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仿佛混沌未开,回到了上帝造物前的黑暗世纪,前途一片晦明。
我的脸让他们用黑布蒙着,全不知东南西北。只知道破卡车颠簸了近半小时。中途又换一次车,二十分钟后,有人轻轻叫声,到了。于是几个人手脚麻利地跳下车。
我趁他们不注意,伸手撤掉蒙在脸上的黑布,长长呼口气,感觉犹如花和尚掌下的镇关西,成了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了出来,心肺仿佛爆裂,睁眼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已到郊区了,四周全是青翠葱郁的树林。车子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别墅下。
一男人粗鲁的把我扯下车,我的玉手让他钳子一般有力的熊掌捏到痛心入肺,眼泪盈眶,你懂不懂怜香惜玉。我朝捏我的男人大声叫嚷。
粗鲁男人的脸麻木不仁,毫无表情,放街上一站,就知道全世界人民都借他大米还他糠,那个亏呀。另外几个交头接耳一阵,对拉我的粗鲁男人点点头,转身走进别墅。
我的朋友们呢?我对粗鲁男人嚷,我要见他们。
粗鲁男人充耳不闻,仿佛石驼。
过了一会,粗鲁男人手机响起。粗鲁男人接电话,我听到电话里的人说把我带进去。
你就是林雨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冷冷的看着我。
我用余光扫视问我话的男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刀痕自左而下刻在男人脸上,仿佛睡着的一条蜈蚣。男人本身长面就狰狞可怖,堪与李金斗媲美,肥头大耳,鱼眼尖腮。老天爷偏要作秀,在他恐怖万分的脸上雪上加霜,睡一蜈蚣,让人看了更加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啪的一声响,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还没反映是什么回事,一女人昂首挺胸站我面前,一耳光摔在我脸上,臭****,我老大问你话。
我抻手掩脸,心里把****祖宗十八代操尽,对她怒目而视。
女人冷电似的双眸盯着我,不服气?抬起手来,作势又要打我。
好了,不要胡闹,椅子上的男人冷冰冰扔一句话。男人的话自有威严,女人对我扮扮鬼脸,伸伸舌头,退到一边。我看着女人强装表情,有一种胃酸泛滥的冲动,女人本是三十好几的人,偏要老B装嫩,仿佛给****立牌坊一般无二,看了让人不吐不行。问你话,男人把眼光转向我,说,你是不是林雨蝶?
我点点头,是。
东西带来了吗?男人目光温柔地看着我,问。
带来了。我左手入怀,摸出光碟,不过,我要先见我朋友。说罢,伸右手卡在光碟中间的小圆孔上,作势与光碟共存亡。
男人手一挥,门外进来一男一女。分左右站我身边,我余光一扫,发现男人很高大,差不多高一个头了,看上去仿佛艾非尔铁塔。
你们,椅子上的男人朝铁塔男人指指,带她进去。
女人朝我努努嘴。带着我穿越长长的走廊,绕过一座假山。祥云龙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的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门迳通黄道,殿端拱紫垣。墙涂椒粉,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簇簇紫花迎步辇。疑身在蓬莱岛,彷佛神游兜率天。好一个人间仙境。女人不时回过头来看我,手里做一些特别的手势,我不明白她干什么,我只知道,在这里我什么人也不会相信。
一幕骇人听闻的情境出现在我眼前,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在这个太平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间地狱:在一间偌大的屋子里,十几个少男少女站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放一些白色药丸,只见一泼妇手拿药丸,硬梆梆塞进一少女口中,嘴上喝叱着,快吞下去。泼妇说完,伸手给少女一耳光,于是,少女美丽的小脸便留下泼妇五个指痕。少女一边哭泣一边小声争辩,我已吃了五颗了,大姐,求你了,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不行,泼妇一边喝叱,一边转头问带我进来的铁塔,这个也是货吗?铁塔摇摇头,我看清泼妇,仿佛在那里见过,我搜肠刮肚努力回忆,对了,就是那天和陶小竹们一起,我在寝室外见着的。想到陶小竹,心想陶小竹不知在那里?怎么没出现?
