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冒顿单于

匈奴，是我国北方一个古老的民族，从殷周起，与汉族就有来往。从秦末到汉初的三四十年间，匈奴族在冒顿单于的统治之下，武力空前强盛，曾给秦、汉统治者以严重的威胁。冒顿单于，是匈奴族的杰出首领。但他取得这个首领职位，是经过一番苦心谋划的。

当秦灭六国以后，秦始皇派遣将军蒙恬率领十万大军抗击北方的匈奴，全部收复了河套以内的地方。蒙恬利用黄河作为边防线，沿着河岸修筑了四十四座县城，把一些因犯罪而充军的人迁移到那里去居住。他还修了一条从九原（内蒙古五原县）到云阳（陕西淳化西北）南北直通的大道。他又把原来燕、赵的一些旧城连接起来，修筑了西边起临洮（甘肃岷县），东边一直到辽东（辽宁辽阳县北），有一万多里的长城。他还渡过黄河，占据阳山（内蒙古乌拉特前旗西北）、北假（内蒙古托克托县西北），用来巩固外围。

当时，匈奴的单于名叫头曼。他打不赢秦王朝，就只好向北转移。过了十多年，蒙恬死了，中原诸侯纷纷起兵抗秦，政局动荡，那些充军到边城的罪犯都逃跑了。匈奴松了一口气，渐渐又渡过黄河，恢复了和汉族原来的边界线。

头曼单于的太子名叫冒顿。后来头曼有了一个宠爱的阏氏（单于正妻的称号，如皇后），她生了个儿子，头曼就想废掉冒顿改立小儿子为太子。他派冒顿作为人质抵押给月氏，居今甘肃西北部），而接着又派军队去攻打月氏。月氏要杀冒顿，冒顿偷了一匹好马骑着逃回来了。头曼认为冒顿勇敢强壮，就要他率领一万名骑兵。冒顿制造了一种响箭，他训练部下的时候，下命令说：“响箭射向那里大家一齐要射向哪里，有哪一个不跟着射的，斩首！”他出外去打猎，有人不随着响箭去射飞禽走兽，冒顿立刻把他杀了。隔了不久，冒顿用响箭射他一匹心爱的好马，有的人不敢射，冒顿立即把不敢射的人杀了。又隔了不多久，冒顿用响箭射他心爱的妻子，有的人很害怕，不敢射，冒顿又立即把不敢射的人杀了。又隔了不久，冒顿外出打猎，用响箭射头曼单于的一匹好马，左右的人都跟着一齐射。于是，冒顿知道部下能绝对服从他的指挥了。有一回，他带着人马随从头曼单于去打猎，他用响箭朝着头曼射去，他的部下毫不犹豫地都跟着响箭射，结果，把头曼单于射死了。紧接着，他就把后母和弟弟，还有那些不服从他的大臣们全部杀掉，冒顿自立为单于。

冒顿即位。这时候，东胡（我国北方东部的民族，因居匈奴以东，所以称东胡）很强盛，他们的首领听说冒顿杀了父亲而自立，就派使者去对冒顿说，他想要头曼单于的那匹千里马。冒顿征求群臣的意见，群臣都说：“千里马，是我们的宝马，不给！”冒顿说：“我们和人家是邻国，怎么却舍不得一匹马呢？”于是就把那匹千里马送给了东胡。隔不多久，东胡以为冒顿怕他，又派使者和冒顿说，他想要阏氏作妻子。冒顿又征求左右群臣的意见，大家都很气愤地说：“东胡太不讲道理了，竟然来要阏氏！请你允许我们去讨伐它。”冒顿说：“要和邻国友好，怎么舍不得一个女人呢？”于是就把他心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东胡王越发骄横了，开始向西侵略。东胡和匈奴之间有一片荒地，一千多里没有人烟，双方各在一边设立边防哨所。东胡派使臣和冒顿说：“你们和我方边防哨所外的荒地，你们不能去到那里，我要占领它。”冒顿就这件事征求群臣的意见，有人说：“这是荒地，给他们也可以，不给也可以。”冒顿一听这话，怒气冲天地说：“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给别人呢！”把那些讲可以给予的全部杀了。冒顿立即上马，向部属发出命令：全部人马出动，如有畏缩不前者，立即斩首！于是，冒顿率领大军发动对东胡的突然进攻。东胡起初瞧不起冒顿，没有丝毫准备，等到冒顿的军队一到，根本无法抵御，冒顿因而轻而易举地歼灭了东胡王，俘虏了东胡的百姓和牲口。冒顿战胜归来，又向西进攻，把月氏杀得大败而逃，退避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他又转而向南进军，吞并了楼烦和白羊（约在今内蒙古南部）。他又侵占燕地（河北北部和辽宁西端）和代地（山西东北至河北蔚县），把以前蒙恬夺去的土地都收回来了，还进一步占领了河套以内的一些哨所，一直到朝那（甘肃平凉西北）、肤施（陕西绥德东南）。这时，正是楚汉战争的时候，中原被战争拖得筋疲力竭，无力顾及边防，所以冒顿乘此机会得以大肆扩张，骑兵迅速发展到三十多万。在这段时期内，匈奴的国家机构也日益完善。

