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烟波浩渺的水面上,数艘小舟穿梭在莲藕旁,少女们相互戏水采莲,偶有嬉笑之声传入岸上。
湖畔上,柳树下,少年站在阴凉之处,望着湖面上,但是目光却是一片空洞。
少年名为庄宇,样貌清秀,却少言寡语,其父庄智渊,官居一品大将军,手握雄兵数十万,常年驻守边疆。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六年了,这一切似真似幻,前世种种如同昨日,历历在目。”庄宇心中默默的想着。
身为京中大将之子的庄宇,声名不显,众人都知晓庄智渊生有二子,大儿子庄翔,小儿子庄宇,但却没有多少人认识庄家二子。
庄翔从小随庄智渊入伍参军,常年待在边关,征战沙场,如今已是大陈军中赫赫有名的勇将,也是大陈历代最为年轻的从六品振威校尉。
庄宇却与大哥庄翔相反,整日待在家中读书习字,也鲜为人知。
夜深人静,繁星璀璨。
将军府内,一个少年推开窗户,晃身而出,双脚在虚空之中迈出,仿佛脚下有无数阶梯一般一步步的踩在了上面,如履平地。
“不错,半月不见,你居然完全领悟了登天步。”此时屋顶之上,坐着一名身着淡黄道袍的道人,微笑的看着庄宇。
庄宇走到了道人的身边,与道人并肩而坐。
“数年的时光,你就已经触摸到了凝气境界的边缘,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道人轻叹一声,自己一生不过如此境界,而庄宇却只用了数年时光便达到了自己一辈子苦苦追求的境界,离破境就差火候未到了。
庄宇转头望着道人,问道:“您为何不能收我为徒呢?”
“傻小子,我平生所学,你已尽得真传,我的家底早就被你掏光了,换做一般人都不敢碰你这样的天才。”道人一脸的无奈,但是心底却十分欢喜,庄宇能有这样的潜力,那就算去那个地方也不是不行。
庄宇却没有想那么多,他也不明白养气期巅峰有多么强大,反正用老道的话说,这连真正入门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如果庄宇要是知道庄智渊修炼了一辈子,也只是打通了十二正经,也不过养气期后期就已经是大陈一流高手,庄宇就会明白自己实力有多强了。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连一套最基本的剑法都学不好,算什么天才。”庄宇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在庄宇却没有普通少年那稚嫩的气息,相反,更显老练。
庄宇心中很清楚知道自己的毛病,任何武功在自己手里使出来,都是一鳞半爪的,哪怕武功套路他都记不下来,这样的人,能算是天才?庄宇不知道,反正东方哲也没说。
东方哲便是这道人的俗家之名,法号弘哲。
弘哲道人也苦笑了起来,的确,庄宇在炼气一道上的天赋很强,但是武技方面,那简直就糟糕透顶,不管是拳脚功夫,还是刀枪棍棒。
并不是庄宇不努力,而是庄宇武道天赋真的不行。
前世的庄宇本就是一书生,从未习武,今世想要习武,奈何却力不从心,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施展出来,这如何不让庄宇心中黯然。
“能够专心炼气,未尝不是幸事,或许这也是你修炼进展极快的缘故,因为你能够专心一志,不为外物分心。”弘哲道人倒也看得开,如今庄宇打下夯实的修炼基础才是正事,武技之事可以以后再说。
炼气,这个词,弘哲道人提到过很多次,不过庄宇还是不明白炼气是干什么的,不过倒是知道了一点,炼气之人,养气为末,登天为上。
养气期,凝气期,还神期,玄命期,无垢期,纳虚期,登天境,这便是弘哲道人曾说过的炼气七境。
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相处之间无话不谈。
“明日,我就得去潜龙书院念书,以后我们就没机会见面了。”庄宇道。
潜龙书院,位于皇城一隅,四周都有重兵把守,绝对是京城中除了皇宫之外,守卫最为严密之地。
潜龙书院代表着大陈的未来,其中又有无数达官贵人子女,自然也就成了京中守卫重地。
弘哲道人愕然了一下,道:“去哪干嘛?你若是想要谋取一官半职的,来钦天监,我任你为钦天监总管,官居正二品。”
从潜龙书院出来的学子都是天子门生,出则入仕,这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爹从边关来信,让我去念书。”庄宇倒也不是很抗拒庄智渊的决定,毕竟那是天下最大的书院,说不定从中可以找出自己为何不能修习武艺的缘故。
弘哲道人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了,身为一品大将军之子的庄宇,既然不能习武,那习文就是必须的事情,而庄宇的哥哥庄翔,如今在庄智渊麾下,若是庄宇走文官一路,日后与庄翔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对于家族而言,庄宇的选择是正确的
要么成为武将,要么就是文官,以庄宇是庄智渊儿子的身份,这两条路必须要选一条。
庄宇跟他学功夫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庄智渊也不知道。
庄宇倒是知道弘哲道人是钦天监的监正,也就是钦天监掌权者,不过庄宇对于弘哲道人去钦天监为官的提议没有什么兴趣。
钦天监的官职任命,不属于吏部管辖,全凭弘哲道人一人做主,只需要给吏部提交任职文书即可。
哪怕庄宇只有十五岁,只要弘哲道人愿意,庄宇一样可以成为当朝二品大员,当然也只是官职为二品,权力管辖范围也只在钦天监,享受二品官员的待遇罢了。
夜幕中庄宇盘腿而坐,吐纳着天地元气,见此,弘哲道人悄然而去。
或许庄宇在武技一途没有任何发展潜力,但若说这内家修炼,庄宇不但有天赋,而且也勤奋,这一点,让弘哲道人很是欣慰。
在仆人们还没忙碌起来之时,庄宇就收功,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些年来,他与弘哲道人之事,并没有告诉他人,谁也没有发现庄宇这个秘密。