正在我想入非非之际,铁塔巨手一挥,我跟着走进大厅左侧的小屋子。小屋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看背影我就知道是谢丽华和安然。我心中一阵窃喜,心情之激动不亚于三毛六年过后再见荷曦。丽华,我口中大叫,一个箭步扑在谢丽华身上。
天,谢丽华看见我,脸色大变,怔怔的看着我说,危险,危险……你不该来的。哎!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在谢丽华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就算要我马上去死,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哎,谢丽华哭笑着说,傻孩子,傻孩子。说罢,伸手轻轻摸我的耳鬓。
我泪流满面的看着谢丽华,发现他双目红肿,脸上青紫分明,估计受过他们非人的待遇,心仿佛针刺般疼痛。
重色轻友,嘿嘿,安然不知什么时候歪着头,鬼头鬼脑看我,泪水模糊。
我在电光石火的刹那跳出谢丽华的怀抱,搂了安然,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我伸手擦拭安然脸上的泪痕,然然,你,你受惊了……声音哽咽,不能自已……
我和安然对文学都有天生的爱好,无时无刻不在梦想诺贝尔沉甸甸的奖金落入囊中,并时刻为之奋斗。作家——就是把一些毫不相干的字、句、段想当然的排列一起,并能引起人们共鸣的人,还不就那么回事。记得刚进校,安然进入校文艺部,我进校文艺部失败后进入浪尖文学社。于是在文学社的校刊上,经常出现我的豆腐块文章,有时还能在都市生活小报上发发文章,骗骗稿费。同学们遂冠我美女作家美称。我说,你才美女,你才作家。两大美人才女相惜,效法刘关张,义结金兰,不愿同生,但求同死。
铁塔不愧铁塔,两美女哭得落花流水,同情心仿佛被狗吃了,连声催促我赶快出去。我抱着安然,转头白他一眼。铁塔脸色铁青,麻木不仁。
臭****,人也见了,叫你出去。女人扯起我的手,不容分说往外走。
女人拉我的瞬间,把一纸团放我手里,眼睛一眨,我会意,顺势把纸团捏在手里,玉手轻扬,挣脱女人的手,说,我和丽华说一句话。
女人转过头,看看铁塔,说,烂****B事多。说罢退出门去。铁塔看了我一眼,也退到门外。我赶紧打开纸团,谢丽华和安然赶紧凑过来看,一张皱皱的纸上写着,一定保护好光碟。我和安然谢丽华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老大叫赶快出去。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在门外响起。安然,谢丽华和我异口同声,苏胜利。
第一次看见苏胜利,是大一下学期12.9歌咏会上,我怎么看他怎么别扭。他嬉皮笑脸主动和我搭讪,叫我小姐,我没好气的讽刺他,白他几眼,心想眼镜本是提高知识含量的黄金密笈。可是他戴了眼睛,不但不能提升知识含量,反而犹如牵老水牛招摇过市,不伦不类到了姥姥家。
大二那年,苏胜利经常伙同一党牛鬼蛇神进学校鬼混,到处惹事生非,胡作非为,我们寝室简直和一垃圾场一般无二,每个周未,一党小混混在寝室吵得不可开交,杯盘狼藉,骂声震天,十里相闻。我和安然一气之下,跑学校外租房子住。陆小芳不久也跟他们熟上了,一天和一党小混混打得火热。陆小芳要不是大二下学期提前出局,跑回去跟教练结婚,估计和他们也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了。
大二下半期,苏胜利们在学校闹得太甚。学校决定开除陶小竹,以保一方平安。那时候,全院盛传我和李校长的风流佚事。陶小竹跑我住处找我,声泪俱下吵着要救救她。陶小竹本是贵州安顺农村的,家庭并不富裕。农村小女子,能上个大学什么的,仿佛鲤鱼跃龙门,得之不易。我本一良心人,和陶小竹算起来也是半个老乡,虽然很看不起她的为人,但是能够同室一稔,也属缘分。于是我找到李校长,不得已而求之,遂给了陶小竹记大过一次的处分。记得当天晚上,陶小竹跪我面前,感激涕零,狂呼救命恩人。
我正在那里任思想在前尘旧事纵横驰骋,门哗一下推开,塞一个大而圆的头来,瞪一对斗鸡眼,大声叫嚷,都******给老子快点。
