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人深信,
灵魂与身体是相互独立的。
即便肉身死去,
那飘摇的灵魂,也终有一天,
会回到昔日温暖的居处,
犹如倦鸟归林。
1
据说,大学生混日子的境界有如下几等:
一等:什么?明天要考高数?
超等:什么?下节课要考高数?
仙等:什么?刚才考的是高数?
佛等:有一天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在考高数,醒来一看果然在考高数。
非常不幸,由于平时的生活过于懒散,在逃课、偷吃以及看美眉的不亦乐乎中,我们宿舍的全体人员,一不小心就跨入了一等的行列中。
“啊?明天要考试?”猩猩老大此时正端着一碗泡面坐在宿舍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下巴差点掉到面碗里。
“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上完了课,辅导员就发了这张纸,人手一份!”刚刚下课的那门是选修课,所以我们只派了老二一名勇士代表全宿舍去点名。
号称极有语言天赋的老二,据说能够用深沉版、娇嫩版、苍老版、幼齿版等不同的声音答“到”,堪称人肉点名机器,并通过此项技能,赢得小钞无数。
“你确定这次没有听错?”在打电动的老四也置主角的生死于不顾,一把抢过那张纸惊诧道,“哇,离散数学?我们有学过这一科吗?”
“你等一下……”我也顾不上研究月亮的走势了,急忙在小书架上翻来翻去,终于翻出了一本全新的书,上书“离散数学”四个大字。
“真的有这门课啊,我也找到书了!”老五边说边收拾东西准备上自习。
“等我一下,我也去……”,“就剩不到12个小时啦,不知道做小抄管不管用!”一帮人穿衣服的穿衣服,关电脑的关电脑,喝面汤的喝面汤,在大呼小叫之中,宿舍变成一片风卷残云的狼藉,转瞬间就空无一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万万没有想到,平时门庭冷落的自习楼,一到期末考试,居然瞬间就咸鱼翻身,变得比中午的食堂还要热闹。
每个教室都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有人做题,有人吃东西,有人在背书复习,更多的一部分正在埋头苦干地做小抄。
大家都忙碌得像是一窝迷路的蚂蚁,熙熙攘攘,乱成一团,找不到一丝可以插针的缝隙。
“哎呀,没有座位!”老大发出了一声哀叹,此时我们已经转战了好几个教学楼。
“要不我们分散开吧,不坐在一起还可以!”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提议,一个人或许还能奇迹般地找到零星的位置。念及此处,我们很快就背着书包各奔东西了!
我一个人游走在各个系的教学楼间,却依旧找不到空着的座位。
在萧瑟的冷风中,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学校里最高的一座教学楼:计算机系的系楼!
因为是理工科院校,学习压力比较繁重,动不动就会有想不开的学生表演跳楼秀。
本来化学系那个八层的教学楼一直是这种自杀者的钟爱,惜哉因为楼层不高不低,导致有好几个学生不但没有死成,还沦落到了生不如死的悲惨境地。
当这座计算机系的十六层大楼拔地而起之后,就再也没有那种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这也直接导致这座楼人丁稀少,连本系的学生来上课,都要不停地往上张望,确定不会有空中飞人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挪到大门里。
现在,这栋传说中的教学楼就伫立在我的眼前,非常幸运的是,在这种全校总动员的期末考试前夕,该楼的灯火依旧阑珊,一看就是没有几个人敢来这里上自习。
我乐得吹了声口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去。
只见走廊里异常清静,白炽灯的光孤独地照耀着每一个角落,居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习的地方,我乐得一把就推开了身边一个教室的大门。
屋子里空空落落,偌大的空间,居然变成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学习天堂!
于是我屁颠屁颠地找了个温暖的地方坐下,开始临时抱佛脚地拼命啃起书来!
可惜平时落下的功课太多,我再怎么努力也记不住所有的公式!
几个小时下来,课本在我的眼中依旧是天书。
看来硬背是不行了,我只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开始抄书上的公式!
据说即便题目不会解,写一条公式也能够得两分的!
一时间教室里静寂无声,只有我撕纸条发出的“嘶啦——”、“嘶啦——”的声音和笔走龙蛇的“沙沙”声。
哪知就在我如得道高人一般,誊写天书誊写得正热血沸腾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一下就按在了我的后颈上!
“哇——”我被这异于活人的温度吓了一跳,瞬时关于这座教学楼闹鬼的种种传闻,全都纷迭而至!
但是还没等我仓皇逃命,就听背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嘻嘻嘻,六郎,吓了你一跳吧?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你个大头鬼!”我听到这个声音,气得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
一个穿着白色鸭绒衣的女孩正站在我的身后,朝我开心地笑。
“你……你平时都是这样跟人打招呼的吗!”我吓得几乎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叫道。
“不是啊!”剩女小姐得意地朝我摆摆手,“今天为了你,我可是特意用冷水泡过手哦,很荣幸吧?”
我听了一时无语,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福气消受她的特殊待遇,收拾了一下书包就要跑路。
“喂!你要去哪里?”剩女小姐嘴一扁,“人家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
“找我干吗……”瘟神报到,必无好事!
“找你借一本书!”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找错人了吧?”
确实,鉴于她的独特爱好,大概只有校门口那个摆摊算命的半仙才能够满足她的挑剔口味!
“讨厌啦!”剩女眼白一翻,气恼地伸手给了我一下,“人家又不是借那种正常的书啦,而是要借《西方经济学》!”
老天啊!估计全天下只有该女才会把阴阳风水,八卦算命之类的书规划到正常一类!
“今天没带,明天给你送过去!”我背起书包,边说边跟她一起往楼下走,“对了,你们专业《西方经济学》不是必修吗?”
“是啊!”剩女小姐站在楼道中,朝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人家为了节省开支,所以没把钱浪费在那种没用的地方!像我上周就买了几枚陪葬的古钱;还有上上周,还买了一幅据说曾经吓死过很多人的画;还有一个月前……”
她嘟嘟囔囔不停地在我耳边侃她那惊世骇俗的购物经,导致本来就有些阴冷的楼道变得更加阴森恐怖。吓得我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到了楼下。
外面的空气清新,虽然已经是半夜,校园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一下就冲淡了那个空旷的教学楼所带来的恐惧。
我裹紧了衣服,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打算为了明天的考试,继续挑灯夜战一下。
哪知刚刚走到花园前,身边的剩女小姐就使劲地拉了我一把。
“快看!那是不是鸟?好大的一只鸟!”
鸟?这种冬天的夜晚,怎么可能会有鸟?
