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当时天下战乱,加上各地饥荒不断,从四面八方投奔成都的僧人非常多,和玄奘一起听讲的僧人常常达数百人之多,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像玄奘那样刻苦学习,而又能融会贯通,他这种好学不倦的精神、超常的记忆力和领悟能力,深为同席诸侣所折服。在一起讨论佛学,辩经问难时,玄奘总是最出色的一位。那些开坛授业的高僧大德对玄奘无不极口称赏。道基法师是当时最有威望的大德之一,他曾对人说:“我到过许多讲肆说法授业,还从来没见过像玄奘这样悟性超凡的人,他将来必能做一个弘扬佛法的大师!”这样一来,玄奘的声名就传扬开来。
后来,玄奘又和哥哥搬到空慧寺居住。哥哥长捷体貌魁伟,学问也日益渊博,蜀地的人对他非常仰慕,唐益州路总管窦轨、益州行台民部尚书韦云起对他尤其敬重。清雅的谈吐,美妙的诗文,渊博的知识,是弟兄俩所共有的优点,已成年的玄奘从悟性和机敏上更胜长捷一筹,他以穷究宇宙玄理和传继佛祖事业为志向,以匡振教门中颓废的纲纪为己任,刻苦研读,慎思慎解,长进飞快。当时的成都人赞誉他们兄弟二人为“双骥”。
一天,玄奘到另一寺中听讲座回来,路上见到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人倒在路边。他仔细上前一看,竟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只见他身上长满了疮,恶臭难闻,还招来不少蚊虫。路人好奇,都近前来看,却马上又掩鼻而去。
玄奘见到这般情景,二话不说,背起这人就回到寺中。他给这男子擦拭伤口,洗净身体,换了衣服,还为他煮粥送食。没几天,这男子身体渐渐复原,疮口愈合,面色有了些红润,只是这么多天来,他一言不发,问什么都不讲。
忽然有一天,男子对玄奘说:“师父,多谢!”
玄奘见男子说话,很是惊讶,还没有等他开口,男子又说了:“师父救我,无以为报,祖上传我一经,称为《般若心经》,此经可避诸邪,能逢凶化吉,我今口传与你,望你能常默念此经。”
说罢,男子就将这《般若心经》口传给玄奘,玄奘又是惊奇,又是激动,只听一遍,便将这《般若心经》记在心中。等玄奘到大殿中做完功课回到男子的屋中时,已经是人影皆无,玄奘很是诧异。
这《般若心经》全名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现在学佛的人首先要读的经文,它把佛教的教义教旨用二百多字概括起来,非常简明。玄奘从印度取经回来之后,又重新把这部《般若心经》翻译了一遍,现在我们看到最多的《般若心经》译本就是玄奘译的,文字不多,我们把它列在下面。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缔,揭缔,波罗揭缔,波罗僧揭缔,菩提萨婆呵。
玄奘二十一岁(公元620年)时在成都空慧寺受具足戒。受具足戒是僧尼出家的最后阶段,是最难过的一关。佛教用以约束僧尼的律条甚多,有无数苛细的清规戒律,常说的就有所谓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戒等。受具足戒的早晚和是否顺利,在当时僧众的心目中有着重要的意义。僧尼受戒后,经国家有关机关检验后发给衣钵,并发给度牒,造账入册,始获得免徭役的特权。
受具足戒后即可坐夏学习律法。坐夏学律是印度佛教徒遵从释迦牟尼的遗法,每年在雨期三个月间,禅定静坐,谓“夏坐”或“雨安居”、“坐腊”,中国(包括日本)的僧尼则于农历四月十六日入安居,七月十五日解安居。
