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花建粤默默走在飘雪的路上,突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确认了是我的手机在响,我掏出电话放在耳边,老妈那东北大嗓门排山倒海般涌进耳朵,震的鼓膜疼:“沈佳妮,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我的声音略显疲惫,“妈您有事儿吗?”
“在外面?和谁在一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宿舍?”老妈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怒气。
“我和一个朋友在外面有点事,”我老实回答,想一想又觉得不对,“您怎么知道我没在宿舍呢?”
“我怎么知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知道?我和你爸7点多就过来了,等你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到现在还不回来,你天天都在忙啥呢?”老妈发飙道。他们有我宿舍的钥匙,估计晚上一直在宿舍等我。
“我6点多还回过宿舍呢,怎么这么巧。”我咕哝着,想想时间,可能我刚从宿舍出来,老两口就到了,刚刚从路子航家出来的时候我看过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您找我有事吗?”
“有事!你赶紧给我回来!”老妈气势汹汹的口气不容置疑。
“妈,我今天有事,现在不能回去。”我说,“我今晚可能都不回宿舍了,有事您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你和我爸就住我那儿吧,外面雪挺大的,回去不安全。”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美琳,我的心生生地觉得累,可再累也得接着找。
“不然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继续。”小花突然凑过来说。
他声音不大,可电话那头老妈还是隐约听到了,她的声音尖利而刺耳:“沈佳妮!你还知道外面不安全啊?你和谁在一块儿呢?旁边怎么有个男人的声音?!你赶紧的给我回来我告诉你,不然我饶不了你!”
“哎呦,妈,”我不满,“我都多大了,我再向您澄清一次:您闺女已经是成年人了,您怎么老是这么管东管西的啊。”说完我不满地瞪花建粤一眼,示意他噤声。
“你多大了也还是我的闺女。我告诉你沈佳妮,你少给我得瑟点儿,正经给你介绍的男朋友你一个都看不上,你想干嘛啊你?!这大半夜的和个男人在一块儿,不清不楚的!你赶紧的现在就给我回来,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还想反驳,电话那头却传来老爸低沉的声音:“佳妮,你妈说的对,早点回来吧,省得我和你妈担心。”
“爸,我真的有事,美琳不见了,我和她的主治医生正满世界找她呢。”我认真地向爸爸解释。
“哦,那这样的话~~~~”老爸一向都是理解和支持我的,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老妈尖锐的声音犀利地从话筒那头传过来:“什么这样那样的?你就当老好人一直这么惯着她吧,迟早等她吃了亏你才高兴!”
老爸顿时转了话头,语气严肃的说:“嗯,对,你妈说的对,赶紧回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爸~~”我不满地拖长音调,“您和我妈早点睡吧,我真的有事儿。”
“哦,你马上回来是吧?那行,挂了吧。”老爸答非所问的在电话那头声音夸张的大声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郁闷不已,随口嘟哝了一句:“这老两口,真是添乱~~~”
花建粤伸手搓搓耳朵:“现在确实不早了,不然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刚想说‘我们还得再想想办法尽快找到美琳’,却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瞬间拐进前面的胡同消失了。我的脑子有几秒的停滞,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身长长的紫色羽绒服分明是美琳平时爱穿的那件,那人的身形、步态和美琳也有九分像。不由分说,我拉着花建粤就往前追了过去。
追到胡同口,窄窄的巷子里空无一人,雪地里的一排新鲜的脚印却清楚地表明刚刚有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从这里经过。我拉着花建粤快跑几步,穿过整条不长的胡同,就拐到了宽阔的马路上。借着两旁昏暗的路灯,我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走在雪地里。
“美琳~~”我大喊一声。
那身影回头看一眼,只这一转头我就看清了她清秀的脸,正是我找了一天的美琳。我快跑几步准备追上去,美琳却伸手拦住一辆刚好经过身边的出租车,上车扬长而去。
我跟在车后追着美琳,花建粤跟在身后追着我,追了半天身边居然一辆空的士也没出现,最后跑得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我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嘴里呼出的热气一团一团地不断消失在面前的空气里。
“你这个傻丫头,她坐着车,你能追得上她吗?”花建粤扶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嗔怪地说。
“她这是为什么呀?”我委屈地泪都快下来了,“我是瞒着她了,可我也是为了她好啊。干嘛这么对我啊?”