我纳闷地回过头去,只见苍茫的黑夜中,正有一个飘忽的影子,翩翩然然地立在我们刚刚走出的那栋教学楼的顶层。
但是还没等我看清,眼前跟着一花,它就笔直地掉了下去。
在凄冷的风中,在朦胧的黑暗中,真的像只大鸟一样,一晃即逝!
2
“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使劲揉了揉,可是那个影子转瞬间就消失不见,刚刚看到的一切像是错觉,根本无从寻觅。
“你看到了吗?”剩女小姐兴奋地对我说,“那鸟飞了啊!可是它为什么会朝下飞呢?简直就像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我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急忙拉着她迅速地跑离了那个恐怖的教学楼。
“喂!你跑这么快干吗?我还想过去看看……”她依旧不死心,在我身后大呼小叫。
“你还想不想要《西方经济学》啦?”我边跑边朝她吼。
这招果然好用,在小便宜面前,剩女小姐终于闭上了她聒噪的嘴,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一直走到我们的宿舍楼,等我拿了书给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当晚,我们宿舍的全体人员,难得达成共识,一齐把桌子搬到了走廊上,披着棉被集体开夜车。
就连一向热爱美容,号称每天都要睡饱美容觉的老五,也迫于考试的压力,不得不顶着面膜上阵。
因为末日将至,想到那笔可观的重修费,我几乎在翻开书的瞬间,就把刚刚的奇怪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书上的字和符号,渐渐在我的眼中变成了鬼符。
越来越不清晰,越来越扭曲难懂,就像是一只只奇怪的眼睛,在嘲笑我的愚钝。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枕着书趴在桌子上去会周公了!
梦中好像又看到了那栋非常高的教学楼,但是它这次却灯火通明,宛如燃烧的火烛一般,灿烂耀目地伫立在黑暗中。
火烛的顶端依稀有一个人影,正张开双臂,像是巨鸟一样迎风而立。
我突然变得渺小而孤独,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胜景,不知所措。
楼上的那个人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朝我笑了一下,接着双足一蹬,一下就随着强风坠落下去。
“喂!不要啊!”我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手足无措,转身要去找人帮忙。
但是周围空旷冷清,哪里有半个人影?
与此同时,在阴霾的天空下,不知何处的冷风,送来了沉重悲哀的丧钟声。
“当——”、“当——”一声又一声,在空寂中回响,流连不绝。
“喂!六郎!”我正在噩梦中挣扎,突然觉得有人在大力摇我的肩。
“嗯?”我只觉得浑身酸痛,急忙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走廊的桌子上,披着棉被睡了一夜。怪不得会做噩梦!
“快点起来吧!”老大一把掀开我身上的棉被,“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考试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命运的悲惨,迅速地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书包就飞奔到了楼下。
不知为什么,那清晰的钟声,似乎始终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愿离去。
天气完全没有昨日的晴朗,有些阴沉压抑,非常像我的梦中所见。
我在路上买了早点,一边吃一边撒开双腿往教学楼跑去。
还好我体质特殊,这点距离根本难不倒我。
等我坐在考场中时,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连早点都被消灭得一点渣也没剩。
“哥们我真是佩服你!”宿舍的其他人都狼狈地接踵而至,看着刚刚跑了个千米,神态自若的我,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换做以往,我一定会非常得意地笑上两下,但是今天非常奇怪,让我很纳闷的是,考场中居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鸟!很大的,有着蓝色羽毛的鸟,正背对着我们,蹲坐在讲台上!
“喂!”我伸手拉了拉坐在前面的猩猩,指了指讲台,“老大,那是什么?”
猩猩难得地掏出百年不用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了半天,肯定地回答道。
“监考老师!”
“我不是说他,是那个落在讲台上的东西。这个老师怎么连宠物都带?”
“什么宠物啊?”猩猩老大瞪了我一眼,似乎认为我在故意干扰他的考前情绪,“讲台上只有一摞试卷,催命帖!”
难道是我眼花?
但是无论我怎么揉眼睛,那只鸟依旧生动地存在着,偶尔它还会扑棱一下翅膀,抖抖羽毛,看起来是鹦鹉一类的大鸟。
现在别无他途,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安心考试了!
我想到这里,尽量不去看那只古怪的鸟,接过猩猩传过来的试卷,埋头苦干。
哪知刚刚答了一题,我就开始直冒冷汗。
天啊!这张卷子居然比课本还要天书!我基本连题目都看不懂!
怪不得系里会派一个老眼昏花,几乎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来监考,原来如此!
想到这里,我偷偷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公式,希望能够拿到可怜的个位数。
前面的猩猩更是夸张,把书从座位下面拿出来,明目张胆地放到桌子上拼命翻。
光听那稀里哗啦的飞快翻书声,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找到目标,一无所获。
然而就在我们忘情地翻书,老师投入地打盹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黑影在我头顶一闪而过,接着左边的肩膀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吓了一跳,望着日光灯下自己的影子,分明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东西。
再一抬头,讲台上的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嗷——”我又爆出了招牌狼嚎。
因为我一转头,就看到刚刚那只大鸟,正站在我的肩膀上,双目含笑地望着我。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它长了一张类似于人类的脸!
“后面的同学,请保持安静!”老头的美梦被我惊醒,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背着手溜达了一圈,然后又坐到原位上继续睡觉去了!
我握着笔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思绪更加混乱。
这到底是什么鸟?猫头鹰吗?但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看得到?
“不要怕!”耳边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居然是那只古怪的鸟发出来的。
我这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手一颤,圆珠笔可怜地滚到了脚底下!
“告诉你不要怕……”大鸟往前探了探头,看了一眼我的考卷,轻蔑地说,“这题我会解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我哆哆嗦嗦地弯腰捡起笔,叼在嘴里,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它。
“笨蛋,你这样怎么考研呢?你不知道现在社会上竞争有多么激烈吗?如果考不上研,你就比别人矮了一大截,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在它嘟嘟囔囔的唠叨声中,我恍若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又回到了高考前夕,面对着老妈永无止境的啰嗦,生不如死!
那只鸟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直念得我头晕眼花,两耳流油,才终于闭上了嘴。
“第一题答案是C啊!笨蛋!你怎么会选B?你连公式都能记错吗!”
呜呜呜,我唯一会做的一道题,就这样被它轻易地否决了!
“我以前可是高考状元的!”它的声音得意满满,“上了大学也是学习委员,相信我,没有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只鸟也会上大学,但是迫于形势,我还是按照它说的答案,把整个卷子填得满满的!
“喂!六郎!照顾兄弟一下!”老大大概听到我奋笔疾书的声音,一把就扯走了我答好的第一张卷子。
“喂……”我小声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急红了眼睛的猩猩,一把就把卷子按到桌面上开抄,头不抬,眼不睁!