后来，冒顿单于又向北进攻，征服了浑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国，拓地远至贝加尔湖。匈奴的贵族大臣们，都顺服他，认为他真能干，了不起。确实，匈奴最强盛的时期，就是冒顿单于统治的时期。

公元前201年春，汉高祖刘邦认为韩王信智勇双全，将他调往代地，建都马邑（山西朔县西北），以防御匈奴。九月，冒顿率领大军围攻马邑，韩王信抵挡不住，赶紧派人向京城求援。但冒顿攻势甚猛，韩王担心救兵来到之前城池陷落，不得已，一再派遣使者到冒顿军营求和。高祖听到马邑告急，马上发兵前去相救。救兵在途中得到韩王向冒顿求和的消息，连忙报告高祖。高祖怀疑韩王有了反叛之心，便派使者到马邑责问韩王，为什么不等待命令，擅自向匈奴求和。韩王害怕因罪被杀，索性投降，将马邑城献给匈奴。冒顿令韩王信为向导，向南越过句注山（即山西雁门山），直攻太原。

边关的警报象雪片一样飞入京城。十月，高祖决定率领三十二万人马亲征，其中以步兵为多。在鞮（山西沁县西南），将韩王的军队打败，杀了他的将领王喜。韩王逃回马邑，与部将曼丘臣和王黄等商量，改立原来赵国的后裔赵利为王，以笼络人心。然后他收集打败溃散的士卒，重整旗鼓，与冒顿合谋联兵攻汉。冒顿派了左贤王（在匈奴中地位仅次于单于）率领一万多骑兵与王黄等合兵驻扎在广武（山西代县），向晋阳发动进攻。两下交战，又被汉兵打败。汉军乘胜追击，追到离石（山西离石），匈奴兵再战，再一次败走。匈奴在楼烦（今山西神池、五寨二县）西北聚集部队准备反攻，汉军派出战车部队又将它击败。匈奴一再败退，汉军乘胜向北追击。当时高祖屯驻在晋阳，他得到一个情报，说是冒顿驻在上谷。他想乘胜彻底将其击溃，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就陆续派出十多个使者以谈判为名去冒顿军营探听虚实。冒顿知其来意，他将计就计，把精锐部队和膘肥体壮的牛马都隐藏起来，只让一些老弱的土兵和瘦小的牧畜散布在外面。这些使者回去汇报了情况以后都说可以进攻，认为冒顿是不堪一击的。高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派刘敬（即娄敬）作为使者再去观察一下。刘敬回来说：“两国正在交战的时候，本应该向对方夸张和炫耀自己的长处。如今我到他那里，看见一些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老弱土兵，这是故意让我们看到他们的弱点，而把精锐部队埋伏在别的地方，使我们产生麻痹大意的轻敌思想，从而击败我们。我认为不能进攻。”这时，汉军己越过句注山，二十多万人马已经出发。高祖听了他这相反的意见，火一冒就上来了，骂道：“你这个齐国的奴才（刘敬本是齐地人），就是凭着一张嘴得到了官职，今天你是这样胡说八道来挫伤我军的士气。”高祖命令手下将刘敬戴上刑具，押回广武，等待回军以后再行发落。高祖于是继续向北进军，追逐匈奴。

