己的手臂,前尘往事尽在眼前。

那些温柔缱绻、那些抵死缠绵,那些他爱得发疯、又恨得入骨的鱼水之欢,那些与水芸的你哝我哝、痴情纠缠……

他深深眨了一下眼,心平气和的说:“是水芸肯定。红色的这一条,是她的血,可以分辨好坏。”

这是他死了之后,第一次如此平静的提到水芸。距离上一次,已经有近千年时光,好遥远。

水芸?

墨世酸涩的想到,她应该还是原来的样子,而他,却已经变成了鬼。

镜月的心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也是一抹淡淡的苦涩,她是不是看花眼了,墨世刚才提到水芸两个字时,眼里分明带着,柔情?

那眼神,像春风化雨般温柔、像冬日融雪般和煦,像夏天的骄阳强烈、像秋天的微风舒怡。她一直知道墨世挚爱水芸,却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墨世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记了八百年、恨了八百年,经历沧海桑田由魔变成了鬼,身陷险境却还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爱意?

镜月不得不承认她开始羡慕她,甚至,是嫉妒。

而且,不止一点点。

可是, 她还是不理解墨世的意思:“水芸的血?怎么会在你身上?它又要如何肯定?”活着的人尚有蒙蔽了心智的时候,不能尽识好歹,更何况一个死人?尤其是一个死人的——血?

墨世点点头,一脸邪恶,“幽灵,明白男女之事吗?”

“什么?”

镜月一愣,意会到墨世的意思,双颊立刻飞满红云。男女之事?这实在太羞人了,他怎么可以说得如此坦荡荡?

她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缝儿钻了下去,偏偏墨世好整以暇的睨着她,镜月一咬牙,理直气壮的说:“不明白又怎么样?”

从小生活在龙池山,她唯一见过的就是他这个鬼,要去哪里知道男女之事嘛,这墨世,分明是在糗她。

“不明白那我就不必告诉你了。”他却还在故弄玄虚,“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镜月气得浑身都痒痒。

什么是狗眼看人低,这就是!

什么是门缝里看人,这就是!

“谁说我不懂?”她气呼呼的说,“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我不懂了?”

墨世挑挑眉,不置可否。

镜月恼羞成怒,贝齿咬着嫣红的嘴唇,晶灿的水眸带着一丝愤恨、一丝害羞,“我父亲在我母亲的肚子里留下了种,然后有了我。”她咬着牙,脸颊通红,“这就是男女之事吧?”

以为墨世又会取笑她,谁知他却异常静默,表情也十分严肃,仿佛经过了一亿年的遥远时光,他才开口。

“没错。男欢女爱,通常会留下欢愉的痕迹,彼此融合的那一刻,不止是男人会在女人体内留下什么,女人同样能够在男人身上留下……”

墨世停了停,又抬起手臂,瞪着那不受他控制的红色血液——那是水芸的处子之血,忿恨的说:“‘爱’的见证。”

镜月听得非常窘迫,张口闭口几次,才低垂着头,不好意思的问:“这,是你和水芸……”她跳过中间那难以启齿的字眼,“后,她留在你身体内的吗?”

墨世不回答。

镜月自知问了个蠢问题,她舔舔被咬痛的嘴唇,继续问:“可它怎么能分辨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

墨世想到了八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梦魇一样的中秋之夜。

他抱着水芸,像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的走着。骤然降落的雨越下越大,气势如虹的闪电混着轰隆隆的惊雷“嚓嚓”的劈下来,云层翻滚移动风速变幻,狂风卷起滚滚尘土、飞沙走石。

星子隐匿不见,月亮却仍然高挂在天际,愈发明亮。

天气诡异得让人害怕。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瑟瑟抖动,不安的耷拉下身子;树枝在疾风中沙沙作响,枯黄的树叶漫天飞扬;颤颤抖抖的恐慌呜咽从四面八方传来、地面迸裂出一条条深壕,像要吞噬整个大地。

