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派人收走了李愉的尸首,因他身负那样的罪名,不能葬入李家祖坟,另寻了山头埋葬他。
李愉的事了结,定远侯要返回西北,他带着李忻和李恮同行。如今李愉已死,李悦要守孝三年,李恒已是战功赫赫,不用再往西北去捞战功挣前程,而且李恒,也由不得他安排。
定远侯离京这一天,除了还不能起身的李老夫人,阖府相送。定远侯上马前,回头看了眼抱着淇儿的姚心萝,眼神复杂。姚心萝的身份、管家的能力、办事的手段,足以做一个侯府主母,可是下手稍显毒辣了点。
姚心萝注意到定远侯看过来的目光,神色未变,眸中并无闪避和畏惧,二房做了那么的坏事,她是在惩恶除奸。
刘氏和方氏舍不得儿子,拉着儿子絮絮叨叨地叮嘱,要他们上战场上小心,千万不要冒险往前冲之类的话。
定远侯翻身上马,举起马鞭道:“走了。”
李忻和李恮赶紧跟着上马,随定远侯爷离京赶赴西北。
定远侯离开,侯府的生活又开始按部就班起来。李恒仍旧去兵部做他的左侍郎,早出晚归。姚心萝上午带女儿,下午去四和堂处理内务。
日子宛如流水一般的过去了,中秋节后,辛玉金出嫁,她嫁的是西北鄂多城知军的儿子黄捷。
九月初十,姚训铮一道告老致仕的折子,把圣上气了个仰倒,把折子丢还给他,指着他道:“你比朕还小两岁多,你这是告得那门子的老?”
“万岁爷,臣真得老了,您看看臣这鬓角,全是白发了,臣做着国公,又兼着户部尚书,近两年已有些力不从心了。臣的那三个儿子和女婿,虽说都不怎么有大的长进,但多少还能替万岁爷办点琐碎的小事。就恳请万岁爷准臣告老回家,含饴弄孙。”姚训铮诚恳地道。
圣上皱眉问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害怕梁国公府权势太大,朕会疑心你、忌惮你?”
姚训铮跪下道:“万岁爷是仁君,是明君,臣并非有此种担心。臣之所以要告老,是因为家中老妻。臣在娶她时,曾许下承诺,要陪她游山玩水的。可是臣一直没有机会陪她走走,实在愧对她。臣想趁着这腿脚还利索,陪臣的老妻四处走走,去看看在万岁爷治理下的大好河山。”
圣上看着他,道:“我与你君臣相宜,这些年来,我一直倚重你,我不能失去你这个股肱之臣。朕准你一年的假,让你陪令夫人出去走走,这告老折子,你收回去。”
“臣谢主隆恩。”姚训铮不好再坚持,只得收回了折子,圣上这次不准,一年后,他再来递交就是了。
姚训铮此举,很快就传到了安郡王等人的耳朵里。鄂国公摸着胡子,目光阴冷地道:“这只姚狐狸不知道又在玩什么把戏?”
“还能玩什么?以退为进,向圣上索要更多权势。”显怀郡王恨声道。
“梁国公府深得圣宠,子嗣又多,要想全部弄死,不是件易事,不如先对付李恒。”鄂国公建议道。
“李恒也是个狠人,要对付他也不容易,李愉想杀他没杀成,反被他栽了那么一个罪名,被斩杀了。对付李恒一定有成全之策,必须一举成功。”萧潍沉声道。
安郡王几个深以为然,商量着要怎样才能一举杀掉李恒。
十一月,李悦的那个妾室阵痛了五个时辰后,生下了一女。李老夫人对元嬷嬷哀声叹气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女孩又一个女孩的生,怎么就不能生个男孩让我抱抱呢?”
