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随便结个婚
“你听我解释……陶傲南,你倒是听我解释啊!”
巴莫一路小跑总算追上了前头那位气势汹汹的斗公鸡,伸长的手臂揪住她的手腕——她高中那几年的长跑还真是没白练啊!追得他气喘吁吁。
这口气还没顺下去,他先忙着同她解释:“我……我跟冷卉不是你……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自己忽然……贴上去的,我没来得及……”
“……拉开她。”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死翘翘的模样看着叫人怪心疼的,她替他说了吧!
她平静的模样叫巴莫顿时松了口气,丢开手,他两只手撑着膝盖好让自己尽快回过那口气——十七层楼可不是随便跑跑的,谁让她先坐着电梯下去了。不拦住她,他怕又再次错过。
“没事了?”陶傲南睇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不是都把事说开了嘛!你怎么还走啊?”这女人真是麻烦嗳!
谁麻烦了?“我根本就没把这当一件事。”她像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我只是看不惯她霸王硬上弓,所以才打开门替你解围的。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帮我做了那么多无聊的事,我帮你一两件就当是回报吧!不用太感谢我。”
谁感谢她了?再度攥住她的手,以防她又跑个没影踪,虽然他每天都在为她忙碌,可是真正坐下来两个人好好聊聊的机会,却一个也没捞上。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好吗?”他近乎哀求,那点男人的傲气荡然无存。如果这是他亏欠她的,他认了,他还。
陶傲南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在他抱着希望展现帅气微笑的前一刻,她手一抽,跳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今晚不行嗳!我约了人晚上喝酒。”
“我陪你。”他退而求其次。
“不行哦!我约了一帮二十岁的帅小哥,说好今晚不醉不归,带你一个大叔去,多没劲啊!拜拜了您嗳!咱们俩今晚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丢下他,她快速地跑掉,好像生怕被他逮回去一顿皮鞭猛抽似的。
抽她?
不至于,扇自己的心,他倒是真有了。
午夜十二点,在陶傲南家里蹿过来荡过去的巴莫已经憋到了至高点,“她怎么还不回来?手机也打不通,能去哪里呢?”
“不是说了去喝酒嘛!肯定喝高了,倒在什么地方呢!”
赛风景此话一出便被阿牧呵斥回去了,转过头来还得安慰巴莫:“别听风景乱说,我们和陶傲南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什么时候跟一帮男人胡混在一起喝酒的?不过是为了刺激你一下,让你紧张紧张她罢了,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话也就是安慰安慰巴莫,阿牧心里清楚得很,陶傲南这女人是不说便罢,说出口的事必定是要做到底的。
三个人正互相糊弄着呢!那头巴莫的手机倒是炸开了。
他接了手机,嘈杂的声音顿时在他的耳朵里乱轰一气,“喂?陶傲南,你死哪里去了?”焦急让他变得口不择言——谁还管这些,先找到她人比较要紧,“我勒令你马上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去接你,或者你立刻给我滚回来,二选一,你决定。”
“恐怕不行嗳!”
她笑得格格的,一点都不似平常的陶傲南,听这声响巴莫猜测她八成喝高了。还是他去接她吧!“告诉我,你在哪里。”
那边又是一阵娇笑,好像还听到什么“别闹……好痒啊……哎哟你别闹嘛!过会儿……过会儿就陪你玩啊乖!正打电话呢……亲,马上来……”转过脸来她又跟巴莫说开来,“我在TOP.1酒吧,不过马上就走了,你甭来接我了。你猜怎么着?我在这里遇见一个巨阴柔的小男生,跟十七八岁的你还真有几分相像呢!”
像什么像?他什么时候阴柔了?他一直都是个爷们,纯爷们!
“待着别动,我马上去接你。”他放下话,随即挂机。不等她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这就奔赴到她的所在地。
挂上手机的这头,陶傲南醉醺醺地拉着一群二十岁毛头小伙的手又是蹦又是跳的。手一伸,她大喝道:“干杯——”
这又是一场大醉,这又是一夜的孤寂。
巴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TOP.1,却没见到陶傲南的身影。一把揪住酒保的衣领,一张红票子递上去,他只问一句:“晚上一直在这儿喝酒的女生呢?”
“谁啊?”来这儿买醉的女生多了去了,他说的是谁?
“跟一帮阴柔小男生混在一块的那个。”这是他唯一可以想起的特征——还真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啊!”酒保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指指那头,“好像……去后巷了。”
怎么听都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没敢多想,巴莫掉头奔向后巷。
一群毛头小子围着一个女生,光是看到这种场景,巴莫心里就慌,更别说那被围在当中的女生还是他想娶回家的坏家伙了。
“陶傲南,跟我回家!”
“你是谁啊?”打头的那小子头顶那撮毛被染成了红色,有点红嘴绿鹦哥的意思,嘴里喃喃念叨着,“姐姐说,今天要跟我们回去呢!”
巴莫睇了她一眼,手上已经准备好了架势——陶傲南啊陶傲南,难道你青春期到现在还没结束?那会儿玩早恋,现在玩的这叫什么?叛逆吗?可你也看好了人再叛啊!这么些个二十岁的小毛孩子,他一个老男人可怎么对付啊?