一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雨落、天崩、地裂……

苍穹似乎都在哭泣。

他一个劲儿的朝前走,什么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间,庭院里挤满了人。

横梁上、凉亭里、花园中。

身形奇异的妖、牛鬼蛇神的魔、青面獠牙的鬼、猴头马面的怪、衣冠楚楚的人、道貌岸然的神。

有的要杀他,有的,又保护他。

刀剑枪棍像下雨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一个个扑上来救他的人都被无情的诛杀,明晃晃的大地躺满了血淋淋的尸体,有的一刀毙命、有的皮开肉绽、有的缺手断腿、有的身首异处、还有的,神形俱灭。

他眼睁睁的看着惨无人道的杀戮发生,鲜血溅满了他的全身,混合着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一滴一滴染红怀里的水芸那浅绿色的罗衫,晕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像开得正艳的妖冶玫瑰。

红幔帐被风刮到地上,落入水里,融成一色。分不清,是血水染红了幔帐,还是幔帐染红了雨水。

红灯笼飘飘摇摇,烛火够着房梁木,借着风势迅速燃烧成熊熊烈火,从前庭到后院,愈烧愈烈。

一片雨林、一片火海……

一片,混乱!

他继续步履坚定的走着,不去反抗、也不想反抗。

失去水芸,他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如此死了,也好……

那一夜,月圆、人散!

自痛苦的回忆中醒过神来,镜月正怔怔的望着他,双眼清澈。墨世溢出一丝无可奈何,这幽灵,还真是虚心好学,不‘耻’下问。

“因为——”

“哎!”

镜月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打断墨世原本要说的话。

墨世静静的看着她,感觉她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果然,镜月一张水润光滑的小脸皱得像长满褶子的老妪,眉毛、眼睛、鼻子挤在一起,嘴巴噘得老高,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死得好冤枉啊!”还硬生生的挤出一滴泪来。

墨世淡淡一笑。

她的确很聪明,居然能看出来,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看得出来,他这会儿心情不好。

只是,他怎么会把水芸的事告诉镜月?

难道他忘了,她的来历不明像个谜?

还来不及理清上一个意外情绪,另一个意外又发生了。

“要不要我为你报仇?”他不咸不淡的问。

这却吓坏了镜月。

她使劲的掏了掏耳朵,侧着脸贴在冰上,“你说什么?”

墨世立刻矢口否认,“什么也没说。”

“根本就没有诚意嘛!”镜月不依不饶的跺脚,嘴角却止不住的飞扬,心暖暖的膨胀起来,她觉得龙池湖一点也不寒冷,反而是天底下最暖和的地方。

墨世闭上双眼。

距离八月十五只剩下四天,他要静下心来做最后的准备。这一天,他等了八百年、盼了八百年,不能出一丝差错。

聚精会神前,他却又风轻云淡的说:“镜月,我会帮你报仇。所以记住,你这条小命只属于我,不是你的仇人。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

镜月偷偷的笑了。

原来,是为了那句话在生气呀!

真是小气。

不过这样却可爱多了。

转身回到岸上,镜月擒着甜蜜的笑意幸福入睡。

洞外,乌云渐散,曙光方亮。

“巫狸,滚出来!”

火情的咆哮贯穿整个青水镇,她一脚踢重聚楼那芦苇编的草门,举起一把椅子就砸向柜台。

朽木不堪重击,哐当一声巨响,柜台散成一地的碎木板。巫狸挥掉一脸的灰尘木屑,耍赖的盘腿坐在地上:“你怎么总是可以找到我?”

火情瞪了他一眼,不想说因为愚不可及的你总是躲在同一个地方,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火情眼带威胁:“说!”

“说什么?”巫狸傻模傻样的呆望着她,“今晚吃鸡?”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巫狸脸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火情双目通红:“现在清醒了吗?知道要说什么了吗?”

巫狸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喜欢吃鸡就算了嘛,干嘛打人?眼下的客官啊,真是越来越像土匪了。”

拍拍屁股站起来,巫狸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他们今天的晚餐,他拎起一只白嫩嫩的鸡,看了一眼又放下,还振振有词的念叨:“哎,又不是黄鼠狼,吃什么鸡。”

抓了一把青菜过了水洒上盐巴拌匀,端出中午就熬好的白米小粥,一顿简单的晚餐就这样搞定了,谁让火情不食油荤呢!

