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白棠的名字,陶然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此刻已经不只是馋了,着实是饿了。客气过后,刚拿起筷子,刚刚去打探禄情况的人却回来了。
放下筷子,陶然惆怅的想,我是真的很饿啊。
“是惊雷门的,说是寻他们小公子的人,未果,被曲公子打发了。”回来的人只说这么一句。
安静。
一室安静。
惊雷门陶然是知道的,近五十年来新兴起的门派。以雷火弹闻名于江湖,此物虽不像唐门暗器精巧细致,却胜在杀伤力极大,且妇孺孩童都可使用,只是价格极高,往往有价无市。惊雷门因此积累一笔财富,迅速崛起。
财大气粗惊雷门的小公子罗源,也不负众望的在父亲兄长的宠溺下,发展成了标准的纨绔子弟。一年前,他以千金之数为一男妓赎身,并扬言要效仿古人,铸金屋藏之。不过倒这也不算什么,哪个大家里又没出过纨绔,养一两个娈童男宠什么在家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数月前传出,罗小公子金屋藏的娇人失踪了,罗家四处查找至今未果。有传言说那男妓与人私奔的,也有传言不堪罗小公子凌虐逃走的,不过类似传言都是闲话等着看罗家笑话的,作为众人谈资也就罢了。只是近一个月又出了一种传言,也不知是哪一方有心还是真有其事,却使得有些有心人蠢蠢欲动了。
传言道:那男妓逃跑时盗了罗家雷火弹的方子。
江湖本就是个无风都起浪的地方,何况这次的风虽不大,却也足够吹起一些人的心思。
回来的人只这么简单一句话,可这句话的信息对陈云和白棠来说却穿成了一条线。逃家的陶然,追人的惊雷门,相会的曲公子,弹珠,枫叶……齐全了。若真是他想的这样,也到可以解释陶然身上带的女气。
重新打量面前的陶然,白棠觉得年岁适合那个传言中的人对得上的,脸么,该是有高手帮着易过容的,掩了传言中的风华。
陶然见两人打量自己,反应过来两个人该是误会了,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洛琰……他们抓的不是我,哎,不对,找我的不是他们……”反倒越解释越乱。
白棠顺着他的话,笑道:“也是,你这个样子哪里够当人男宠了?若真是,就只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了。”
“……”陶然承认白棠说的没错,只是,这话若是从自己嘴里说也无所谓,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这么不是味儿呢。小小声嘀咕道:“指不定是我易容好呢!”
“手法还真是高超呢。”陈云半真半假状似玩笑道。
“哦?那我可要看看传说中的美人长什么样子了。”笑说着白棠便把手伸了过来,作要撕陶然脸皮状。
“别闹了,我不是。”陶然拨开白棠的手,道:“我知道了,原是有五个人定了禄,他们貌似有事,便匆匆走了,我是赶巧才订到了禄。定是那些人搞错了,白白的吓我一跳。”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来,还是让我检查检查。”白棠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陶然躲开白棠,站起身冲陈云笑道:“多谢两位了收留,我回去看看,打扰了。”
陈云笑道:“请便。”
陶然又冲白棠点了个头,转身出去。
“这就是你开始时留他的原因?”白棠用筷子沾了沾碗里的白糖,点在嘴里。“到真有那么点守株待兔的味道。”
陈云笑道:“就是不知道,笨的是那只兔子,还是我们这两个猎人了。”
白棠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的道:“不过她刚刚从窗户跳出去,又跳回来是干嘛?”
陈云抬眼看向屏风处,只见屏风后探出陶然的脑袋冲他尴尬地笑道:“麻烦,借个窗户用用。”
陈云没有多问,点头笑道:“自便。”
对挑眉看向她的白棠笑笑,陶然迅速走向那间小里屋,从来时的窗子闪身跳了出去。
“兔子,要跑了,这回怎么打算?”白棠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糖,笑道。
陈云,将红色枫叶和黑色弹珠放在桌上:“你要哪一个?”