我也顾不上管他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带翅膀的提示机,一定要抓住机会,善于利用!
于是最后的半个小时之内,我、猩猩以及身后坐着的另一位同学,一起搏命奋战。
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我们都满面红光地放下手中的笔,一扫颓然之色!
监考的老头一听到铃声,立刻解放似的站起来,组织学生往前传卷子。
猩猩得意地看了看填得满满的试卷,确定自己的大名没有写错,就要把卷子往上交。
“喂!老大!”我一把拽住他的衣服,“你再仔细看看!你的卷子是A卷,我的是B卷啊!”
为了避免考试的时候有作弊行为,一样的考题一般会印成两种卷子,只是题目顺序排列不同,而我和老大由于坐前后排,卷子正好是不一样的!
不过是一字之差,却谬之千里!
猩猩老大看了看手上的试卷,又看了看我。
我们都是死一般的沉默,连落在我肩上的鸟也是如此。
“这有什么?”老大嗤之以鼻,大手一挥,在我的注视下,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他把自己卷子上印的那个大大的“A”,一把就撕了下去,然后拿起签字笔,在破洞下面堂而皇之的写了个“B”字,大摇大摆地就交了上去!
我被这可怕的举动惊呆了!
然而耳边又传来一阵撕纸的声音,却是坐在我后面的同学也在如法炮制!
“咤——”肩上落着的、号称上过大学的鸟,或许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发出了惊诧的尖叫,显然是受了强烈的刺激!
3
一场离散数学考下来,除了我和个别几个没心没肺的学生,大部分人都瞳孔放大,神智涣散,乍一看就像鬼片散场,个个都面无人色。
果然是离散数学,名副其实。
我则是以自入学以来,少有的雄赳赳胜利者姿态走出了考场的大门,刚刚张嘴要笑,就看到走廊里有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女生,正在朝我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嗨……”我一看到她,立刻耳后冒凉风,急忙心虚地朝她摆了摆手,头一低,就要从墙边溜过去。
“六郎——”剩女小姐声音甜得发腻,一把就拽住了我的胳膊。
“叫我杨云涛……”
“那多见外啊!人家喜欢叫你的花名吗!”
说得我又平白地打了个寒战,无事献殷勤,从来都是非奸即盗!在这条亘古不变的原则的指导下,我在她那双晶亮眼睛的注视中,越来越渺小,越来越胆怯,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瑟瑟发抖。
“那……那个,《西方经济学》的书……”她边说边捋着头发,似乎非常不好意思。
“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啦!”我立刻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本书而已,而且那门课我们是开卷,到时候向别班的同学借一本就可以。
“那怎么行?”剩女小姐美目一瞪,“借东西不还从来不是我的风格,我只是想说,为了方便复习,我要在书上做一些记号,所以来跟你打个招呼!”
“我不介意!你随便做,别客气!”我朝她摆摆手,急忙拔脚就跑。
“喂——”剩女小姐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我,不依不饶地在我的身后喊,“你真是个好人啊,今天真是帅呆了……”
呜呜呜,俗话说得好,宁可被一百个聪明人责骂,也不要被一个傻瓜夸奖!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被一个公认的神经不正常的女生说帅!
想到这里,我更加卖力地逃命,直跑得我肩上落着的那只怪鸟都使劲地挥舞着翅膀,才能跟上我的速度。
对了!它这一扑棱,才让我想起还有这么一件怪事,一拍脑门就停下了脚步,偏头问它,“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落到我的肩上?”
“我也不知道……”它那张五官俱齐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迷茫之色,完全没有了方才考场中的睿智,“我好像是从一个很高的地方跳下来,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很高的地方?”这句话对于一只长着翅膀的动物来说,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它垂头丧气,神情落寞,“似乎我也像你们这样生活过,也念过书,但是就像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从空中掉了下来,醒来就变成了一只鸟……”
我见它伤心,也不好再问什么,背着书包,随着放学的人潮往食堂走去。
今天非常奇怪,虽然已经是中午时分,但是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有厚厚的云层笼罩在头顶上,遮蔽住了灿烂的阳光。
偶尔还有几只青色的大鸟,从苍茫的天际一闪而过,划出优美的弧线,又转瞬消失不见。
由于此时正处于期末考试的关键时刻,学生们都忙忙碌碌,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些大鸟的存在。
我站在校园中,抬头看了一会儿这奇异的景象,就也一头扎到了食堂中的抢饭大部队里。
也许只是南迁的候鸟,虽然现在已经深冬将至,但也许是这种鸟比较迟钝!
食堂里依旧人满为患。
我刚刚找了个位子坐定,就听到身边有几个男生在叽里咕噜地八卦。
“你知道吗?昨晚又有人跳楼自杀啦?”其中一个神神秘秘地说。
“真的吗?还是从老地方下去的?”
“那还用说,那里技术含量最高啦,必死无疑!但是听说这次跳楼的可是个人才,好像还是学生会的干部,计算机系的学习委员……”
我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昨晚在那栋灯火阑珊的高楼下的所见。
黑夜中那个遥远而缥缈的影子,再次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眼前。
难道?那真的是一个即将赴死的人?
米饭顿时变得味同嚼蜡,不知为什么,渐渐从我的心中涌出一丝的懊悔。
如果,昨天我能够及时地跑上去阻止,而不是怕事地逃走,或许就能够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
然而上帝永远没有给我足够的时间悲春伤秋,正在我想得入神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一只手,一把就重重地拍到了我的肩膀上!
“咳!”由于受到了惊吓,一口米饭结结实实地塞到了气管里,憋得我脸色酱紫,几乎气绝。
“哎呀,六郎啊,见到我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咤——”肩上落着的鸟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你怎么大白天出来了?”我喝了一口水,颤抖地指着坐在我面前的黑衣男生。
“今天没有太阳!”晨曦得意地笑了笑,指了指窗外昏昏沉沉的天色,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多好的天气啊!”
大概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人会称赞这种昏天黑地的鬼日子!
“找我有什么事?”好不容易疏通了气管,我不客气地低头扒饭,顺便给了他两记犀利的白眼。
可是他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眯着眼睛,翘着鲜红如血的嘴角,朝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六郎,很帅吗?真是酷毙了!”
“你说啥?”
“我说你非常帅!酷毙啦!”
我听了脸色一僵,手上的筷子跟着掉到了桌子上,七魂六魄都飞走了一半!
呜呜呜,今天我真是枯木逢春,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居然连着被两个变态称赞!
“我在说这个啊!”纯种大概意识到我受到了惊吓,指着我肩上的鸟,“连死灵你都敢养来当宠物,难道不是酷毙了?”