将碗筷摆好,巫狸看着那清粥小菜,难过的摇摇头,“真是难伺候的姑奶奶啊!”鸡肉多美味。

一切收拾妥当,巫狸才发现火情不见了人影,他恼怒的扯下身上不男不女的围裙,提步运气朝龙池山飞奔而去。

这个火情,真是太冲动了!

远远的,他就看见那抹鲜艳的红色身影。绚丽、夺目、光彩照人,像太阳的灿烂光辉,让人移不开视线。她盘腿坐在龙池山脚,远远眺望冒着白烟的山颠,细细凝视,细细冥思。

见状,巫狸终于放下心来,他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靠着火情坐下,幽幽感概:“你真是变了。”换作以前,她只怕早就冲了上去。

火情不置可否的苦笑着,固执的问:“巫狸,真的不能说吗?我只想知道,这一次打败墨世的会是谁?别的我都不问。”

巫狸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怎能直呼魔尊的名讳,这是大不敬啊!就算他已经死了,已经变成了鬼,也不能如此无礼。

又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泄露了天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啊!”但他又不忍心看见火情毫无生气的脸,哎呀,死就死吧!

“其实这一次,除了七煞孤星与紫薇星同生同灭以外,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天际混沌不清、星月明灭沉浮、四相变换诡异,这天象和八百年前,一模一样。”巫狸眼神深邃,“那就是,生亦同生、死亦同死。”

镜月只小憩了一会儿便醒了。

洞口的光线稀薄黯淡,镜月记得,似乎是从墨世宣言他将要出来那一天起,每日的气候便是这般雨僝云僽,晨昏不分,昼夜不明。

镜月从细微的空气湿度差异里,依稀分辨出现在刚近黄昏。

古语有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饶是良辰美景,就越发暗藏杀机。这日月交辉、黑白更替的一刻,是龙池湖寒气最盛的时候。

也是,墨世最痛苦的时候。

白日里就着暖暖阳光照耀而融化的汩汩雪水,随着日头西沉,渐渐重新凝固成牢不可破的噬骨寒冰。

镜月曾见过几次,那密不容针的寒冰一寸一寸从墨世的双脚两腿到他的腹际腰间,再到肩膀咽喉和下巴嘴唇,停留在人中的位置,只留着鼻子在外艰难呼吸。

墨世就这样被牢牢困住,不止动弹不得,甚至连喘息都困难不已。

于是他提起内力,张开口,露出两颗寸长的獠牙,硬是从坚硬的冰壁上凿出两个小孔,再慢慢将真气渗入孔里,一点一点奋力喷张出更多空间。

如此,周而复始,一天,一月,一年,十年,百年……

这是怎样无法言说的痛苦,镜月难以想象。只是以前就觉得看着心疼,所以她总是爱挑黄昏的时候睡觉。

而现在,她自然更是不舍。虽然无法说出口,也不敢表露出来,但镜月自己知道,她已经爱上墨世了。只需他一点点的回应,她就愿意把整颗心都交付于他。

因而今天,她想要陪他一起度过这个时刻。

墨世的血液正被缓缓冻结,大抵是因为严寒,他的脸又变成了黛青色,双唇发白,瞅得镜月一颗心纠结疼痛。

“墨世,我好担心哦!”镜月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墨世凌厉的扫过去一眼,闷不做声。

镜月沉沉的叹了口气,怎么又变回到那按部就班的寡言模样了?这样要等到他下一次开口说话是什么时候啊?

而且,他总是很容易误会她呀!

不过,虽然墨世没有说话,但镜月却也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的,必定是这种折磨即将结束,他不需要她的担心,更不需要她的同情。

这明显是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嘛。

她真正担心的是,“你这么狼狈的一面也被我看到了,要是你以后为了让我不能出去乱说,强行消除我的记忆或者割了我的舌头,那我岂不是很可怜?你也知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镜月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墨世的火气迅速上升,周围的寒冰竟渐渐退了回去。

眼见颇有成效,镜月继续火上浇油:“你真的想这么做?哎呀,其实我没有看见你张着血盆大口,也没有听见你叫得凄惨凌厉,你别剜了我的眼睛,更割了我的舌头,那样会很疼,而且还好丑哦!”