白糖放下筷子,伸手拿回弹珠,道:“那就继续吧,兔子我来。”
陶然第一次为什么从窗子跳回来?陶然说再见的时,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在窗户还没随手甩上的时候就又跳回来。幸也不幸的,她刚跳出窗户一眼就看见了楼下正跟着小二走过的马车,马车很熟,她坐过不知多少次,牵着马车的人更熟,是半夏——二哥的贴身药童。于是,惊恐中下意识的迅速跳了回来。于是,就真的和白棠再见了。
陶然为什么直接走了出去?很显然知道来人不是找她后,可以回去吃东西的她,忘记了刚刚跳窗时给她看到了半夏时的惊恐。
陶然为什么回来了?更明显,因为她又在走廊里看到了半夏。随即更加惊恐。
流年不利啊,陶然默默地想着,从窗口跳出去就直接离开了独一处,没有再敢回禄。还是直接回船里躲着才适合她。
身着青衫的半夏走入嵌着寿字屏风的房间,道:“罗家的人走了。”
又道:“三小姐像是看到我了,就又从“福”字间跳了出去,约莫着是回船上去了。”
“告诉等在张糕铺的人,一会儿三小姐去,不用把人拦住了。”说话的男子将手中温热的半杯茶放在桌上,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饱满,修剪得很是整齐,但略显瘦了些。
“二哥?”略嫌清冷的声音。
半夏也同样不明白,不是给三小姐送东西的么,那为什么爷又让自己特意的在走廊里被三小姐看见,又不许自己叫她。
“她想走走,就走走吧,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桃子这一去也未必是不好。”不过,既然她执意要一个人偷跑,那就成全她,没必要赶着给她送行李银钱了,叫她一个劲儿的傻躲。“再说,想她该不会再路上多耽搁,直接会去找老大的。”
“二哥,已入秋。”
“行了,用不着担心,邺城地气暖于咱这,我去办完事也就一个月,到时去老大那接她回来。桃子出去走走也好,难得她愿意动,不那么犯懒。”
“那,大哥那……”
“大哥那,自有桃子自己解决了,我们是爱莫能助了。”口气中有那么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清冷的声音没有再出声。
“你不与我同去瞧瞧那个栖霞山庄的小公子?”
“没兴趣。”
罗家的人已经走了。
曲尽等回来的却不是陶然。
落座于陶然位置上的男子,正是刚才在“寿”字间说要瞧瞧栖霞山庄小公子的那一个。
“在下云开,此番来多谢曲公子对小妹这一路的照顾。”清瘦的男子进来时如是说道。
枣糕在纸袋中还热着。
陶然躺在床上,想张糕铺的枣糕未必是最好的,但松软甜度却都是最对她口味的。
只可惜去了趟独一处什么都没吃到,白白的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曲尽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陶然心中担心被逮到,已是坐立不安了一阵子了。
“喏,”曲尽将一个油纸包扔给陶然。
“这是什么?”闻味道好像是蒜瓣烧田鸡腿,打开来看果然是。陶然立马笑的眯起了眼睛。
“啊……还有罗家找的可不是我,我可不是那个什么洛琰,这是个乌龙,我真的真的不是啊,他们弄错了……”怕曲尽误会陶然赶忙解释道。
曲尽轻笑道:“嗯,不用解释。”
陶然一脸疑惑:“你怎么都不问?”
曲尽道:“你二哥解释过了。”
“……”陶然的脑子停了一下,随即四处打量了一下,此时船已经驶离码头,并未觉得有其他人跟上船啊,“二哥?”
陶然急声道:“你见过我二哥了?”
曲尽道:“嗯。”
陶然又道:“他知道我在这儿了?”
曲尽笑道:“他应该是一直都知道。”
陶然道:“看样子他没来?”
曲尽道:“没来。”
陶然睁大眼睛问道:“所以,他同意我出来了?”
曲尽道:“他没说。”
“……”
“对了,你的荷包……”曲尽话还没说完就被陶然打断。
“曲大哥,说好是我请你的,虽然这次让我弄砸了,不过这帐还是得我付的!”陶然临走时将身上装银子的荷包扔给了曲尽。
曲尽道:“帐有人付过了,你不用操心。”
“谁啊?二哥?”陶然想自己偷跑,二哥定然会恼了的,哪有这么好心帮自己付账。
“是你二哥。”
“哈?还真是,怎么他突然转了性了?”陶然在心里默默忏悔是不是自己把二哥想的太坏。
“他看到我手里的荷包时说:‘这好像是家妹的,她一向丢三落四,多谢曲公子帮忙捡到,我先帮她收着,等见了她我自会给她的。’”
“……”那是她全部的私房钱啊啊啊啊!再去拿银票到钱庄兑银子,也一定会留下账目,最后二哥还是会算到她头上,她就知道!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