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希说到做到,她第二天就向马斯扬提出邀请张广作为“一点倾听”的嘉宾。
在他的办公室中,温小希说出自己的想法后,马斯扬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看着她,他们二人的关系因为双方工作理念的不同而不睦已久。
“温小希,你知不知道电视台对于一个新闻事件发出两种不同的声音,是大忌?”他冷声问道。
温小希做了充分的准备,很有把握可以说服他,她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新闻的稀缺性才是卖点。在全部舆论导向都是否定时,我们持相反的意见才能独树一帜,真正吸引到观众的注意,而且这是独家专访,其他媒体都做不到,我认为观众会很有兴趣听听热点话题中当事人的表态。马主任,我很有信心,这期节目做出来,收视率一定不成问题!”
温小希说完后,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马斯扬思索的面色,她知道如果不抬出收视率这个幌子,他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做法,这件事不同以往,在台里已经定调的情况下,再去推翻,难度很大,只有向他们的价值观靠近才有成功的可能。
半晌后,就在马斯扬面容渐渐缓和之际,忽又转为犹疑,他问道:“你有把握能请到他?我听说他现在人可在医院里,一是他肯不肯,二是他能不能,你能解决这两个问题吗?”
温小希唇角微弯,说道:“我有把握!”
马斯扬眼中闪出一丝欣喜,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换上一副严整的神色,故意作势说道:“那你就试试看吧,你这么积极,我总不能不给你机会。”
温小希淡淡一笑,以示谢过他的好意。
出了马斯扬的办公室,温小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有转机了,她暗暗想道。
下班后,温小希走进停车场,恰巧碰到了林舒雅,也许不是碰巧,温小希看着对方黑沉的面色,暗忖道。
果不其然,林舒雅快步走到温小希面前,挡住她的去路,迫人的眼锋直盯着她,咄咄逼人地说道:“你很得意啊!”
收风还挺快的嘛,温小希想道,不过她懒得理她,只随口说道:“多谢夸奖!”说完,她转身欲向前走去,不料林舒雅又是一拦。
她语带讥讽地说道:“我知道你能做到,可你别以为这是你的本事,你有什么?不过有个好家世。想当初BBS那件事都挡不住你的路,你以为你凭的是什么?你能当上‘一点倾听’的主持人,又凭的是什么?还有你成了VG的代言人,你真以为是你能耐大吗?还不是仗着有个好爸爸,帮你筹谋计划?”她轻哼出声,冷冷一笑,拿眼睛戳着温小希面无表情的脸,继续说道:“不过我却看不上,不是靠自己努力换来的,也只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才能拥有得这么心安理得!”
温小希静静地听着,面无波澜,待对方话音一落,她平静地说道:“说完了?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说的话而生气,你就错了。”她眸色渐渐转深,“让我一副圣母状地哭喊着埋怨父母,放弃现在拥有的节目和代言,我猜这是你的目的。不过我不会,我只会谢谢你,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说罢,她莞尔一笑,拂身走向高尔夫。
林舒雅望着温小希神色自若地走向座驾,她苍白的面容扭结着,身体因怨愤而轻微发颤,双手紧紧攥着,长而尖的指甲嵌进皮肉中,带出斑斑似血的红印。
温小希开车上路,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却不复刚刚在林舒雅面前的那副镇定淡然,她神色落寞地开着车,却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最近常常这样,上班和见人的时候都很正常,可是每每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往往失了神一样。
只不过今天因为适才林舒雅的冷嘲热讽,而使这状况加了倍,但她难忍的却是另一样,想到自己早已成人,却不能独立于世,往往要爸爸妈妈为她担忧劳神,她心中一阵难过,恨恨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
不知不觉中,温小希开车来到了赵阿姨的餐馆,她透过车窗望着那家小店,往日温馨甜美的记忆霎时浮现在脑海中,像一个彩色的气球,在前方飘荡着,引她去追,温小希面上带了笑,开门下车,走近餐馆雾气蒸腾的临街玻璃墙,向里张望着,还是座无虚席的人,还是喧嚣吵闹的环境,和记忆中一样,只是墙上少了硕大的风扇,天凉了,人们取暖犹未足,不需要它了,再向里望望,蓦地,温小希怔住了,她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还坐在他们无数次曾坐过的位置上,只是旁边那个女孩儿早已换了旁人,他浅笑着为她夹菜,这么温暖人心的画面,温小希却只感到透骨的寒冷。
她呆呆地望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也许她过于专注的目光惊扰了店内的人,他不经意间微微抬了眼角,若有似无地向她投来一瞥,温小希被惊到一般,慌忙闪身到玻璃旁的实体墙壁上,兀自轻喘,待她定下神来,忽地嘴角一歪,落下泪来,她缓缓走向自己的车,坐进去后,伏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哭着,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夜晚,温小希哭得心痛不已。
吃过晚饭,张毅扶着纪婷芝漫步在南都市繁华的街道上,他默默地走着,一贯硬朗又不失温和的面容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地伤痛,但他掩饰得很好,如果不是纪婷芝感觉敏锐,只怕会被他瞒过。
她这次回来,发现一切都不同了,张毅还是那样对她说话,对她笑,可是她分明能感觉到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是谁能不变呢?八年了,自己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张毅还能一如往初地等着她,要她回来,她应该感到庆幸了。其实她本没想着再来打扰他的生活,八年前的事是意外,不能要求张毅负责,这么多年来,如果还想不明白这一点,恐怕自己早疯了。
只是她既然已经应了他的要求回来了,就盼着和他长长久久,这本来就是她少女时的一个甜梦,只是后来出了事断了。
现在的她已然做不到云淡风轻,不管是说不清,还是道不明,通通不能来阻拦她要他们相守一生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