元嬷嬷无语地看着她,虽说小二房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可庶长子多是乱家之源啊!尤其是小二房还在守孝,嫡子出生要晚上好几年的情况下,没有庶长子绝对是好事。
李老夫人并不这么想,过了几日,姚心萝依照礼数过来看她,她对姚心萝道:“恒哥媳妇啊,淇儿也有这么大了,你也该给她添个弟弟了。女孩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这男孩子才是顶梁柱。”
“老夫人的话,我会转告世子。”姚心萝淡淡地应付着,淇儿才九个月大,她不会心急怀孕生二胎的。
李老夫人以为她答应了,也不就再啰嗦。
午后,停了半日的雨加雪,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铺上了一层薄冰。
一向爱笑的淇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哇哇大哭,姜娘子给她喂奶,她也不吃,就张开嘴,露出白白小乳牙,大声哭着,嘶心裂肺的。姚心萝抱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哄,心急地问道:“淇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哭啊?是肚肚痛?还是头痛?告诉娘啊。”
“呜呜,娘,呜呜,爹,呜呜,娘,呜呜,爹。”淇儿还不会说长句子。
“娘在这里,娘在这里,淇儿是不是想爹爹了?没事没事,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姚心萝轻轻拍着她的背,“淇儿睡一觉,爹爹就回来了,淇儿要是不乖乖睡觉,爹爹会晚晚回来的。”
“淇儿乖,睡觉觉。”淇儿抽抽小鼻子,撅着小嘴,闭上了眼睛。
姚心萝把她哄睡,放在了小床上,左右手互相轻轻地捶了捶手臂。冬梅赶紧上前,帮她揉胳膊。末时一刻,姚心萝去了趟四和堂,处理完琐事回了昍园。
平时酉时三刻就会回家的李恒,戌时初刻了还没回来,姚心萝隐隐有些不安,淇儿莫名的哭闹,让她有不祥的预感,刚想吩咐冬林去前院问问,就见冬桂走了进来,“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姚心萝如释重负,就往门口迎了几步,就见李恒撩开门帘走了进来,头上肩上有雪粒子。姚心萝知他一向仗着身体好,还拿顶风冒雨当磨练,也就没过份在意,道:“赶紧去泡热水澡,把湿衣裳换下来,真是的,枉费我跟你说了那……”
训斥地话还没完,就见李恒高大的身体,往后倒。姚心萝大惊,一个箭步窜上去,抱住了他,“世子,你怎么了?”
“夫人别担心,我没事。”李恒努力地笑道。
姚心萝闻到了金创药的味道,拉开他的衣襟,果然看到他胸前缠着纱布,殷红的血已经将纱布渗透,急忙大声喊道:“快去把府医找来,快点。”
李恒尽量让自己显得有中气,道:“夫人,我伤得不重,只是看……”
“你给我闭嘴,我有眼睛,我能看得见。”姚心萝生气地吼他,“让你穿那件衣裳,你不肯穿,嫌绑得太紧太碍事,现在好了吧?受伤了吧?你满意了吧?”
李恒自知理亏,不敢再出声,任由姚心萝发脾气。姚心萝扶他到榻上坐下,让婢女再端两盆炭火进来,然后解开他的衣袍细看。夫妻恩爱时,她自是见过他的身子的。他的背上、胸前都有一刀刀的伤疤,他的体质好,又有上好的伤药,那些伤疤的痕迹都不深,渐渐淡化了,可是她看着还是心疼。偏这男人自持是军营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流血不流伤,受点伤不要紧。
“你伤在哪里?”姚心萝低声问道。
“伤在肋骨边,没有伤及要害,多休养几日就好了。”李恒柔声哄她道。
“都这样了,你还要拿话哄我,你要不跟我说实话,我就撂开手不管你了。”姚心萝威胁他道。
李恒犹豫片刻,道:“还差半寸就伤到心脏了。”
“你你你……”姚心萝恨不能给他几下,可他伤成这样,她舍不得下手,“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伤?”
“有人要刺杀福亲王,我救了他。”李恒皱眉,眸光微沉。今天事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可这一时之是,他还没想到。
“福亲王担着闲差,无所事事的,谁会想要刺杀他啊?”姚心萝不解地道。
“我已让人去查了,我怀疑是这个动的手。”李恒做了个八的手势。
姚心萝柳眉紧锁,“福亲王也是嫡子,他先杀了福亲王,再害死太子,他这个庶子也有上位的机会了。”
“而且今天动手的人,就跟当年追杀我那些人招式相似,我怀疑李愉临死时,把暗中的势力交托给他。”李恒沉声道。
“该死的李愉。”姚心萝咬牙骂道。人死了,还在这里给李恒找麻烦。
说话间,府医赶了过来,为李恒重新上药包扎伤口,姚心萝站在旁边看着,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李恒有伤在身,姚心萝不准他硬撑着去兵部,让人去给他告了假。
隔天,福亲王和福王妃带着他们的女儿,过来探望。福亲王和李恒一起说话,福王妃和姚心萝这对妯娌在闲聊,两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厚厚的毯子上玩,不时用她们才听得懂的言语,叫嚷几声。
屋里有炭火,烘得屋内温暖如春,淇儿身上的衣裳不是太厚实,她扶着东西就能站起来,福王妃的女儿顺儿见状,着急了,嘴里呜呜地叫着。
淇儿回过头,也冲着她啊呜呜地叫了两声。顺儿犹豫了一下,四肢着地,朝她爬了过去,两个母亲停下了闲聊,看两小姑娘的互动,甚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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