“你没错,佳妮,别难过,她会想明白的。”花建粤心疼地安慰我。
“可她总这么躲着,她的病怎么办。万一耽误了手术怎么办?”我带着哭腔说,心里有深深的自责,我要是早点告诉她就好了。
花建粤皱着眉想了一会,掏出手机拨起了电话,拨了半天,对方好像一直没接。
冷静下来,我才感觉到我的右脚一阵钻心地疼,一个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人也随即蹲了下去。
“怎么了?“花建粤吓了一跳,赶紧俯身扶住我。
“好疼。”我揉一下右脚的脚踝,一阵钻心的疼再次传来,我忍不住‘嘶’的一声。
花建粤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掀起我的裤脚,我纤细的脚踝那里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红肿.
“你的脚扭了。”花建粤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有心疼的神色,“看起来不轻,得赶快找个地方简单处理一下。”说完帮我整理好裤脚,站起身牢牢扶住我。
我有些犹豫,看一眼美琳坐的车远去的方向,为难的说:“可是,美琳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别人。姜美琳她现在是故意躲着你,就算找到她,她也不一定就会跟着你回医院。”花建粤责怪的看着我,“这样吧,我先打车送你回家。你的脚再不处理一下,可能一个星期都走不了路了。”
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右脚,想到自己这样一瘸一拐地确实也不可能再四处奔波寻找,只好同意他的说法,先打车回家。
他扶着我站在路边神色焦急地等车。说是扶着我,其实更像是他把我揽在怀里,我离他那样近,近的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他温暖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拂过我的耳根,麻麻地痒。我顿时有些别扭,脸上发烫,身体不自觉的往后挺了挺,象征性地想离他远一点。
“你别乱动,小心脚疼。”他也不看我我,仍旧神色焦急地左右张望,“怎么搞的,这么久了还没车?”
我们等了二十几分钟,路上居然一辆空车都没有。雪越下越大,硕大的雪花漫天飞舞,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我心里也渐渐生出焦急,脚上的伤一阵阵地疼,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花建粤一低头看见我痛苦的表情,急道:“不等了,我抱你回去。”说着不由分说拦腰一把就把我抱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抗,身体已经横在他手臂上了。
我脸上一阵热浪滚过,嘴里开始嚷嚷:“你干嘛,花建粤,你疯了,放我下来。”
“这鬼天气,估计很难等到车了,你伤得不轻,我得赶快送你回家。”他看着我,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可,可是,”我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妥。
“可是什么可是,我也着急回家呢,再这么陪你耗下去,我们俩都得冻死在马路上。”他也不管我在他身上的不自在,抱着我边走边说。
我知道除了这样也没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由着他抱着,嘴上却不忘使坏:“花建粤,你不是想趁机占我的便宜吧?”
“哎,沈佳妮,你有良心没良心啊?我这明明是见义勇为、救死扶伤呢。怎么到了你嘴里,我这英雄救美的高大形象就成了趁人之危的流氓了?”他不满的抱怨。
“切,拉倒吧你,还见义勇为呢,你了不起只能算是助人为乐,”我笑他,“而且还是有私心的。”
“嗯,是,我是有私心。”他坦白道,“没私心的话,哪个二百五这深更半夜的,还下着雪,抱着一个大活人满大街溜达啊。”
“报应,谁让你对我图谋不轨来着。”我笑。
“我觉得抱着你就是抱着责任啊。”他突然郑重地说。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明就里的问:“什么?”
“责任重于泰山啊。”他长舒一口气。
“靠,猪!”我骂道。
小花就这么一路抱着我,走了约莫半小时后才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辆车。到了我的宿舍楼下,他再次抱起我上楼。到了门口站定,我正拿钥匙准备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老妈虎着脸站在门里,看见我们的刹那,脸上的表情就像快进似的迅速变化着。起初满脸怒气,看见我横在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怀里,一脸怒气换做一脸疑惑,盯着花建粤看了几秒之后,脸上居然最终绽出了一朵灿烂的微笑。
我尴尬地瞪着老妈,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居然忘了她和老爸还在我这里?倒是花建粤机灵,只听见他礼貌地跟我妈打招呼:“阿姨,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哎呀,你看,快进屋。”老妈说完往屋里一让。
“佳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多大的人了,还让人抱着上楼。”她嘴里假意责怪我,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没事,阿姨,佳妮的脚扭了。”小花替我分辨。
“什么,脚扭了?怎么搞的?”老妈这才意识到我神色不对,语气焦急的问,“快进来,进来我看看。”
花建粤进屋把我放进沙发里,老爸听闻我的脚扭了,也顾不得跟花建粤打招呼,一脸焦急的问我:“佳妮,怎么搞的,怎么好好的会扭了脚?严重吗?”
