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梨千方百计的支走了要伺候她梳洗的银团,终于舒了口气,自在的打量着这间卧房,房间不大,共分两个隔间,一进门外间临窗放着一张梨木单翘头透雕的贵妃榻,看上去有些年代久远,颜色有些暗沉,扶手和榻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残损,但从它精致的雕刻,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风华绰约,榻边配有一个小巧的花几,和贵妃榻遥相呼应的是对面倚墙而立的一组檀木亮格柜,上面是不规则的架格,看形状应该是用来摆放些古玩瓷器的,现在空无一物,下面则是个封闭的柜子,应该是用来存放书籍的。羽梨踱步进了卧房,卧房内陈设十分简洁,一览无余,一张古朴的梨木架子床被放置在房间当中靠墙的位置,新制的芙蓉色纱幔被随意挽起在床的两侧,在这古朴素雅的房间中显得有些突兀。床尾立着一个花梨木的顶竖柜,柜门上隐约可见残缺不全的纹理,似有烧焦的痕迹。
羽梨抚摸着着屋中斑驳的粉墙,这房子饱经沧桑,有一种年代的厚重感,这应该是妃嫔住的寝宫吧,有道是自古君王多薄情,不知曾经有多少妃嫔住在这里,日夜苦守等待被临幸,在等待中年华老去,抑郁而终。羽梨悲哀的想着,如果是她,她宁愿嫁给山野村夫,粗茶淡饭淡淡相依,也不愿进入这高墙大院中,费尽心思的和一群女人分一个男人,想到这羽梨又偷偷笑了起来,不知道那皇上究竟长成什么样,天天被一群美女环绕,是不是会殚尽力竭不成人形啊,嘿嘿。
窗边的一个镶嵌在花梨雕花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引起了羽梨的注意,那梳妆台已沉旧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花纹,看起来比这屋中的其他陈设还要老一些,可是那镶嵌其上的铜镜却光亮如新,镜前的烛火在镜中微微颤动,竟似有灵性般碎光跳动。
羽梨像被魅惑般坐在了镜前,镜中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花容,熟悉又陌生。铜镜中的女子青丝如墨,峨眉淡扫,星眸皓齿,是羽梨没错,可是那双美目流转间隐约透露出的幽怨和愤恨让羽梨困惑不已,这是她么,不由自主的靠近铜镜去看,镜子女子的双眸像深不见底的井水,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吸引羽梨去探究似,羽梨觉得身体渐渐沉重了起来,慢慢的竟动弹不得,心中大惊用力去挣脱束缚,忽然有一种力量猛力的推了她一把,将她弹了出去,顷刻间身体能动了,而且还非常轻盈,轻盈得不受控制,缓缓的竟升到了半空,整个房间陈设都在她的脚下,羽梨惊恐不已,大声喊叫。
“谁来救救我啊!”羽梨怛然失色。
惊慌失措之时忽见一个女子从外间走了进来,“一定是银团听见她求救,又转回来了。”羽梨心想着,用力向下飘去,想引起她的注意。那刚进来女子似乎感应到了羽梨的动静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羽梨心中大喜刚想呼喊,在看到那女子的脸时却立刻收了声,僵在了原地。那不是银团,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身火红色织锦长裙妩媚妖艳,用一条烟紫色的织锦丝带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束住,乌黑的长发未加任何装饰披散在双肩,有些清瘦的脸庞上一双柳叶吊梢眉下镶嵌着一对丹凤星眸,眉眼处隐然一股邪魅之气。羽梨心生戒备,这个女子让她从心底感到不舒服,她是谁,为什么这么晚到她的房间来。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羽梨大声呵斥来者,希望这样能有些震慑力,可是女子没有回应,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羽梨说话。
“难道是个聋子?”羽梨自言自语。羽梨开始手舞足蹈的扭动着漂浮的身体,希望能引起女子的注意。谁知那女子的视线扫过羽梨的方向,连片刻都没有停留,似乎没有发现羽梨的存在。羽梨彻底失望了,难道自己真的变成透明人了么。
红衣女子视线在房间环绕了一周,似乎什么也没发现,面带异色,莲步款款的坐到铜镜前,随手从妆奁中拿出一把桃木梳子,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三千青丝,画面十分诡异,她背对着羽梨,羽梨只能从镜中看到她的动作,半响,放下梳子手中攥着一缕脱落的青丝,嘴角骤而邪魅的上扬,定睛看向镜中,目光魅惑似有穿透力,羽梨陡然发现那道目光正透过铜镜射向自己,她心中一慌,试探的向左侧移动自己的身子,那镜中的双眸定定的跟着她到左边,她又向右移动,那双眸再次锁定她的方向,目光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好像猎人看到了猎物般兴奋,这次羽梨确定那女子的目标是自己,大惊失色想转身逃离,身子却如被定住般,再次动弹不得,只见那红衣女子从怀中抽出一张黄纸,包裹住手中的青丝,口中念念有词,她的动作让羽梨莫名的心生恐慌,一道火光女子手中的黄纸突然燃起,随之而来的是羽梨感觉身上很烫,很痛,像被灼烧般,浑身疼痛难忍,红衣女子仰天大笑,羽梨听不见她的声音,却觉得她笑得阴森凄厉,羽梨拼命的挣扎着被束缚的身体,身上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痛不欲生,眼前的红衣女子模糊起来,意识渐渐淡薄,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羽梨突然觉得身体似乎挣脱了束缚,身上也不再火烧火燎的疼了,忙使劲踢了一下腿,脚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得生疼,羽梨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卧房的铜镜前,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刚刚一使劲,脚踢在了梳妆台上,现在还在隐隐作痛。镜边的蜡烛都已经燃剩半截了,想起刚刚的梦境仍觉得毛骨悚然,抬头看看铜镜中的女子,发丝有些凌乱,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睡眼迷离,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带着些娇憨,这不是她是谁,羽梨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压了压心惊,自言自语道。
“哎,幸好是个梦!”随即站起来活动了活动已经麻木的双脚,隔着窗棱望向窗外,月色姣好,决定出去透透气,转身就向屋外走去。打开自己的房门隔着膳厅望向对面的卧房,漆黑寂静,看来他们都已经睡了,轻轻的关上房门,蹑手蹑走的走到膳厅通往院子的大门前拉动门扇,谁知出大门时年久失修的门扇还是发出了响动,羽梨胆战心惊再次探头看了看西面那紧闭的房门,依然一片宁静,似乎没有惊动什么人,羽梨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羽梨踱步在如水的夜色中,心绪不宁,蹲在院中望着白天刚刚种下的三颗生石花,暗自思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解得了毒,师傅以前就总说自己,头脑一发热就会做一些冲动的决定,这回的决定不知是对是错,前路漫漫不知归途,想着想着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双凉薄的双眸,哀伤的背影,心中不免又划过莫名的疼痛,夜风似乎也凉了起来。
“羽梨...”凉风轻扫,背后突然有人叫她,羽梨不由吓了一跳轻呼出来,回头望去...