“你……你管这个叫啥?”我指了指那只怪鸟,它也在瞪着白痴的双眼盯着我。
“死灵啊!”他不徐不慢地回答,“直译就是死人的灵魂,也就是东方人所说的‘鬼’!”
“嗷——”我一声长啸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要把那只该死的鸟甩下去。
但是它却像长在我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我半步,直扑棱得羽毛乱飞,仍然不依不饶地落在我的肩上!
4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瞪着眼睛朝它喊,“到别人身上去,不要死缠着我!”
然而那只鸟可怜兮兮地看了我一会儿,居然眼中带泪,凄惨地哽咽起来。
“呜呜呜,我……我竟然已经死了……我本来没想死的……只是考研落榜……被女朋友甩……还丢了一张饭卡……里面有50块钱……”
那一阵强似一阵的鬼哭狼嚎,直让我额角发痛,心烦意乱。
这样就去寻死?如果换成一到月圆之夜就要变狼的我的话,岂不是要跑去死无数次?
“可以买7顿小炒……10份排骨……100个包子……”
它还在絮絮叨叨地念,晨曦已经无法忍受了,颇为同情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节哀顺变吧!”
“为什么我要节哀顺变?它是我什么人吗!”我怒不可遏,这个家伙简直是在幸灾乐祸。
“我不是这个意思!”晨曦急忙摆摆手,安抚已经处于人兽临界点的我,“我的意思是说,你要先稳定情绪,我们才能想办法!”
这次总算从他那张狗嘴里吐出了人话。
“那你有什么主意?能够把它送走?”我指着肩膀上依旧哭哭啼啼的鸟。
晨曦秀美的双眉一颦,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奇怪,如果人已经死了,灵魂不是该到冥界去吗?为什么还会在阳间徘徊?”
“喂,你是不是迷路了?”我伸手就给了那只鸟一个爆栗,打得它又惨叫了一声。
“我不认得路……只记得好像跳了楼,跳完就变成了鸟!”
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结果我们吃了一顿口沫横飞、毫无意义的午饭,就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食堂。
外面的天色更阴沉了,乌云压顶,颇有山雨欲来之势。偶尔还有几只蓝色的大鸟,伸展着双翼从天空中滑翔而过。
隐隐还有几声丧钟的长鸣,不停地在天空中回荡。
“啊?怎么这么可怕?”我抬头望着这堪比世界末日的景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简直就是天堂啊!”晨曦却完全不做此想,面带喜色地高声欢呼,“要是每天都能这样,我早就从大学毕业啦,再也不用翘课,再也不会缺席考试啦……”
虽然人家都说,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我们意识的差距也太大了点!
“喂……”我望着身边撒欢欢呼的晨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纯种,今天上午考离散,你是不是又没有去啊?”
晨曦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凝结,转过头问我,“什么是离散?是这学期的科目吗?”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我居然不知道——”他惊慌失措地叫道,“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我要趁这种好天气好好学习,争取今年少挂两门……”
“喂,你不能这么不够意思……”我急忙试图阻止他。
然而他一把甩开我的手,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求助无门的我,最后只能和那只一直在哭哭啼啼的鸟达成了共识:它要在考试周之内帮我通过所有的考试,而我要尽快帮它找到去阴间报到的路!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一晃即逝。
那只鸟似乎生前成绩很好,学过的科目它倒背如流,没有学过的就通宵开夜车,第二天也能记个大概。
我几乎每门考试都是大笑而进,狂笑而出!顺便还给别人递递纸条,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但美中不足的是,天气依旧阴沉可怕,甚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白天和黑夜的界线越来越不清晰,教学楼里的灯光24小时长明,有好多胆小的女生,甚至要拿着电筒和应急灯去上自习。
气象台说是因为遭遇了几千年来罕见的日全食。
遥远的钟声依旧在响,我坐在自习室里,托腮望着窗外日月无光的恐怖景象,突然觉得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天上的鸟越来越多,它们都长着一张非常像人的脸孔,开始还只是在半空中徘徊,后来就也落到人的肩膀上。
最近已经看到有很多的学生跟我一样,肩上背着一只奇怪的鸟在走来走去。
只是他们似乎完全看不到这种怪异的景象,依旧忙碌地往返于自习室和寝室之间。甚至还有几只鸟想落到我的右肩上,但是都被我肩上现有的这只领地意识很严重的家伙给赶走了!
难道是附近的死灵都聚集到我们学校啦?
这个可怕的想法刚刚冒了个头,我就拼命地把它压抑下去,决定给纯种打个电话去商量对策。
介于我们谈话内容的特殊性,为了不被别人误会我有精神方面的毛病,还是找个比较僻静的地方比较好!
于是我走出教室,就往人烟稀少、四周空旷的花园里走去。
哪知还没等我拨通手机,就看到花园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生在急匆匆地赶路,手上拿着的不是电筒,却是一盏复古式样、昏昏黄黄的煤油灯!活像是十八世纪欧洲国家的古老街灯!
老天!能做出这种另类事情的只有一人,别无他想!
“剩……不!张霏!”我乐颠颠地跑过去,一把就拍上那个女生的肩膀,“最近天气这么奇怪,有没有发现什么啊?”
“你在跟我说话吗?”那个女生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不认识你啊!”
她眉清目秀,脸上带着一丝病容,虽然也算是个美女,但是完全没有剩女小姐那粗神经般的活泼。
“呃——”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抱歉,我……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她朝我笑了一下,又拎着那盏堪比古董的灯,身影翩跹,急匆匆地走了!
“真的很恐怖啊——很可怕啊——”肩上那只聒噪的鸟又在叫。
“你瞎说什么?”我伸手就给了它一下,“那可是个美女,一点都不懂得鉴赏!”
“你才不懂呢!”它不满意地扑着翅膀,头一歪,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态,“我和你说的根本就不是一样东西!”
“喂,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这种昏天黑地的鬼天气,站在冬日里草木凋零的花园里,听到这样的话,不免让人心头一紧。
那只鸟斜着眼睛和我对视了一会儿,张了张尖锐的喙。
“你没有注意到吗?她拿着的那盏灯……”
“灯?”我纳闷地问道,“不就是老旧了一点吗?又有什么特别?”
然而还没等我继续问下去,就看到在远处稀疏的花木间,飘飘摇摇的出现了一个狰狞的鬼脸。
最可怕的是,那个张着大嘴狞笑的可怕面孔,似乎是以我为目标,正在飘飘忽忽不断地靠近。
5
“哇——”我顿时觉得背上一冷,不受控制地尖叫了起来。
“咤——”肩上的鸟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跟着发出了一阵夺命狂呼。
“唉呦,六郎,你好啊!”鬼脸不断靠近,我才发现那是一个万圣节用的南瓜灯,而昏黄灯光的后面,正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对我摆手微笑。
“好你个大头鬼……”我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胸口,心脏正在激烈地跳动。
还好我的身体很健康,要不然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这个灯很特别吧?”剩女小姐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灯,“我是在校外的整人商店里买的,最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发出赞叹的呼声!”