“没事,”我轻描淡写的说,“路上跑了几步,就不小心扭了,您别担心。”
花建粤把我的鞋脱下来放一边,轻轻卷起我的裤脚,我纤细的脚踝此时肿得像个猪蹄,皮肤红红、明光瓦亮的。
“还说不严重,这都肿成什么样了?”老妈咋咋呼呼心疼的说。
“家里有冰块吗?”花建粤抬头问我。
“冰箱里有。”
“阿姨,麻烦您帮我拿块毛巾来。”他扭头对我妈说。
“哎。”老妈答应着,手脚利索地去卫生间拿来我的洗脸毛巾。
花建粤把冰块放在保鲜袋里,用毛巾包了,敷在我的脚踝上。火辣辣的脚踝顿时觉得一阵刺骨的冰凉。
“这么冷的天,用冰敷,行吗?”老爸怀疑的问。
“叔叔,不用担心,我是医生,对这样的脚伤我有经验。不用冰块消肿的话,佳妮的脚可能要好几天不能走路呢。阿姨,麻烦您再把空调开高一点。”他对老爸解释完,紧接着对老妈说,“天气冷,敷冰块容易感冒。”
老妈喜滋滋地答应着,拿起遥控器“滴滴滴”地把温度调高了几度。
忙活完了,我的脚在冰块的作用下,慢慢不那么疼了。花建粤这才坐起身来,见老爸老妈看外星人似的上下不停打量他,他怪不好意思的笑笑:“叔叔阿姨好。”
“好好好,呵呵,”老妈的脸上早已笑开了花,手朝他一伸,嘴里责怪我,“你看佳妮这孩子,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我咧咧嘴还没说话,只听见花建粤朗声自我介绍道:“阿姨,我叫花建粤,是佳妮的,朋友。”他说朋友的时候,有一点犹豫。
“你是医生?“老妈问完冲老爸眨眨眼睛,老爸脸上同样挂着探寻的表情,微笑着看小花。
“啊,是。”小花更不好意思了,脸上居然微微泛起一片浅红,“我是妇幼医院的医生。”
“哦。”老妈对小花的回答很是满意,好像这回答本来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似的。
‘哦’完她冲老爸使个眼色,老爸立刻会意,起身对我和花建粤说:“佳妮,我们要回去了。建粤,你帮我们好好照顾佳妮,麻烦你了。改天叔叔请你喝酒。”说完就去拿椅背上的大衣穿在身上。
老妈也同时起身,嘴里对我说:“对对对,我和你爸是该回去了,这么晚了。建粤啊,我们佳妮就麻烦你照顾了哈,麻烦你了。”说完拍拍小花的胳膊,然后抓起椅背上的围巾就围上了。
“妈~~~”我脸上火辣辣地发烫,大喊一声,“你们干嘛呢这是?我这儿还受着伤呢。”
“你这孩子,嚷嚷什么?知道你受着伤呢。这不是建粤在这儿照顾你吗。”老妈生气地瞪我一眼。瞪完冲小花抱歉地笑笑,“建粤,佳妮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点,你让着她点。那什么,我们走了,你帮我们好好照顾他,那个,改天来家吃饭。”
说着就拉着我爸要出门,我一急之下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龇牙咧嘴地挣扎着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对他们俩说:“走什么走,干嘛啊你们?”
他们也不理我,边和小花客气着,边就出了门。我更急了,大喊一声:“爸,妈~~~~”
花建粤见我站起来了,怕我摔,忙过来扶住我。我让他扶着,小心地挪到门边,又羞又恼地对老爸老妈说:“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啊?”
老妈站在门口冲我挤眼睛:“建粤在这儿照顾你就行了,我和你爸这就得回去,你爸的降压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