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边还有一丝残留的红晕,华羽宫渐渐褪去一天的燥热,清风徐送,花香怡人,羽梨懒懒的斜倚在窗边的红木镂空雕花贵妃榻上,白天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女人,澹台煜又留下来用了午膳,搞得她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硬着头皮吃过了饭,澹台煜又说有些累了,要留下来睡个午觉,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他的随身太监立刻过来帮他铺好床铺,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寝衣帮他换上,他便毫不遮掩的在她面前换下衣服,安然自得躺在她的床上,完全没有问过她的意见,羽梨这个气啊,也不敢说什么,人家是皇上,这宫中他睡在哪里都是他自己家,她有什么权利阻止,说到底她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于是自己气呼呼的躺在了旁边的贵妃榻上,生着闷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时人却在床上,而澹台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问过银团说是早就走了。
怏怏起身之后,无事可做,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银团聊着天,她说话,银团在她身旁的沙板上画画回答她,一来二去的倒也十分有趣,韩熙拿来的沙板十分好用,两尺见方的板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呈乳黄色半透明状,只需一点点光线,板子就会变得非常透亮,在上面覆些沙子,再勾勒出图案,光线就会从图案的沙隙中透出来,原本模糊不清的图画轮廓就会变得清晰可见,十分有趣。银团识字不多,但是画画却很形象生动,手起沙落间,一个个鲜活的形象都动了起来,画皇上时总是一板一眼冷冰冰的面孔,画羽梨时时而哀伤时而欢喜,时而安静时而活泼,表情要丰富得多,而画到小尾巴是就总是低眉耷眼一副衰样,逗得羽梨一阵阵哈哈大笑,此时的小尾巴正一脸委屈的站在门口,怨恨的看着羽梨身侧昏昏欲睡的大黑,这个大黑好像天生就跟他有仇一般,自从小尾巴和他缠斗了几回合之后,它就把小尾巴视为头号天敌,现在小尾巴不仅不能靠近它,连羽梨身边也不能靠近,因为它寸步不离的守在羽梨身侧,只要小尾巴一靠近,那坚硬的鸭嘴上去就是一口,逮哪啄哪,小尾巴的手臂上现在伤痕累累,都是它战绩的勋章。羽梨喜欢它喜欢得紧,每次都假意批评它几句了事,也不知道它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看那表情是更加的傲慢,好像是刚刚被夸奖过一样,下一次一定会啄得更狠,气的小尾巴牙根痒痒,有没有办法,只好像个失宠的小媳妇般站在一旁,企图羽梨能为他主持公道,能想起他才是主子随叫随到,开心取乐的小尾巴,而不是那只好吃懒做的鸭子。可是眼见羽梨和银团聊得开心,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失落,更加怨恨了,抬头望望暮色朦胧,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悲凉,自怨自艾道。
“这里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话音刚落,忽觉头上吃痛,一个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正中他的额头。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本公公!”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额,小尾巴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骂道。
“哈哈,小尾巴公公脾气见长啊!”韩熙大笑着从门口走进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皮笑脸的说着话,腿脚轻便了些,好了大半了。羽梨和银团闻声赶了出来,就看见小尾巴捂着额头,气呼呼的皱着脸。
“干嘛来了就欺负我的人?”羽梨佯装怒气质问着韩熙,韩熙依旧微笑着,装作很无辜的样子看着小尾巴说,
“你看他那张脸,谁看了不想欺负他一下,我还没走进来就看他装模作样的仰叹长叹,一脸的怨意说着什么新人,旧人的,好像梦呓一样,就想先打醒他,不然谁帮我通报啊,呵呵。”
羽梨回头看看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小尾巴,一脸的衰像确实逗趣,不由也笑了出来,然后又假装板起脸来,训斥道。
“小尾巴,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让你看个门你都看不好了,回头又进来什么阿猫阿狗的,你都放进来,华羽宫又要不得安宁了,现在罚你去宫门外值守,要是再看不住,晚上夜宵的核桃酥我就喂给大黑吃了。”