刚受具足戒的玄奘正好遇到坐夏,这时的玄奘学习更加刻苦,他饱览经论,过目不忘,没有多久,成都各大寺院所藏经论都被他钻研了一遍。玄奘是个对知识从不满足的人,这时,他的目光已由成都开始向外扩展。
玄奘在成都的几年中,唐王朝先后削平了窦建德、王世充、李子通等割据势力,又先后破梁师都、刘黑闼、徐圆朗等势力,李唐政权已基本稳定。此时也可以腾出手来致力于教化之事。于是在京师长安修建了会昌、胜业、慈悲、证果尼等大寺院,而且都很壮美。朝廷又建十大德之制,各地名僧纷纷应召而来。
消息传到成都,玄奘很想赴京深造,他把想回到长安去的愿望跟哥哥提出时,遭到哥哥的反对。
之后又有人对他说那位对《成实论》颇有造诣的道深法师在赵地(今河北赵县)设坛讲学,他心中也十分向往。有一天,他把想去赵州学习《成实论》的想法再次向哥哥提起,哥哥却以路途遥远、战事未宁,不忍别离为由,坚决反对。玄奘清楚,他们二人现在已经在成都的佛教界有了很高的威望,这里的生活与其他地方相比要富庶和安逸得多,哥哥怕是留恋这些才不愿进取的。
他多次劝说哥哥一起云游求学,遗憾的是,长捷说:“你要学的东西这里都有,经、律、论,什么都不缺;佛、法、僧,一样都不少,有高僧大德以资请教,何必四处漂泊呢?不如在这里潜心研读,也定能成正果。”
玄奘无奈,闻听此言后自此再也不提游学之事,但他暗下决心去实现自己的计划和理想。
公元623年初春的一个早晨,玄奘把一封信悄悄给哥哥留下,然后背起行囊,静静地离开了空慧寺,走向江边的码头。那里有几位荆州客商正焦急地等着他。他们都曾在空慧寺听过玄奘讲法,也是这庙中的施主,他们对玄奘极其敬佩。他们早已把玄奘的名声传扬到长江下游两岸,他们也多次给玄奘讲述长江下游一带的见闻。玄奘曾将自己想浮江而下,游历荆楚,北上赵地的打算向他们诉说,并得到了他们的热烈响应。这日,他们要把一批货物贩往荆州,玄奘正好可以搭船而行。
他们浮江而下,渡过了惊心动魂的七百里三峡,不几日便到达了荆州。玄奘当时没有多想,他哪里知道,他和兄长这一别,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荆州就是今天的江陵,从晋代开始,这里的重佛的风气就非常浓厚,东晋的法显、觉贤在此译经,之后南齐的刘虬于此著《善不受报顿悟成佛义》。还有智远、慧嵩等高僧在此讲经说法,是三论学派僧侣荟萃之地。代智又在此地玉泉寺先后讲解《法华玄义》、《摩诃止观》,它还是天台宗圆熟教义的所在。玄奘早就有意来此地,今日恰好经过,于是便弃舟登岸,到荆州第一大刹天皇寺挂单。
僧人除了在坐夏期间外,其他的时间可以向寺中方丈请示去云游。云游的过程中一般不允许住在平民家中,要求住在寺院中,也可住在尼姑庵中,但在庵中过夜是不能睡卧的,只能在大殿上打坐到天亮。云游过程中住宿在哪个寺,就称为挂单。
早已在荆州闻名的玄奘法师来天皇寺挂单,僧俗众人无不欢欣。应僧俗所请,自夏至冬,玄奘在天皇寺开讲《摄论》、《毗昙》各三遍,誉腾荆州。当时的荆州暂由汉阳王李瓖都督,政务清静。他听说玄奘法师讲经天皇寺,敬佩万分,亲自来听讲,每次开讲前都带头上香,之后还多次施舍,赞助无数。他还亲率群僚及僧俗有德之士,与玄奘辩诘酬对,众人无不辞穷意服,汉阳王称叹无限,敬佩万分,向玄奘施舍巨财,而玄奘则一无所取,全部捐给天皇寺。
荆州的辉煌,并没有给玄奘带来过多好心情,当冬季来临时,他怀着忧虑重重的心情,又出发了。名噪一时的玄奘,到底有什么可忧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