来不及多想,他只当豁出去了。手一伸,他只望着陶傲南,“跟我回去。”
不等陶傲南说话,几个毛头小子就围上来了,“大叔,你很不识相啊!”
话未落音,拳头就上来了。巴莫可不是吃素的,当坏小子的那会儿,就跟比自己大很多的坏家伙们拳头对抗。去了美国,身为黄皮肤的异族挨揍的机会就更多了,就算不会打架的人,光是被打那么几年也打出经验来了。
见打头那个毛头小子在巴莫身上没讨到便宜,其余几个一齐上了。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的工夫,巴莫就落了下风。
巴莫一边想法子撂倒那几个小子,一边还回过头来跟一直默默无语站在墙角看着他们的陶傲南吆喝:“快点上车,快。”他不想她看到自己挨打——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被揍,有点丢脸哦!
陶傲南好像暂时失聪失明似的,只是杵在那里,既不开口也不走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打人和被打。
巴莫没奈何在撂倒近前的小子之后,转身去拖她。他的手就快触碰到她的肩膀了,身后一个小子突然飞上来一脚踢在他的腰部,巴莫顺势往前扑倒,眼看着就要压在陶傲南的身上。也不知他哪儿来的反应力,居然在这当口凌空转身,硬是将陶傲南推到一旁,自己则撞在了她原本站着的那方墙上。
“啊——”
巴莫痛叫了一声,伴随着这声响,血在他身后的墙上渲染开来,陶傲南这才留意到那方墙上竟然横突出一块碎玻璃。
到如今,这碎玻璃刺穿了他的背,一瞬间,他的衬衫就被血浸红了。
那红穿透了她的双眸,刺着她的心,她的眼,她的鼻微微发酸。陶傲南吸了吸鼻子,回身淡淡地望着那群毛小子。
本来只是一时气盛,哪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娄子来?那些毛小子生怕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赶紧走人。
陶傲南清醒地拿起手机,先拨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又打了阿牧的手机,然后要做的就是陪着他等待专业救护人员了。
趁这当口,她扶着他坐在墙角。好半晌的工夫,除了巴莫因为疼痛而发出的一阵阵急促的倒吸气声响,再听不到半点动静。
直到他努力地揉出一抹笑,给她。
“我说过,你拗不过我的。”
如果是这样的拉锯战,她真就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如此拉扯下去的一段感情,还是他们彼此原本想要挽留的吗?
她已经有些不确定了。
“说个故事给你听,也许你会忽略疼痛。”
虽然知道有点不可能,可陶傲南还是说了——
“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在热恋的时候看不到男朋友身上任何的缺点,每每过了三个半月的热恋期,每当那些缺点逐一暴露出来,她便无法再和男朋友相处下去,其实是打心眼里无法忍受恋情慢慢转淡的悲凉。
“终于她遇到了一个她非常爱的男朋友,眼看着三个半月的热恋期就要结束,在两个人相识第一百天里,她跟她男朋友说:‘我们结婚吧!’然后他们就跑去登记结婚了。我问这个女朋友,明明知道过了热恋期就会分手,为什么还要提出结婚呢?你猜她怎么告诉我?
“她说呀,分手容易,她提出分手,男的纠缠一阵,她一决绝,两人就完了。可离婚就没这么简单了,至少还得经过几层法律手续吧!考虑到办理离婚的麻烦程序和再结婚必须带着离婚证的丢脸场面,很多想要分手的冲动,她就忍了,不会轻易去办理离婚的。
“我们对她的这番理论嗤之以鼻,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离婚。结果你猜怎么着?现在,她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她平白说这么个故事,有什么深意吗?巴莫忍着痛勉强提起好奇心追问了句:“所以呢?”
“我们——结婚吧!”
“作!你就作吧!”
打认识到现在,对陶傲南所有的一切全盘接受,无条件奉行的阿牧居然对她发起了脾气,就连赛风景瞧着都惊愕不已。
站在急诊室的外头,阿牧踱过来走过去,每走到陶傲南身边就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一通乱骂——
“我告诉你陶傲南,这个世界上除了巴莫,再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你这么胡作非为下去;除了巴莫,再没有一个人能爱你爱到这个地步;除了巴莫,你就再也嫁不出去了——你作,你继续作,我看你作到最后能作出个什么结果来?
“我再跟你说一遍。当初,那张照片是我没经过他的同意,自作主张挂上论坛的,你有什么气冲我撒,有什么怨冲我发。对巴莫,你就不能看在他对你的一片真心分上,忘记过去,重新接纳他吗?
“我还告诉你了,陶傲南,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算巴莫从前亏欠你,他现在做的,也把从前欠你的那些都还上了。你瞧瞧你作的,我要是巴莫,外头那么多的好女人都死绝了吗?还非你不行啦!陶傲南,我警告你,我是出于一个朋友的分上郑重警告你,就你再这么作下去,把他给作跑了,我看你上哪里哭鼻子去!”