听了这番话,刚刚还表情痛苦的小尾巴突然振奋了精神,双眼泛光,双颊微红中午皇上来用膳,御膳房送来了好多精致美味的糕点,看得他早就口水直流,但是作为下人有下人的规矩,即使羽梨对他们再好,他也不能没规没据的开口讨要,只能望之兴叹看看罢了,没想到羽梨到底还是想着他们的,还没忘了他小尾巴,心中一感动眼圈就开始微微泛红,忙挺直了腰背,欣喜若狂的说道。
“谢谢娘娘赏赐,小尾巴这就去门口把守,保证一只苍蝇都不放进来。”说完话一溜烟的跑了,银团望着他兴奋着飞奔身影,无奈的摇摇头,捂嘴偷笑。
韩熙打量着笑意微敛的羽梨,眼神中的担忧渐渐变得欣慰起来,调笑道。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这张嘴还是这么伶俐,你说的阿猫阿狗不包括我吧。”韩熙夸张的用手指着自己那张放荡不羁的笑脸,委屈的问道,羽梨白了他一眼,转身像屋中走去,边说。
“有些人自愿和阿猫阿狗归为一类,我自然管不着。”
“哈哈!”韩熙大笑着,也跟着她进了屋。
“不是说**之内,外臣不得入内么,怎么见你如履平地走得和自己家一样方便。”羽梨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有特权啊,我是侍卫统领,保护**职责所在嘛!嘿嘿~”韩熙嬉闹着回答道。
说话间大喇喇的在房间中随便找到一张椅子坐下,随手就拿起身边漆几上的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块,银团为他斟了一杯香茶,他看都没看一饮而尽,好像渴了许久,斟第二杯时才吹吹漂浮的茶叶,慢慢的喝,银团心中暗叫万幸,幸好这壶茶是他来之前就沏了一会了,所以水不是很烫,本来打算一会给羽梨喝的,他来了就先上来了,这要是刚沏的茶水,就他这种喝法,不得烫得他跳起来才怪。
韩熙刚刚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就觉得一股充满敌意的视线盯着他,精神一立,忙四处张望,发现那敌意来自脚边,定睛一看,一直体型庞大羽毛黑亮的鸭子怒视着他,可是鸭子怎么会有思想呢,但是他真的觉得一股冷冽的气息从它那豆大的眼睛中射出,带有审视的味道,心中好生疑惑,认真的对视着它。
“这是大黑,我的新伙伴。”羽梨喜笑颜开的介绍道。
“哦,大黑,那么今天把皇后娘娘搞到一败涂地的就是它喽?”韩熙兴趣盎然的望着大黑,眼中充满了探究,大黑却好像没了兴致,摇摆着肥胖的身子又跑到羽梨身边去了。
“我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当时的情况极其危急,我只是想保护大黑。”羽梨有些难过的说道,上午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别扭,不管因为什么,毕竟事情今天发生在她这里,总觉的事情因她而起,害了那么多人。韩熙看着羽梨失落的神情,心中一片了然,羽梨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善良,而在**,善良,会变成一把别人对付你的利器,不由为她的未来担忧。
“你不必难过,废后的事情早就在煜的计划之内,只是早晚的问题,即使今天事情没发生在你这里,这个计划的实施也就在朝夕之间了,皇后一族仗着皇后在宫中的地位,仗势敛财,横行朝野,无恶不作,朝中大臣几乎都都吃过暗亏,却不敢言语,早就怨声载道,皇后本人更是恶妇一个,在**滥用私刑,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嫔妃冤死她手,因为害怕她的狠毒,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没有证据废她,没想到她今天在你这里被气得发了疯,自己招认了罪行,正好被逮个正着,让这个计划提前完成了,如果不是她平时作孽太多,废后哪是如此容易的事情,那是关系到国本的大事啊,定会有些反对的声音,可是今天圣旨一下,满朝文武高呼万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所以说啊,你这是为民除恶,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羽梨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对她的震撼太大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缓的过来的。
“其实,今天是煜叫我来的,可能这三两天的时间我们就要出发了,煜让我过来看看你这还有什么需要的,等我们走了之后你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和张总管提,他一定会尽力办到的,但是我想,煜还是想能亲自为你做一些什么吧。”韩熙神情极其认真,带着一些无奈,半响,羽梨才开口。
“今天他来过啊,他自己怎么不问,还要你特意跑一趟。”
韩熙苦笑着,意味深长的看着羽梨,说道。
“如果你真的有需要,你会和他说么?”
这次羽梨是真的沉默了,一时间仿佛空气中所有流动的气息都缓慢了下来,静默的听着屋中人儿内心翻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