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从医院出来后准备返回寓所的肖骏在心中反复默念道,他否定着温小希的看法,情绪的波动令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他小心地抚摸着颈边的项链,这是妈妈留给他的唯一。
他今天去了医院,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过去了,对于医院,他再熟悉不过,妈妈生命的最后半年都在医院里度过,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洁白的颜色,墙壁,门,护士的衣袍,还妈妈病后的面色,这颜色至今都令他触目惊心,也许对旁人来说,那代表着洁净,但他却只感到绝望。
他已不记得,在那间病房门外的长椅上,他度过了多少个难眠的夜晚,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冰冷的,医生例行公事一样地告诉他妈妈的病情在恶化,每一天都在恶化,直至最后离开人世,他没有泪水,没有愤怒,他心中只感到荒芜和灰暗,度过了三个月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后,他成了现在的他,那是他现在所作所为的起点。
所以!不要以为病弱的身体和说教的话语能动摇我,绝不能!他眉头紧锁,面上结了一层霜,猛地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林舒雅正坐在家中的书桌前为下周的工作制作计划草案,她有着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小得略显拥挤的空间内只摆放了生活必需的设施,她不喜欢宽敞的屋子,总觉得不安稳。任何人前来稍坐都会感叹,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居所,而不是一个家,它的主人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这个暗沉沉的夜晚,她在第三次拿起手机后,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10分钟后,她按捺不住,又再次拿起手机,紧握着,愣怔出神。
今天可以打电话给他吗?好像他不太喜欢自己经常打电话过去。可是这个想法太强烈,以至于她给自己找起了理由,谈关于张广报道的事吗?不行,前天已经说过了。那还有什么理由?其实理由不是没有,温小希准备邀请张广做节目嘉宾的事就是现成的理由,可是她又不愿意在肖骏面前提起温小希,仿佛她一说,他们的关系就近了,她心里巴不得他们离得越远越好!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结果后,她无奈的叹气,谈就谈吧,只要能和他说说话。
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终于拨通肖骏的电话,说道:“喂,肖骏……”
对面传来喧闹的说话声和音乐声,许久都不见肖骏回话,林舒雅以为是自己没听到,她又大声问了句:“肖骏,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你是谁?我在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肖骏的话音含糊不清。
应该是喝醉了,林舒雅想,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谁来照顾他?酒醉开车很危险,她又焦急地问道:“你在哪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是谁?为什么关心我?”他顿了顿,又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没有人真的关心我!关心我的感受,你知道吗?他们都……只会嘲笑我,教训我,搬出一堆的……道理来让我接受,逼我原谅他们做错的事,可是有谁在乎我怎么想?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原谅?他现在所受的痛苦不及我的十分之一,我凭什么要原谅他?现在想起来要我顾及他是父亲,当年谁管过我是他儿子?没有人!所以我不会原谅,这件事没完!”肖骏情绪激动,音量不断提高。
林舒雅眼眶泛着热,心有戚戚然,不过她没让这情绪持续太久,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他,她哄着他说道:“好,没完没完。我是你的朋友,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好去找你,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兴许是她抚慰地话语起了作用,肖骏报了地址,林舒雅迅速出门,等她到了那家名为“不夜”的酒吧,在昏暗的灯光嘈杂的气氛三零五落的人群中找到他的时候,肖骏已经如一滩烂泥一样伏在吧台上,周身酒气熏天,身旁摆放着至少十几个空酒瓶,林舒雅皱了皱眉。
她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这里实在太吵,她只能喊道:“肖骏,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可是醉得昏沉的肖骏根本毫无反应。
倒是旁边走过来的一个侍者,张望了一下后,对林舒雅说道:“小姐,你是肖先生的朋友吧?”
林舒雅侧身望去,说道:“是的。”
那人得了肯定的答复,笑了笑,说道:“还好你来了,肖先生今晚是有着落了。我告诉你地址,赶紧送他回去吧。”
林舒雅刚想应声好,可是转念一想,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住在哪儿?”
“肖先生是常客了,总是一个人,从来不见有人一起,因为他小费给的多,对我也挺照顾,所以每次他喝醉了,都是我叫车送他回去,你别多心,我不是坏人。”侍者解释道。
林舒雅安了心,说道:“好,那你帮我扶他到外面,顺便叫辆车,谢谢!”
一路跌跌撞撞地将肖骏运到家中,林舒雅已经气喘不休,她扶着他,准备送他去卧室休息,没想到他身形太大太重,经过房门口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没扶住,他的头生生的撞在了门框上,传来一声闷响,林舒雅正担心着撞疼了他,伸手用力扶稳他,没想到他没顾上疼,倒是醒了。
房间里没开灯,肖骏微微睁眼,迷迷糊糊地看着身旁的人,像是个女孩儿,他还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思维自动接上下午的情景,这一错误的意识使他以为旁边的人还是温小希,心中不禁愈加烦躁,急于倾吐,他忽地抬起手来指着对方,费力地说道:“你错了!温小希!你知道吗?你错了,不是这样的,发生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勾销的,不是!没有一家团圆,我永远的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永远的。”
林舒雅扶着他的手瞬间僵硬,他见过她,还想着她!这想法刺进她的心里,使她感到阵阵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