哭鼻子?
她陶傲南很多年都没哭过了,现在就更不会哭了,瞪着一双期待的眼睛死盯着急救室,阿牧就不知道她到底在期待个什么?
期待巴莫直接死在里头吗?
正狐疑着,急救室的帘子拉开了,巴莫的伤不算重,缝了几针,已经上了药,医生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眼见着没有外人了,陶傲南急不可耐地蹿到了他的身边追着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给个回话啊!”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巴莫的下巴朝下点了点,陶傲南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嗳!我要结婚啦!”
“谁?谁要结婚了?”赛风景开始怀疑这女人是不是也受伤了,伤处还在脑袋上。说什么胡话呢?“你跟谁结婚啊?”
陶傲南遥手一指,“他呀!”
这下子不只是赛风景,连阿牧也掉了下巴。丢下没头脑的女人不理,阿牧只问巴莫:“你们俩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啊?”他伤的到底是背还是脑袋啊?
不用巴莫解释,陶傲南自己就从实招了:“我跟他说,我们结婚吧!他还没说好,救护车就来了。我就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刚刚他点头了——你们没看到吗?我还打算让你们俩做我们的证婚人呢!”
自认即将成为新娘的陶傲南兴奋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急救室里左右蹿着。忽然,她停下脚步连语调都冻住地丢下一句:“喜帖写好后告诉我一声,我要给一个人送去。”
她脸上挣扎的表情让巴莫顿时就明白了,她说的这个人是哪位神圣,“我陪你去。”
“不用。”
不可以完全倚靠一个人——这是他给她的教训,她这辈子都受益菲浅。
有些人,有些事,无论经过多少年,无论经历多少事,该她一个人承受的,她都不能赖上任何人,即使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又没带钥匙?跟你说多少次了,出去打牌带上钥匙,要不然你打麻将打到半夜,我还起来给你开门啊?”
陶老师一边絮叨着一边穿着拖鞋过来开门,打开门一瞧,他先愣住了,“傲……傲南,你怎么来了?”
她站在门口,只是看着他,半天没动弹,“我不该来吗?”
生怕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陶老师赶忙请她往里进,“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有点意外,进来,快进来吧!”
他领着她往里走,陶傲南没有迟疑,跟着他进了曾经属于他们父女俩的家。
对这里,她实在是太熟悉了——那片墙上的道道是她小时候每半年量一次身高刻下来的,那柜子上的缺口是她小时候打碎瓷瓶划破的,还有那个花盆……花早已枯了,落满灰尘的花盆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可她依稀记得妈妈最后一次从医院回到家里时的情景。妈妈就站在那里,哆嗦着手为她心爱的花浇水——
“我看不到来年你开花,也看不到我们家傲南嫁人了——你就帮我看着傲南出嫁吧!一定要嫁个好人家啊!”
终于,她要嫁了,可是妈妈看不到这一天,这花也没能等到这一日。
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扫了一眼曾经属于自己的小屋,早已放满冷卉的东西。一改她简单大方的家居风格,冷色调的欧式家具充斥着冷卉的个性。
还有……妈妈的照片全被收了起来,客厅的正面墙上挂着陶老师和冷家妈妈的结婚照。两个布满皱纹的脸凑在一块,竟笑得那样灿烂,陶老师如此欢喜的模样是陶傲南从没见到过的。
站在这张照片下,陶傲南忽然觉得他们父女间流逝的这些年月再也追不回来了,永远也填不上了。
一瞬间,她后悔来这里。
从包包里拿出那张大红的喜帖,她把它递到陶老师的手边,“这个月十号,我会和巴莫举行婚礼。如果你想来,就来吧!”
没有邀请,也没有拒绝,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陶老师手里捏着那张喜帖,老半天没回过神来,“你……要嫁给巴莫了?”
陶傲南半阖着眼,嘴皮一搭拉只管告诉他:“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喜欢不喜欢,这事已经定了,你要是觉得不乐意可以不……”
“我很高兴。”
“不来……”陶傲南嘴里还动着呢!却被陶老师这话给硬生生地给打断了,半张着嘴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我很高兴你能嫁给巴莫那小子。”陶老师微笑着,近乎慈祥地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我是不太喜欢高三那会儿不务正业的巴莫,可我还没到老糊涂的程度,我知道现在的巴莫真心爱着你,想对你好,可以给你……你所需要的一切温暖和关爱。这世上的男人顺着数下来,我女儿陶傲南要嫁的就该是他了。”
我女儿——这三个字在陶傲南的心上划下一道痕迹,起初没什么感觉,可那道痕却顺着心上的缝隙慢慢渗透下去,直到心底。
“我一定会去的,我女儿结婚,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如果你愿意,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红毯,把你亲手交给他。”
陶傲南心上空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正要告辞,走到门口,她又顿住了,背对着他,她好似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太太经常不在家?”
陶老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好打个麻将什么的,这也好,她玩她的,我也忙忙自己的事。”
陶傲南跨出那道门,顺手替他掩上房门,趁着最后的空隙撂给他一句话:“要是觉得寂寞,就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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