那是受到了惊吓的叫声吧!
我摇了摇头,人类和变态果然是无法沟通的!秉着这一原则,打算趁机脚底抹油,尽早开溜。
“哎呀,六郎,你等等啊——”剩女小姐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我走,跑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戚戚惨惨地说,“人家好害怕……”
我横了她一眼,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像真的酝酿着少许晶亮的泪光。
“你害怕什么?”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令这个神经粗大的女生感到恐惧吗?那一定是外星来客!
“就是这个啊?”剩女小姐说着便放下手中的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往地上一摆。
“这个是什么?”我好奇地蹲下来看。
“罗盘!”她说着又拿出一个指南针,“你再看这个!”
原本该只指向南方的指南针的指针,像是发了疯一样,在不停地转动,似乎已经找不到正确的方位。
“很可怕是不是?”
“嗯……”我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真够吓人的,你上学还天天带着这种东西!”
“难道你们上学不带吗?”她纳闷地问了一句,就指着手里的指南针说,“它一直在转,就证明附近有非常大的磁场在影响我们。”
“磁场?”
“对啊!”她哆哆嗦嗦地说,“人的灵魂其实是有磁场的,但是已经达到了让指南针失去效果的程度,就是说不止一个灵魂啦……”
“你的意思是说……”一个可怕的想法开始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咱们学校,现在已经跟坟场差不多啦?”
“呜呜呜,岂止是坟场啊……”她的声音跟着发颤,“几乎是——已经把黄泉路改道改成了我们学校,附近的死人都要来这里报道!”
这真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居然和我心中的预感不谋而合。
我盯着剩女小姐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她,毕竟我的心中也是一团迷雾。
“六郎,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吧?这种天气真让人害怕……”剩女小姐撒娇一样摇着我的胳膊,“要是真的找到了原因,等你死了之后,我会亲自为你挑一块好坟头的……”
这次我几乎气结,眼睛中窜出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她。
然而她还在没有自觉地念:“保证坐北朝南,背山面海,风景优雅……”
送走了剩女小姐,我浑浑噩噩地爬回了宿舍。
最近不知为什么,流淌在我身上的野兽的血液,居然渐渐平复。五感都变得迟钝了很多,连步伐都没有了往日的轻快。
“哎呀,六郎,你脸色不好……”宿舍里只有个子高高、长得像是竹竿一样的老四在,他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是吗?”我纳闷地摸了摸脸颊,触手干涩,似乎连皮肤都丧失了往日的弹力。
“好好歇歇吧,虽然是考试,也不要太用功……”竹竿说完,就一晃一晃地背着书包去上自习了。
“喂……”我斜视着身上落着的人面鸟,“是不是你的原因?据说被死灵附身的人都会没有几天好活!”
“不是我啊……”它无辜地摇着脑袋,“我只是一个迷路的灵魂,和你也无冤无仇,干吗要吸你的生命呢,何况你要是死了,我就无法回去了……”
耳边又有那种可怕的钟声在不停地回响,我好像连和它吵嘴的力气都没有,头一歪,就无力地趴到了床上,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里冷风大作,呼啸着在耳际不停地穿梭,脚下是万家灯火,在黑夜中绽放着璀璨的光华。
我懵懵懂懂地望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站在一个高楼的顶端。
不远处传来孤寂的钟声,和我每天听到的奇怪钟声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在哪里?”我急忙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只见在厚厚的云层中,正有一颗明亮的星星,发出灿烂夺目的光华。
那光是如此的温暖,又透着不染尘埃的圣洁,风姿诱人地吸引着我的灵魂,几乎要变成一只鸟朝它飞去。
但是,那缕不属于人间的圣光,怎么会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最近在谁纤白的手中,见过这惊鸿一瞥的光芒。
“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把我吵醒,居然是手机在没命地响。
我迷迷糊糊地抓起它,有气无力地说,“喂?哪位?”
“六郎,是我啊!”对面是纯种精神百倍的声音,在这种等同于地狱的恶劣天气下,他大概是唯一的受益者。
“哦,你好啊,考试考得怎么样?”
“哎呀,你还有心管考试呢?”他焦急地说道,“最近都没有月亮出现,你没有挂掉就算命大!”
月亮?这么说来,确实有十几天没有看到月亮了!
其实不光是月亮,最近连太阳都跟着下岗了,星星更是无从寻觅!
“你快点下来,我好像已经找到一点线索了……”纯种在那边神采奕奕地大呼小叫了一阵,就利落地挂了电话。
“月亮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腿脚虚软地往楼下走去。
“月亮?为什么要说到月亮?”肩上那只鸟在不停地发问,“你难道不是人吗?对了,一个活人居然能看到死灵,确实很奇怪……”
它最近好像越来越忘记自己的本来身份了,唧唧喳喳的已经向鹦鹉靠拢。
我无心理它,头昏脑涨地走到了楼下。
纯种依旧一身黑衣,但是脸色明显泛着抖擞的光芒,站在楼下等着我。
“哎呀,你都变成这个样子啦!”他几步就跑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我这两天忙着复习,把你给忘了!其实那天忘了跟你说,狼人如果几天见不到月光,就会越来越虚弱,严重的话还会翘辫子……”
我怒目瞪视着他,眼中几乎像是咸蛋超人一样,要窜出两道杀人的激光。
“不要这样看我啦,我们赶快走!”他说着一把拉住我,拽着我就开跑。
由于涉及到身家性命,我十分配合地跟上他的脚步,无奈刚刚跑了一步,就差点摔了个跟头。
生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从我的身体里流逝。
晨曦手足无措,正在焦急间突然眼光一瞥,看到了一个高得像是竹竿一样的男生正在车摊前修理自行车。
“车借我用一下,有急用!”他几步跑过去,一把就把倒着放的车抢过来,利落地跨上去,蹬着就跑。
“六郎,快点上来!”他朝我威风凛凛地喊。
啊!纯种,你真是太有办法了!虽然手段卑鄙了一些,但是跟性命比起来,这又算什么?
我兴高采烈地朝他挥着手,一屁股就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晨曦长腿一蹬,自行车就以飞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呼小叫的高个男生,“等等啊!我的车……”
居然是我们宿舍的竹竿老四!他正焦急地挥舞着双臂,紧紧追在后面,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老四!车借我用一下,晚上还你——”我朝他喊了一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但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在不依不饶地追着。
“哼!小气!”我回头望着他夺命狂飙的身影,眼中露出鄙夷的目光。
“快点停下——”竹竿声嘶力竭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车轱辘的大轴——还没有安上!”