我回头看是苏胜利。苏胜利也正在看我,四目相对。苏胜利脸色微变,仿佛和我们素昧平生,转头对铁塔说,叫他们快点。说罢,匆匆转身离去。
很远就听见陶小竹声嘶力竭的吵嚷声,忠哥,求你了,你不是说过吗?不让我朋友吃药的。
不行,情况紧急,老大铿锵有力的说,广东仔今天就提货,难道让我亲自带过去?老大的话落地有声,远远传来,仍不失威严。
可是……陶小竹一句话未说完,我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陶小竹张大了嘴,怔怔的看着我。我也正看她,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射在她脸上。陶小竹灿灿的脸就红了,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可以把光碟交出来了吧!老大转过头,冷冷的看着我。
不行,我估计这光碟一定装有他们太多的密密,要想活命,这是我们唯一一张王牌,我看着老大,从怀里取出光碟,说,先放了我们离开这鬼地方,这张光碟自然会平安返回。
不要和我谈条件,老大目光如电,声音冰冷刺骨,和我谈过的条件的人,没一个能活到现在。
我知道,他说的一定是真的,一阵凉意泌心入肺,想起《天下无贼》里,刘德华和葛优谈条件时,葛优也是这么说的。
我也不想和你谈条件,我脸上强装态度,说,如果不放我们离开,我愿和光碟共存亡,大家一拍两散,呵呵。
嘻嘻,想不到还是女中豪杰嘛,老大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喜欢!老大脸上的蜈蚣配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脸,恐怖吓人到了极点,估计吓死一头未见过世面的公牛绰绰有余。
我站立当地,不卑不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了老大。嘿嘿,老大冷笑数声,看你拿什么和我斗。老大话音离口,身子一晃已站我面前。我只听见谢丽华和安然同时叫了声雨蝶小心。老大右手捏枪抵我头上,左手如风,迅速夺走我手中光碟。
电光石火的刹那,老大手拿光碟,面带微微笑,站回当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如不是我亲眼所见,这些只能发生在电影里的镜头,如今真实的发生在我身上。
带他们下去,灌药。老大手一挥,转身欲走。
忠哥,陶小竹说,当初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朋友交出光碟,你就不为难他们吗?
我说过吗?叫忠哥的老大大笑道,盯了陶小竹,一字一句的说,那剩下的药丸,你给我带到广东去。
陶小竹让忠哥的眼神盯得全身颤栗,惶恐不安的说,可是,可是你说过的,不伤害我朋友的。一向巧舌如簧的陶小竹,在忠哥强大的威慑之下吓得说话也结结巴巴了。
可是……陶小竹一句可是还未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响,忠哥厉声骂道,臭****,你以为你是谁?敢和老子谈条件。顿了顿,转身指了铁塔,说,带下去,和他们一起灌药。
忠哥,求您了,苏胜利风一样跑过去,跪在老大面前,声嘶力竭的哭,小竹她不懂事,忠哥……您……您就饶她一次吧!
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盯了忠哥看。陶小竹也被吓得软软的跪了下去,身子仿佛疟积后的人体,不停颤抖着。
哈哈,忠哥大笑两声,冷电似的目光环屋扫视一周,最后停在陶小竹身上,抻手摸一下陶小竹下巴,逗你的。说完,转身走进屋去。
还不快谢忠哥不杀之恩?苏胜利一把扯了陶小竹,鼻涕眼泪混合一脸,嚷着。
过了一阵,苏胜利目露凶光,站起身来,指了我们仨,拖下去,灌药。
铁塔走过来,提了我和安然,仿佛拧两只小鸟,转身往外走。另外走过来一男一女,夹起谢丽华往外拖。
把她们放下,谢丽华说,我一人吃三人的量。
不行!苏胜利声色俱厉的叫嚣。
我一路思索,不知这张刻录盘,老大是否测得出来?万一测出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