墨世狠狠的瞪着她,抬起手就想掐断她的脖子。

他看着没被受制的手,眼神迷蒙,心思澄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

镜月,果然很聪明。

墨世终于开了口。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杀了你不是干脆多了?”他风轻云淡的说。从容的态度、淡定的口吻,好像在问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我是请你吃一个馒头呢,还是请你喝一碗鸡汤?”

镜月瑟瑟一抖。

又说话了!

而且,又是魔鬼的语言。

他就不能挑点好听的说吗?一张口就是杀、杀、杀。

佛祖啊……

镜月呜呼哀叹。

她怎么忘记了墨世过两天就可以恢复自由,而且她们“隔”得那么近,只要他手臂稍稍伸长那么一丁点,他想让她怎么死,她就得怎么死。

多可怜的一个幽灵呀,她上辈子一定是作孽了!

转念一想。

不对!

墨世不是说,她是一个好人吗?

墨世不是还说,如果她母亲不是坏人,那么杀害她的人,就不可能是他吗?

如此以理说来……

他应该也是不可能杀害同样身为好人的她吧?

对吧,这样想是没错的吧?她的小命还是很安全的吧?

镜月怯生生的望着墨世,“我是一个好人哦!”

墨世嘲讽的一笑,坚定的回眸,“很快,这就会成为过去!”他不但会杀好人,而且,只杀那些所谓的好人。

镜月配合的一颤,好凌厉的眼神呀,差点就吓到她了。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她更加配合的弱弱的举手。

墨世眼睛轻轻一合,脸上写着两个字。

“准奏!”

“过去你为什么不能杀好人?”这一点,她还是很好奇。

墨世愣了愣,似在犹豫。

最终,他决定看在镜月功不可没的份上,告诉她。

“因为水芸的血。” 墨世的怒气又在蠢蠢欲动。

镜月呆呆的点了点头。

哦,原来又是水芸啊!原来她的血不只可以分辨好人和坏人,还可以阻止墨世杀害好人啊!

真是匪夷所思。

她还是不明白,不过却也看懂了一点。

这中间定是有莫大的内情。

想必这一切,墨世当初也是毫不知情的吧。或许,他的死也和这有关吧;如今重新提及,只怕是掀开他尚未痊愈的伤疤,让他再痛一次吧。

心里酸酸的。

果然,好奇是会害死人的啊!

镜月突然感觉自己应该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永世不得超生……为什么以前那么不懂事?总爱拿水芸去逗他发火,这罪过大了啊!

“对不起。”镜月诚心诚意补上一句迟来的道歉。

“对不起什么?”墨世听得糊涂。

镜月就更糊涂了,“你不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墨世选择缄默。

谁会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去探听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

默认也不行!

“只在心里想想的道歉,有什么诚意?”他粗声吼过去掩饰自己的尴尬。

“啊!”

镜月沮丧的耷拉下脑袋,好吧,是她有错在先,她很有诚意。“我有罪,请你将我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墨世悄然轻笑了,浅浅的,淡淡的,几不可见。

笑容在镜月抬头的前一刻,已完全隐退,看不出痕迹。

“算了。”他挥挥手,硬生生的说,“杀你还浪费我的精力,有诚意就自己了结了。”

镜月气得冒烟,悬身飞到他面前,隔着薄冰挥着拳头在他眼前晃了几晃,又愤恨的垂下。

她不是他的对手!

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发泄一下总还是可以吧。

“只怕,你杀不了我,哼!”觉得不过瘾,她又指着墨世的衣袖,把脸贴在冰上,得意的说:“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墨世神色一敛,冷冷的说:“你还有三天时间可以挑战我忍耐的限度。到了八月十五,我会当着水芸的面,将她的血还给她。”

他的脸色深沉,眼神阴霾,浑身都透露出一种讯息,“到时看你敢不敢再放肆!”

镜月自己慢慢抬起头来,退开一步,神色十分不安。

她不是被墨世的锅底脸吓住了,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

“水芸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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