这次我看清了,他手里正捏着一个硕大的螺母,在不停地挥舞着。
6
大概前面的纯种也听到了,一下就来了个急刹车。
与此同时,我只觉得屁股下面一空,接着就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一个向往自由的车轮,正跳跃着脱离了车体,在我的视线中不断地远去!
“呜呜呜,好痛……”我摔得鼻青脸肿,一边叫唤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泥灰。
身边坐着的是同样一身灰土、狼狈不堪的纯种。
此时我们正垂头丧气地坐在修车摊前,活像两只斗败的鹌鹑。
而那辆罪魁祸首的自行车,再次摆出两轮朝天的尴尬姿势,正在被名副其实地修理。
“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心急的!”修车摊的老头一边修车一边嘟囔,“我刚把那个轱辘卸下来,轴承还没有拧上,就被你们骑跑了……”
我们听到此处,相视一眼,欲哭无泪。
果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而等我们再次骑着自行车上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虽然校园的电子钟显示的是下午三点,但是天空却阴云密布,几乎透不出一缕阳光。
“喂……”我有气无力地坐在车后座,问正在慢悠悠地骑车,宛如观光旅游一样的晨曦,“你真的是来帮我的吗?你这个速度……送我去火葬场可能都来不及……”
“怎么会!”他神采奕奕地回答,“六郎,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最近学校里会聚集了这么多的死灵呢?”
“我怎么能知道……”因为学校的重修费可观,最近我那点可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到了考试上面。
“当然有一定的原因啦!”晨曦自信满满地说,“所有怪异的事情,都是那个真正的原因造成的!我们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的现象而已!”
“你说它吗?”我指了指落在我肩上的那只鸟,“这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衍生品?副作用?一个废物?”
那只鸟听到这里,发出了抗议的呼叫,并且使劲用翅膀扑棱着打我的脑袋。
“差不多啦……”晨曦赞同地回答,话音未落,它就转移了攻击的目标。
但是毕竟它是一只没有肉体的灵魂,无论它的折腾多么卖力,对于我们都没有任何的影响。
“所以我们要在这些现象中,找出不协调的东西就行了!”
他说得倒是很轻松,但是放眼望去,阴气沉沉的天空,打着电筒,背着书包乱窜的学生,还有时不时滑翔而过的大鸟。
几乎就像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哪里能找到一点正常的地方?
事已至此,我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果然在变态的身上不能寄予希望!
亏我接到电话时,听到那精神抖擞的声音,还以为他已经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原来他和我半斤八两,一点头绪都没有摸到!
于是我们就像两个白痴一样,以龟速骑着车,在校园里晃来晃去。
小径、花园和自习室,都留下了我们迷茫的足迹,直到电子钟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当我们转到第六圈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女生高亢的呼唤,“六郎——等一等啊,有话跟你说!”
我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打了个冷战。
而前面骑车的晨曦似乎也身体一僵,双腿像风火轮一样卖力地蹬了起来,仿佛是传说中的哪吒上身。
但是无奈车小人多,再加上道路曲折,我们拼命逃窜了不到五十米,就非常不幸地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你敢躲我!”剩女小姐跑得娇喘吁吁,上来就给了我一下,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不是……”虽然精神不济,我还是要铆足全身的力气赔笑作揖,“这不是没有看到吗?校园里人这么多!”
“算了!不跟你计较!”剩女小姐得意地朝我勾了勾手指,“我可是有大发现啊!想不想听?”
“你,难道是……”我伸手指着她,惊诧地问道,“……找到了好坟头啦?”
她原本秀美的脸庞立刻添了一丝黑气,伸手就又给了我一下,吼曰:“笨蛋!当然不是!咱们学校里怎么可能会有好坟头?我早就已经测过啦!你以为我是你,会那么笨吗!”
白痴就是白痴,果然已经找过了!只是没有收获而已!
“那你发现了什么?”我捂着被敲得生痛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估计再被她敲两下,我的小命就要葬送在她的手中。
“是人啊!人啊!”她激动地说,大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芒。
“人?”前面一直不敢搭腔的晨曦也好奇地问道。
“是哦……”她卖着关子,“但是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这次我们更一头雾水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只听剩女小姐继续神秘兮兮地描述,“你说,天气这样阴暗。但是走在漆黑的楼梯上,却不用灯光照明的人,是不是很奇怪?”
我听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不用灯光照明?我是从来不用的,因为白天和黑暗从来在我的眼中相差无几!
但是因为我和晨曦都已经习惯了夜能视物,所以看到这样的现象,根本不会觉得不协调。
“喂,你看到的那个人在哪里?”晨曦也来了精神,立刻冲上去问。
“要报酬哦!”剩女嘴角一翘,开始趁火打劫。
“请你吃大餐!”
“必胜客!”她狮子大开口。
“好伦哥!”我们讨价还价。
“算啦,谁让我人好!好事做到底!”剩女小姐露出甜美的笑容,伸手指了指背后,“就在五号教学楼里!三层的楼梯拐角!”
我和晨曦急忙掉转了车头,往五号教学楼冲去。
那是我们学校里最古老的一座建筑,之前是生物系的实验楼,里面有很多实验设备,所以楼道里也充斥着刺鼻的化学药水味。
但是十几年之前,发生了一件实验事故之后,实验室就整个搬迁到了别的教学楼。
因为教室残破,平时连到这里上自习的学生也少之又少,只有在期末考试那几天,才能难得在里面看到络绎不绝的人影。
阴霾的天空下,远处伫立的青砖房子看起来更加的沉重和压抑。
但是我们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铆足了劲向目的地冲去,生怕迟了一步就会错过。
“喂!忘记说了——”身后传来剩女小姐清脆的喊声,“那个人——是个穿着白衣服的女生——”
7
我和晨曦到了五号楼前,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阴暗的楼道。
因为是老式的教学楼,楼道里点着的都是昏黄的灯泡,照得剥落的墙壁更显颓败。
而大门外遥远的天空中,还时不时地传来凄厉的钟声,映衬着四周影影绰绰的回廊,活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再现。
“纯种……”我一见到这诡异的景象,立刻觉得双腿发软,伸手拉了一下晨曦的衣角,“我头痛,实在坚持不住了。你一个人进去吧!”
“不行!”他显然也很害怕,脸色白得吓人,“别想临阵脱逃,看你的样子,估计再活两个月都没有问题!”