吃过晚饭后,澹台煜和韩熙也回到了房间,两人伏案低声热烈的商讨着什么,良久,直到黑夜如墨,才熄了灯各自躺下,微雨轩一片宁静,只韩熙和澹台煊的房间中还偶尔穿出一些细碎的说话声。
“采莲居那边的线索依然不能放弃,现在我们依然被动。”澹台煜的声音,此时他正躺在那张雕花架子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虚无的上空。韩熙则睡在外间一张罗汉榻上,睡意正浓。
“明天我就借着要调查中毒事件为由,再探采莲居...”最后一句似在呓语,不一会就传出了轻鼾声。澹台煜却精神正好毫无睡意,一个鱼跃起身站在窗前,出神的望着院子。银白色的月光的撒在院落中,大漠的天气一到了夜里就彻底退去了炙热,变得清冷起来。卧房外似乎有些细碎的脚步声,澹台煜警觉起来,屏息聆听,紧接着就听见大厅里响起了开门声,似乎有人出去了,但动作很轻,澹台煜心生戒备,这么晚了还出去?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院落中,款步姗姗的走到院中那棵梨树下。
“是她?”澹台煜望着院中的人心绪翻覆。风突然就吹了起来,树叶唰唰的响起来,像欢迎她的到来,漫天的花瓣飞舞,如梦如幻的在那女子身边旋舞,澹台煜竟看得有些痴了,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风突然凛冽起来,女子双手环抱臂膀,蹲下望着地下出神,澹台煜像被蛊惑般拿起身边的披风走了出去...
羽梨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心中一惊,跳着站了起来回头去看,谁知用力过猛,一个脚下不稳向前扑去。澹台煜没想到自己吓到了羽梨,见她的反应自己也吓了一跳,又不能伸手相救,只好认羽梨扑过来,索性直直的倒下去,给羽梨做了肉垫,用身体稳稳的接住了她。羽梨闭着眼睛,没有等到预想的疼痛,急忙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挺实的胸膛,一股干净温暖的男人气息在头上吐纳着,羽梨抬头望去,一双深邃如潭的双眸凝望着自己,那眸中流转的涟漪令羽梨脸红心跳又莫名的惶恐。
这时西边屋中的灯亮了起来,韩熙披着衣服举着烛台出来了,看到院中怪异的姿势交叠的两人,似笑非笑。
“额,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听见声音还以为来贼了,谁知道是偷心的贼,呵呵。”羽梨唰一下红透了脸,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想伸手去拉澹台煜,刚伸出手又收了回来,举止失措的望着韩熙,韩熙怪笑着,走过来扶起澹台煜,这时东西厢房也亮起来灯,外面巨大的响动也吵醒了小尾巴和银团,起身出来,小尾巴睡眼惺忪的问着:“羽梨姑娘你怎么了。”羽梨更加无地自容。韩熙笑着打着圆场,“没事没事,一场虚惊,羽梨姑娘散步,天黑没看到正在赏月的煜,撞到一起了,都回去睡觉吧。”
“哦。”小尾巴揉着惺忪的眼睛眼睛转身回房,嘴里还嘟囔着,“这主子们真奇怪,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散步的散步,赏月的赏月...”银团看着烛光掩映中羽梨红彤彤的脸庞,偷笑了一下,也转身回房了。
“呵呵,羽梨姑娘,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这是第三次对熠投怀送抱了吧。”韩熙调笑道。
“我..我..”羽梨一时语塞,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将怒火转向澹台煜。
“你一个病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干嘛。”澹台煜不说话,只是表情怪异的低头看着手里。羽梨望着他手里拿着一件披风,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刚刚褪去的绯红,又飞上了双颊,转身气呼呼的回房去了。韩熙看着澹台煜,眼神意味深长。而澹台煜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双手,脸显露出莫名其妙的不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