关于庄宇去潜龙书院一事,庄智渊已经托人办妥,手续并不复杂,只需一封推荐函,再加上户部印章和庄智渊的官印印章,这入潜龙书院一事就成定局了。
潜龙书院,建于大陈立国之初,如今已有数百的历史,在这古老的书院中,走出了无数一品大员和名将。
藏书阁,里面收藏着天下各类书籍,种类杂多。
文渊阁,也就是夫子们传业授道教授六艺之地。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常为而无不为,所听而无不听……”
百余少年,手持书册,或聚精会神或昏昏欲睡,但谁也不敢发出丝毫的异响,谁都知道潜龙书院里的夫子最不喜欢别人在他们讲课的时候被打扰。
今日是徐老夫子讲课之日,此老的脾气在整个书院里面那是出名的火爆和刻板,就算是书院院长太傅大人,在他讲课之时打断了他的讲课,也要跟院长讲理,直到院长道歉为止。
敢于当朝三公之一太傅管平央吵得面红耳赤之人,要想镇住这群少年子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潜龙书院的夫子多半都是天下有名的大儒,满腹经纶之辈,平日里为人和和气气,但是一说到这育人之事,绝对称得上严师。
前些日子,灵凤公主就因为迟到片刻,被戒尺打了二十下手心,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这就是潜龙书院里夫子的规矩。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少年慢悠悠的东看看西瞅瞅的逛着,此人自然就是庄宇。
进入书院,他询问了他人,才知此时正是上课之时,所以就来文渊阁了。
庄宇心中暗想,反正此时也已经是快晌午了,先去熟悉一下环境再说。
当庄宇走入文渊阁之时,顿时发现了气氛有点不对劲,似乎那些听讲的少年全都望着自己,就连台上讲课的夫子也是冷冷的望着自己。
庄宇停下了脚步,略有错愕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他不明白众人要用如此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请问,这里是潜龙书院的文渊阁吗?”庄宇对身旁一个少年,轻声问道,被众人目光盯着,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这完全不是他心中的文渊阁,这一刻,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自己似乎来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对于庄宇的问话,那个少年不敢回答,只是看了夫子一眼,便低头不语。
庄宇说话声很轻,可是在这寂静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楚的环境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好陌生,看情形应该是第一天来潜龙书院,不过他要倒霉了。”灵凤公主目视着庄宇,见庄宇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心中也稍感平衡了,至少很快就有一个比自己还惨的人了,想到这里,灵凤公主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看着庄宇。
上次就是徐老夫子的课,她只不过迟到片刻,就被罚了二十戒尺,这少年不但打断了徐老夫子讲课,还一点规矩都不懂,这要不被徐老夫子狠狠打一顿那就怪了。
不单是灵凤公主心中这样想,其他少年心中同样如此念头,潜龙书院有潜龙书院的规矩,不然也不会成为天下第一书院。
就连灵凤公主都难逃责罚,更何谈他人?来潜龙书院的人,九成以上都尝过戒尺的滋味,那是让他们终身都无法忘记的教训,这也导致了潜龙书院夫子讲课之时,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身份和背景,都不敢在夫子面前放肆。
退一步说,潜龙书院背后站着的是当今天下三公之一的管平央,他们再大的背景能与太傅大人相比吗?
庄宇或许不认识徐老夫子,但是徐老夫子却知道这就是庄家二少爷。
今日一早,院长管平央就与众位夫子交代过,钦天监的弘哲道人让钦天监正六品司候庄宇前来潜龙书院上学。
只要庄宇不在潜龙书院内杀人放火,一切都由庄宇去,这就是弘哲道人的意思,也是太傅管平央的命令。
庄宇也不知道弘哲道人信口给他捏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钦天监的身份。
徐老夫子淡淡的冷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心中的不快,随后开口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坐。”
庄宇微微弯身行礼,寻了一张空座坐了下来,等着徐老夫子继续讲课。
徐老夫子破天荒的没有生气,这顿时让众人为之大哗,看向庄宇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整个潜龙学院里庄宇还是第一个半途闯进课堂,打断了夫子讲课,却没有受罚之人。
就连太傅大人也被徐老夫子说得道歉赔礼,这庄宇难道比太傅大人的身份更加显赫,连徐老夫子都不敢得罪?
皇室直系人员灵凤公主都被徐老夫子狠狠打了二十戒尺,这个小子身份难不成比灵凤公主更显赫?
在大陈之内,比公主身份更显赫的人,那也就只有诸位娘娘和当今的圣上了。
这徐老夫子对庄宇,简直就是亲子待遇,类似的想法在很多人心中响起,却也没有敢说出来。
灵凤公主见徐老夫子如此对待庄宇,再想想自己之前所受的处罚,顿时心生不满。
“夫子,学生话要说。”噌的一声,灵凤公主站了起来,行弟子礼,声音如黄鹂,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