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采莲居已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今天是采莲居四大花魁之一落蕊见客的日子。
羽梨倚在二楼拐角的一处阑干,与楼下大厅里人头攒动的宾客们一样,兴致勃勃的翘首以待落蕊的出现。大厅中央的舞台已装扮完毕,在朱红色木质舞台的四面,以月白色的滚雪细纱为幕,细纱上间或点缀着点点红梅。舞台架子的四角,均挂上一盏月白色的纱灯,烛火摇曳,白纱轻拂,如梦境般美轮美奂,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忽闻锣鼓声起,一条红绸从天而降,直指舞台中央,一素白仙子随红绸翩翩飞来,幽香弥漫,朵朵素绢白花漫天飞扬,安抚般落在每位宾客身上,全场惊叹不已,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厅,瞬间变得宁静素雅。那仙子身着素雪绢云形千水群,披白梅蝉翼纱,星星点点的红梅绽放在裙角,头上简单的挽着一个百花髻,斜插一只艳红色点翠梅花簪子,面部罩一芙蓉色烟纱,娥眉淡扫,妩媚的睫毛下,一双盈盈秋水,顾盼生姿,勾人摄魄。裙角飞扬,足尖轻点,已站定在舞台中央,凌雪红梅般耀眼。
空灵的箫声忽地破空而起,落蕊闻声尔动,忽如翠鸟凌空,忽如游龙蜿蜒,忽如垂莲凌波,忽如红梅傲雪,舞姿翩若,衣袂飘飘,观者随她蹙眉尔哀愁,随她笑颜尔欢乐,箫声渐缓,舞台中央悠然飘落素白花瓣,落蕊轻轻回旋,身姿随花瓣悄然飘落,箫声停,全场肃静。
羽梨看得如痴如醉,仿佛魂游在那冬日雪原,一株株红梅凌霜尔绽,香气袭人,令人贪恋。忽听掌声雷动,才惊觉自己还在采莲居。此时,楼下人声鼎沸,宾客们叫着劲打赏。
“谢李大爷赏银五十两!”小二卖力的叫嚷着。
“谢慕容公子赏银一百两!”“谢齐二公子赏银一千两!”
牡丹姐红光满面的站上舞台,示意台下安静。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相信大家看了落蕊的舞姿都不虚此行了,今天,咱们采莲居还有一件大喜的事,咱们落蕊姑娘要在今晚选中一位恩客,献出初夜”。
此话一出,台下开始骚动起来,原本一些坐着的看官也站了起来。
“我出白银五千两!”“我出一万两!”“我出黄金一百两!”按耐不住的宾客们开始自发的疯狂竞价。牡丹姐笑得合不拢嘴。
“客官们,听我说,今晚啊我说的可不算,咱们落蕊姑娘要自己挑选恩客,那规矩呢,自然由落蕊姑娘来定。”牡丹姐笑着一欠身,引落蕊站在台前,全场立刻肃静下来。
落蕊款款的向全场施一礼。“今天的规则很简单,落蕊出一谜语,在场各位如能猜到,无论是谁,都是落蕊今日的郎君。”声音温婉柔弱。
“好!快说吧!你说话算话,无论是谁啊!”几位血气方刚的男子,早按耐不住,憋红了脸吼着。
“当然说话算话。”落蕊轻笑回答道。
“大家听好谜面,“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请问,这形容的是什么花?”
场下开始悉悉索索的讨论起来。
“百合花!”,“牡丹花!”,“玫瑰花!”,宾客们开始争先恐后的抢答起来。
“都不对。”落蕊笑着轻摇着头。
“菊花!”,“水仙!”人群此起彼伏的喊着各种能想到的花名。
牡丹姐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眼睛偷偷的斜睨着淡定的落蕊。
“是雪花!”一个洪亮粗狂的声音自熙攘的人声中超然而出。
人们都循着声音望去,回答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肤色白皙不同于漠国人的黝黑,身着一件薄罗长袍,外面却奇怪的罩着一件镶毛斗篷,在漠国这长年干旱无雨烈日炎炎的气候,这身穿着着实不伦不类。
“雪花是个什么花,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人群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我说这位大哥,不是被花魁迷晕头了吧,猜不出答案就自己杜撰一种花来。哈哈”有人起哄,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男人并不做声,只见他目光如炬,炯炯的对视着台上的落蕊。
落蕊没有说话,盈盈一笑,甩动手中的红绸直指这个男子,男子纹丝不动,轻震手臂,接住了这飞来的红绸,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牡丹姐偷偷用丝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轻轻呼了口气。走上台前。“恭喜这位客官,今晚就是您和落蕊的大好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请快随姑娘入洞房吧!”牡丹姐大声的宣布道。
“什么!怎么会是他!”“不公平!”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向那男人身边挤,一探究竟。男人身后突然站起四个同样魁梧的男人挡住人群,男子一挥手,他们不情愿的坐下。
“哎哎,客官们,客官们,别着急啊,好戏才刚刚开场,后面还有更好看的呢!”牡丹姐急忙给台下的仆佣使眼色,让他们下去维持秩序。笙歌鼎沸,舞台上上来一群红衣美女,红飞翠舞,很快就平息了这场下的骚乱。
而落蕊悄悄的带着那男子上了二楼。
二楼隔间内两个男人从暗窗观察着楼下的动态。
“主上,看来落蕊得手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恩,好戏才刚刚开始。”男人说着话眼神飘向了二楼拐角处,一个鹅黄色的小人倚着栏杆,双眉紧蹙…
羽梨望着楼花天锦地,心情由喜转悲,她醒来后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师傅是不是回客栈去找她了,能不能找到这里呢,想想又生气起来,哼,糟老头,都怪你贪酒,不教训你一下,下次你还会丢下我,等我在这体验完生活再回忘忧谷找你。想到这又泄了气,几天了,还没有想出能白吃白喝的好办法呢,说来也奇怪,牡丹姐每天都来催促她接客,但每每羽梨推脱不了耍赖装病时,牡丹姐也不说什么,可是这样下去能撑多久呢,羽梨趴在栏杆上,出神的望着楼下的宾客,双眉紧蹙。
“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