“吒——”肩上那只鸟又适时地发出一声怪叫,生怕不够热闹。
眼见偷跑不成,我只好跟在晨曦的身后,硬着头皮往楼上走去。
耳边不时地传来“嘎嗒”、“嘎嗒”的怪响,是那只没出息的怪鸟,被吓得发抖的嘴撞在一起的声音。
一楼和二楼都没有问题,走廊里都有稀疏的人影晃来晃去,甚至二楼的拐角,还有学生都在嘟嘟囔囔的背单词。
一副生动的考前复习,临阵磨枪的景象,完全没有异常。
但是当我们想要上三楼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通向三楼的楼梯被一扇栅栏铁门锁住了,楼上是黑漆漆的一片,透不出半点光芒。
栅栏上的锁被什么人撬开了,看那野蛮的手法,似乎不像是剩女小姐的杰作!
“三楼,被封上了吗?”我用力拽了一下铁门,它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应声而开。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灰尘密布,阴气森森的楼梯。
“看起来是这样!”晨曦难得地抿了抿嘴,双手插在裤袋里,似乎也非常紧张。
“哇!哇——我们不上去行不行?”那只奇怪的鸟又开始要临阵脱逃。
“我们人这么多,怕什么!”纯种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硬着头皮就走了上去。
而我只能哭丧着脸跟上他的脚步。
现在我越来越佩服剩女小姐了,她怎么总是能在热血激昂,充斥着青春朝阳气氛的校园里发现这种死气沉沉的鬼地方呢?
不过还好我虚弱归虚弱,依旧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于是缓慢地跟在纯种的身后,毫无阻碍地爬上了楼梯。
眼前是一条黑暗的走廊,因为完全没有灯光,再加上阴霾的天气,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三、三楼的楼梯拐角……”我紧张得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说,“没有人啊!”
“好像不止一个楼梯!我……我们去那边看一看!”纯种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腿脚发软地沿着漆黑的走廊往前走去。
另一个楼梯吗?
这么说,只要我们走到了走廊的那一边,就能看到它了吗?
空气里都充斥着化学药水的味道,因为视力实在是太好,我竟能透过蒙尘的玻璃窗,看到那些紧闭的教室中挂着的各种解剖图。
这真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一段路!
然而等我们摸到另一个楼梯时,却依旧一无所获。
楼梯寂静而漆黑,默默地通向更加黑暗的四层。
“还要走吗?”我望着眼前蜿蜒的楼梯,几乎要哭出来了!老天,我怎么这么倒霉,别人的大学生活过得风光无限,而我偏偏就要遇上这么多怪异的事情!
“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你还要回去吗?”晨曦瞪了我一眼,他的黑衣已经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令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的诡异而苍白。
“呜呜呜,我真的不想走啦——”我没出息地抗议。
“我也不想再上去啦——”肩上的鸟和我口径一致。
看来我们会阴差阳错地凑到一起,也不是没有半点原因的!
然而就在我为到底要不要继续上楼做痛苦的内心挣扎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好像有什么人,从走廊另一边的楼梯走了上来。
纯种显然也听到了,和我相视一眼,我们立刻屏住呼吸,趴在墙壁的后边,好奇地望着漆黑的走廊。
只见一点萤火虫一样的灯光,晃晃悠悠地从楼梯的方向眩晕扩散。
接着那点灯光越来越亮,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嘴里哼着歌,悠闲地出现在走廊上。
她像是所有无忧无虑的少女一样,脸上带着生动的表情,嘴里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我望着这个诡异的少女,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跳到了嗓子眼里。
因为现在我看清了,她的脸虽然眉清目秀,但是却有些过分的苍白,甚至透着一丝失血过多的青紫。
而最为可怕的是那盏灯。
复古的,雕满了花纹的样式,但在残旧的玻璃罩下,却没有任何燃烧的光源。
里面是空落落的一片,却依旧能够发出淡淡的、青蓝色的荧光。
“就是她!”身后的纯种身子一震,小声说道,“原来是引魂灯被她偷走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引魂灯?”我想起了下午时做的那个怪梦。
那在梦中惊鸿一瞥,令人心荡神摇的光芒,与眼前这缕飘摇的荧光,是何其的相似!
“就是所有新死的灵魂,要寻找通向地狱的道路所要依凭的路标啊!”
说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最近有这么多死灵聚集,都是因为这盏灯的缘故。
宛如漆黑的海岸上,那拥有一米星光的灯塔。
所有在大海中迷路的船舶,都会不自觉地寻找着那意味着一线生机的灯火,并且会像朝圣一般乘风破浪,义无反顾地追随它的方向。
只要夺回了那盏灯,把它放在原来的地方,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我想到这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就从隐藏的角落里跳出来,威风凛凛地站在走廊上。
那个女孩看到我出来,被吓了一跳,提着灯呆立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平复了许久野兽的血液,再次在身体深处沸腾,好像有什么东西点燃了它。
是那一缕飘飘忽忽的灯光,抑或是,依凭于生命本身的,那一点点不甘赴死的挣扎。
8
“把灯给我!”我朝她伸出手去,语句平静而流畅,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胆怯。
“不给!”那个白衣长发的女孩盯着我,微微笑了一下。
“这原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拿走它?”纯种也从墙角钻出来,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不想就这样消失了……”那个女孩说到此处,面现悲伤,“十年前,因为实验发生事故,我吸入了有毒气体,莫名其妙地就死在了这栋楼的实验室里……”
怪不得她的脸色青得怕人,但是她的灵魂为什么没有变成鸟,而是依旧维持着人的形态?
“因为她对这个人世尚有留恋,不想去另一个世界报道!”晨曦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小心地在我耳边补充。
“你说得没错!”女孩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灯,“我根本就不想死,凭什么要变成那副鬼样子,去一个未知的世界?但是这盏灯真是太碍眼了,它天天在那遥远的地方亮着,晃得我不得安宁。于是我就一不做二不休,跑去把它取了过来,现在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气死我了!原来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小心眼的女鬼为一己之私所造成的!
“快点把灯给我!”我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一下就冲了上去,就要抢她手里的灯。
“为什么?”她的身子一偏,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地滑到了一边,“我要求的不多,就这一点点,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废话!为了你这么一点点,别人要付出多少?你知道吗?”嘴上说的是别人,其实我是感怀身世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小命。
呜呜呜,为什么我的命总是这么贱?上次是因为情侣吵架,这次是因为自私的女鬼。
都是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让我屡屡和死神交战,游走在生死的边缘!
“六郎,不要和她废话了!”身后的晨曦说着,一卷袖子就要冲上去。
那个女生看到他这副架势,估计预感到了不妙,转身拔脚就跑。
她是一只鬼,根本就没有肉体,如果她逃掉了,估计我和晨曦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到!