当时，正是北方冬天的严寒时节，雨雪交加，汉军土兵手指被冻掉的，十有二三。冒顿假装败退，引汉军不断深入。高祖率领骑兵和战车部队走得比较快，先到达平城（山西大同），而步兵还没有全部赶上。冒顿见时机已到，一声号令，事先埋伏的精兵全部出动，进行突然反击。只见那骠悍的骑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高祖措手不及，退到平城东北的白登山，扼住山口，叠石为堡，并力抵御坚守。冒顿这次出动的精锐骑兵是四十万，分作四支，将白登山围得水泄不通。高祖从山顶上望去，只见西方全是白马，东方全是青马，北方全是黑马，南方全是红马。层层叠叠，真是色容俱壮，威武绝伦。高祖孤军深入，后勤部队没有跟上，没有带粮食，所以被围困在山上，七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还是陈平想出了一条妙计。他带了大量的珍贵礼物，趁着大雾摸下山去，见到匈奴哨兵，先给贿赂，然后说是要谒见阏氏，所以一路之上，没有受到阻拦。陈平见了阏氏，送上礼物，并说准备送给单于的是一个美女，现已派人到京城去接，希望双方能够罢兵。阏氏收到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自然很高兴，但听说准备送给单于的是一个美女，这就不能不使她担心了，因为美女一到，她的地位就可能受到威胁。于是，她答应陈平立即罢兵。陈平去后，阏氏找到冒顿，对他说：“同是两国君主，不要逼得过分了。如今我们即使占领了汉朝的地方，我们终究不能住在那里（他们是游牧民族），并且汉王有神灵保护，他是不会有危险的，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冒顿本来与韩王信的将领王黄以及赵利约定前来会师，但他们的部队一直没有来，冒顿怀疑他们与汉军暗中有协定，于是听取了阏氏的意见，将围兵撤开一角。高祖在山上看见有一角解围，立即命令士兵都张弓搭箭对准敌人方向瞄准不发，从敞开的那个缺口慢慢下山。突围后，与前来救援的大军会合。冒顿带领部队走了，高祖也带领部队撤回。高祖走到广武，赦免了刘敬，对他说：“我没有听你的意见，以致被围困在平城，那十多个讲可以进攻的人我都杀了。”于是加封刘敬为关内侯，食邑二千户，号为建信侯。这便是所谓的“平城之围”。

高祖平城受困回来以后，对于冒顿在北方边境的不断侵扰，抢掠人口和牲畜财物，感到非常忧虑，但又无力对付。高祖问刘敬有什么办法没有，刘敬提出了“和亲”的建议，那就是把汉室公主嫁给单于，每年给他送去大批的丝绸、粮食、酒等，与匈奴约为兄弟，以缓和它对边境的侵扰。高祖认为当时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于是就准备把鲁元公主送去。吕后知道了，日日夜夜痛哭流涕，对高祖说：“我只有一子一女，你怎么把我这惟一的女儿忍心抛弃给匈奴呢！”高祖不能送鲁元公主，就选了后宫所生的一个女儿说是公主，送去给单于为妻，并且派刘敬为使者到匈奴那里去缔结和亲的盟约。

高祖去世，惠帝即位，吕后听政。当时汉朝政权建立不久，还不巩固，又由于长期战争的破坏，经济也亟待恢复。因为汉朝国力虚弱，所以匈奴更加骄横，根本不把汉朝君主看在眼里。有一次，冒顿给吕后写了一封信，吕后以为是国书，打开一看，只见信中写道：“孤愤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愤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吕后看完，气得眼珠发直，火星直冒，面红耳赤，两手哆嗦，几下把信撕得粉碎往地下一甩，立即召集文武百官进宫，商讨出兵讨伐匈奴事宜。冒顿本也无聊，竟敢戏弄汉室，要求和吕后同居，而且言词卑劣猥亵，吕后怎能不气冲牛斗呢？文武百官到齐以后，吕后说：“匈奴来信，非常无礼，我准备出兵，你们的意见如何？”当下，上将军樊哙说：“我愿领十万人马，去把匈奴打它个落花流水。”将领们为了讨好吕后，都说：“我们愿意跟随出征。”这时，忽然有一个人大声嚷道：“樊哙该斩首！”大家一惊，留神一瞧，原来是中郎将季布。季布不等吕后问话，忙出班接着说：“前几年，高祖率领四十多万人马攻匈奴，尚且在平城被围困，如今樊哙怎么带十万人马就可以在匈奴中横冲直闯呢？这是当面欺骗太后。现在，国家战争的创伤还没有平复，樊哙为了博取太后的欢心，又想要动摇天下。这不该斩首么？”殿上的官员听了这番话，都吓得不得了，但是吕后却冷静下来，马上宣布退朝。以后也没有再议论讨伐匈奴的事。一向刚毅泼辣的吕后，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承受了这次莫大的侮辱。

公元前174年6月，冒顿单于病逝，当时是汉文帝六年。

和亲政策，并不能阻挡匈奴贵族对边境的掠夺。到汉武帝时期，由于中央集权大大加强，国家的经济实力空前雄厚，反击匈奴贵族的条件完全成熟。通过三大战役，汉王朝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大大削弱了匈奴的力量，从此，他们再也无力南下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