羽梨还在苦思冥想中,耳边响起一个哀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循着声音忘去,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倚在她旁边的阑干处神情哀怨的望着大厅,素白的云纹绉纱袍逶迤曳地,三千青丝倾泻与肩上,微风吹过,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羽梨晃了晃神,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这位公子…”羽梨出声叫他,男子闻声回头,青丝飞扬,拂过鼻翼,一种淡淡的薄荷味,男子粉黛未施,却肤若凝脂,乌黑的剑眉下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如潭水般清澈深邃,却又有一种冷冷的孤寂在潭底深处欲说还休,此时双眸充满了哀怨望着羽梨。高挺的鼻梁下,朱唇不点而赤,娇艳欲滴。
两抹嫣红倏低飞上了羽梨的小脸,“这…男人也太美了吧。”
男子望着羽梨,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狡黠。
“有事么?”男子声音低沉沙哑,无不透露出浓浓的哀伤。
“呃…我听见你在这里吟诗,似乎有心事,所以想过来问问…”羽梨觉得望着这么美的男子说话有点吃力。
“哎…”男子又是一声叹息,眼光深深的定在了楼下舞台。
羽梨看了看楼下,看了看男子,突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也是落蕊姑娘的仰慕者吧,你不要难过,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不是,我不是这的客人。”
“我的哀伤来自我自己”。男子摇着头,幽幽的说。
“你不是这的客人?那你在这…”这个人看这打扮也不像个仆佣,难道又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在这赖吃赖喝的人?这牡丹姐也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到底收留了多少像她一样的人啊。
“那你在这多久了。”羽梨心中暗喜,没准能跟这个人取取经,找到在这生存的方法。
“很久了…”很久了,太好了,那他一定有好方法在这白吃白住,羽梨心里越来越高兴。
“那你有什么方法,让牡丹姐让你在这白吃白…住,呃,这么久的。”羽梨觉得人家这么悲伤的时候,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客气了,有点心虚。
男子眼底漾出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白吃白住?你以为牡丹姐是大善人么,我是靠自己努力做事养活自己的”。
羽梨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看他就像一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能做什么事呢?
男子看出了她的疑惑,轻扬下巴,指向楼下大厅那些花天酒地的男子。
“你知道这些男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找女人寻欢作乐呗”。羽梨不屑的答道,心里想着,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那些不出闺阁,不识世事的大家闺秀,毕竟我也是博览群书…
“错!”男子伸出一只葱白玉指在羽梨眼前晃了晃。低头俯在羽梨耳边,一阵好闻的薄荷味,让羽梨心神有些迷离。
“我告诉你,有的男人来这里不是找女人的,所以…我才有事可做。”男子脸色绯红,面露羞涩。
“恩?”羽梨意思没听明白,火石电光间一个想法“嘭”的在脑海中炸开。羽梨倒抽了一口起,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呼喊出声。
“所以…所以你是…”羽梨有些结巴,瞬间觉得脸上温度升高。
男子羞涩的点点头,一副你了解了吧的表情。
羽梨还是有点不相信的样子,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又望了望楼下那些醉意正酣的男人们,一副了然的表情,恩,凭他的长相,干这个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男子有些忍不住玩味的笑意。
“那…那你生意还好吗?”羽梨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还挺不错的,因为做这个的毕竟少,而且我的长相也招人喜欢。”男子幽幽的回答。然后又俯在羽梨耳边。“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还会有达官显贵的夫人偷偷来来找我。”
“不过还是男人比较多,男人么,都喜欢新鲜刺激”。男子轻轻的说。
羽梨心里冷汗直流,开始同情起眼前这个美丽的男人,原来在这生存这么不容易啊。
羽梨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同情地说。“我理解你的哀伤,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我叫羽梨,暂住在这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鼎力相助。”羽梨这会已然忘了自己还没有解决的问题。
“我叫仕逸,你可以叫我小逸。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男子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仕逸…仕逸…世遗,被世人遗弃的灵魂么”羽梨哀伤的想到。
“好,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羽梨眼泛泪光,这也是她出来这么久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对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小逸问道。
“我啊…”羽梨将她这些天的经历娓娓道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谈开去…
窗外皓月朗照,苑中白花盛开,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切看上去都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