但是还没等我们追上去,就有一个黑影,像是穿柳的燕子一般轻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滑翔着就追上了那个白衣的女生。准确地往那盏朦胧的荧光上扑去。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盏灯已经悬浮在了半空中。
一只青色的鸟,正用爪子牢牢地抓着它,扑打着它硕大的翅膀,拼命地在振翅前行。
“干得好!”这次我看清了,居然是那只一直落在我的左肩,岿然不动的怪鸟。
“快走!”晨曦和我见得了手,急忙就跟着那漂浮在半空的萤火,往楼下跑去。
“等等我啊——”那个女孩也大呼小叫地跟了上来。
于是我们就一行三人,腿脚趔趄地跑下了漆黑寂静的三楼,撞倒了几个学生,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所到之处,又引起了注目无数,尖叫连连!
大鸟飞出了教学楼,就在离地两米高的地方,不紧不慢地飞向校园外的天空。
“它这要去哪里?”晨曦打开了自行车,带着我就追了上去。
“钟楼!”一个陌生的字眼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好像那只鸟的意识,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脑海中。
“喂——等等我啊——不要抛下我——”那个女孩见我们骑着车远去,在深沉的天色中焦急地挥舞着双臂,焦急地追赶。
“你要跟上来干什么呢?”晨曦回头朝她喊道,“虽然死了,却又留恋着生!不肯面对现实,走到哪里都没有出路!”
他说完这句话,就卖力地蹬着车,追赶着前面引路的怪鸟。
而我却在后面,清晰地看到,那个女孩的脸色一僵,就缓缓停下脚步,呆立在清冷的风中。
接着那白色的身影渐渐模糊,渐渐缩小,最后化成了一只白色的鸟。发出一声悲伤的长唳,在我的视线中张翅而起,飞到了苍茫的天空中。
天空中正上演着一场风云际会的异变,厚厚的云层像是有生命一样,缓缓地向校外的方向移动。
数不清的蓝色大鸟,也排着整齐的队伍,像是朝圣一样,整齐划一地追逐着那朦胧的光辉。
它们虽然都没有了生命,但是却都带着严肃认真的表情,去奔赴一个遥远而未知的前途。
这个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追随着那抹蓝色的圣光,在天空中缓缓前行。
我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不清晰,恍恍惚惚间,好像来到了一个陈旧的高大建筑下。
一阵又一阵嘹亮刺耳的钟声,正从头顶清晰地传来。
看样子依稀是本市广场上一个很有名的废弃钟楼,因为其别致的哥特式风格,每逢周末,就会引来好多情侣拍婚纱照。
“六郎,我们快走,只要把灯挂上去,一切都结束啦!”耳边传来的是纯种飘忽而遥远的声音。
“我走不动啦……”我从自行车上爬下来的一瞬,就非常没有出息地摔倒在地上。
那只落在我肩上的聒噪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我的面前。
“你还不快点走?”我指着它气得直哆嗦,怪不得月亮没有出来,为什么拿到了引魂灯,它们还不赶着投胎?
接着我突然觉得胳膊一痛,好像被谁咬了一口。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了,视线中的晨曦,似乎拿着那盏灯,在风中变幻成另一种我不认识的模样,挥舞着黑色的翅膀,往钟楼的顶端飞去。
“六郎,多谢你照顾啦!”面前的鸟朝我张了张嘴,笑了一下,“认识你很高兴,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能够再见面!”
“别和我说这些废话了!”我鼓足力气,朝它笑了一下,“我们是哥们,客气什么。你要是再投胎,记得不要再随便跳楼就行啦!”
“嘿嘿……”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长满羽毛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模样,“我真傻啊,其实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那点小小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话真是正确无比,听得我连连点头。
“如果我能够继续活下去,等到我头发花白,年少时的一切不过是付诸一笑吧?但是,我却再也没有这种笑看人生的机会了……”
它好像还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周围狂风大做,飞沙走石,我急忙闭上了眼睛。
风很大,也很无情,好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却带走了很多的东西。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已经变成了一片璀璨的星光,一轮朦胧的月亮,正高高地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皎洁而美丽。
而遥远的天边,正有数不清的大鸟,排成整齐的队伍,挥舞着生命的翅膀,在星光中忙碌地迁徙。
一去不回头!
9
我从来没有想到,一直被我憎恶的明月,居然如此美艳而不可方物!
我就在那朦胧的月光下,在温柔的轻风中,枕着冰冷的水泥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冬日的寒冷似乎一扫而空,环绕在我身边的唯有温馨与安详!
甚至在这个美好的梦中,我竟看到了妈妈的笑脸,她正为我准备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朝我慈爱地招手。
“起来!快点起来,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美食还没有吃到嘴里,一个催命般的声音就把我叫了起来。
“让我再睡一会儿……”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立在面前的是一柄灰扑扑的扫帚。而扫帚旁边,正站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环卫工人。
“嗯?”我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急忙一骨碌地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广场中央,而那座钟楼,正以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站在我的身后。
只是它现在跟哑了一样,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好在久违了的太阳又出现了,挥挥洒洒地照耀出一地的金光。
我在璀璨的晨光中迷迷糊糊地找了半天,不但没有找到纯种,更郁闷的是,连老四的车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那个没有意气的纯种,一定是撇下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学校了!
于是我一边骂一边跑回了学校,一路上把纯种的列祖列宗都问候了个遍。
校园里终于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学生提着手电和应急灯在校园里跑来跑去。
然而就在我以为厄运就此结束的时候,在考《西方经济学》的前一天,剩女小姐以非常难得的羞赧姿态找到了正在上自习的我。
“给你!”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脸色绯红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好奇地打量着她,难道她在里面夹了情书?
但是我一接过那本书,就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书的封面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书页更是可怜,被开了无数的天窗,甚至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还留下了可疑的肮脏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我急火攻心,几乎要晕过去。
“呜呜呜,人家没有时间做小抄嘛,就直接把老师划的重点剪了下来……”剩女小姐睁着无辜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但是为了预防万一,我在考试的时候,就把书坐到了屁股下面……”
我听到这里,急忙改用两只手指拎着书角,屏住呼吸。
“不过考到了一半的时候,监考老师好像注意到了我!”她绘声绘色,活像是在写小说。
“然后呢?”我咬牙切齿地问。
“呜呜呜,我就只好把它扔到了地上,用脚趾翻着书页,才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考试……”
我听到这里,几乎被她气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但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女生,居然完全没有自觉,不停地在念叨。
“你怎么啦?好像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哎呀,快点来人啊——六郎抽搐啦——”
于是我有幸成了学校自有开卷考试以来,挂科的第一人!
开创了历史的先河!
人面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