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高耸的宫墙奔驰了一段,停在了一扇很不起眼的朱红色的木门前,韩熙先跳下马车,轻轻的扣击门上的一个铜质的门环,声音三长两短,片刻,门内传出缓慢的两声叩门声,韩熙回头朝马车方向点点头,“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看上去沉着稳重,身穿宝蓝色长袍,手持拂尘,一副太监打扮。看见韩熙后点头示意。
“韩统领,一切都准备好了。”男子压低的声音中有些不自然的尖细。
韩熙点点头,回身上了马车对羽梨说,“羽梨姑娘,前面马车就进不去,我们换乘轿撵,不远就到住处了,一会你单乘坐一辆,我和熠单乘一辆,路上如果碰到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要管也不要出声,自有人应付。”韩熙交代清楚后,扶着澹台煜下了马车,一身白色锦服的澹台煜四肢僵硬,挺直着背脊,只能缓慢的挪动,韩熙扶着他慢慢上了轿撵,羽梨也跟着上了他们后面的一辆。羽梨坐在轿撵里心痒难耐,这就是在宫里了,好想看看外面什么样啊,又怕给韩熙他们惹麻烦,一直忍着不去掀窗帘,好在没走一会轿撵就停了下来,韩熙那张永远没有正行的脸从掀开的一角门帘里露了出来。
“羽梨,下轿吧,咱们到家了。”羽梨赶紧跳下轿撵,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巧精致的院落,脚下的青石子路一直延伸到两扇方形桃木门前,门扇上雕刻着精美的莲花,两边的门柱上的漆有些斑驳,似乎有些烧焦的痕迹,看得出已经尽力修葺过,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顺着打开的门扇,可以清楚看见院内的结构,中轴线上正对着一间正房,房门上方正中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篆刻三个字,“微雨轩”。正房左右是东西厢房,三间房由一条回廊连接,回廊蜿蜒回转,翠绿的琉璃瓦低低的覆在上面,莹莹闪着碎光,院中一棵梨树,绽满了白花,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微风拂过,花枝乱颤,点点露珠在阳光下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随风飘撒,如一场七彩的阳光雨一般美丽,真是应了微雨轩的景。羽梨站在门口看得如醉如痴,这时韩熙已经扶着澹台煜下了轿撵,来到了门口,澹台煜看着忘情的羽梨,小脸上都散发着兴奋的光彩,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羽梨姑娘,看什么发呆呢,进去啊。”韩熙不解风情的催促道。率先扶着澹台煜跨进了门口,羽梨也回神跟了进去。一进门一个太监和一宫女齐刷刷的下跪行礼,小太监见到来人,率先请安,“主子吉祥,微雨轩太监小尾巴,宫女哑女奉旨恭迎主子。”声音尖细,宫女并未说话,只是低着头。韩熙点点头,这时刚刚开门的那个中年太监在后面突然出声。
“韩统领,这是微雨轩的太监小尾巴和宫女哑女,都是进宫不久,家世清白,由于您交代此事不易声张,并没有安排过多的人手,该交代的都和他们说清楚了,他们提前将寝宫打扫干净了,以后由他俩伺候日常起居,每日的饭食我会按时派人送来,有什么要求和需要我每天都会亲自来安排,您看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那太监说话时毕恭毕敬。
“嗯,张总管你安排的很妥帖,不过,以后这里羽梨姑娘说的算,有什么需求你要询问羽梨姑娘。”韩熙微笑着看向羽梨眼神中意味深长,羽梨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有你们也是,一切要听从羽梨姑娘的安排,你们也看到我身边这位病人了,对这位病人的伺候要细致入微,不容半点疏忽,明白了么。”韩熙略显威严对着那两个低头跪在眼前的宫女和太监。二人忙点头称是。“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二人抬起头来,那太监面色青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清秀,看上去忠厚老实,那宫女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略黑,脸庞圆润,一双眼睛清澈灵动,看上去伶俐能干,韩熙满意的点点头。“你没有名字么,为什么叫哑女。”韩熙温和的问那宫女。她没说话,还是刚刚那位中年太监答话。“禀统领,因为她是个哑巴,进宫一个月有余,一直在浣衣局做一些粗重的活,别看她这样,却心有巧思,吃苦耐劳。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就一直哑女哑女的叫着了。”韩熙望着那张充满灵气活力的脸庞,心生同情,怎么上天这么不公平。
“你以后就叫银团吧,也别哑女哑女的叫着难听。”韩熙亲切的说。那宫女听后,眼圈突然红润,拼命的磕头谢恩。
“好了,都起来吧。我们也累了,赶紧安排我们住下吧。”韩熙吩咐道。众人一起进了主殿,一进门是见客的正殿,现被改成了膳厅,一条东西贯通的房梁横担在正殿上方,斑驳的朱漆下依稀可见一些炭黑色痕迹,似灼烧后的残缺。房间的墙壁有些发黄,门扇和窗棱由于年久失修,上面的漆都有些脱落,但是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古香古色的圆形檀木餐桌却是崭新发亮,桌围及桌腿都细致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桌面漆质油亮,似乎还散发着淡淡油漆味道,环绕餐桌摆放着六个同色镂空雕花的鼓形坐墩,膳厅西墙边端放着两张同色紫檀雕花后背镶嵌大理石的太师椅,这几件家具的材质,做工及摆设足见布置者的用心,大厅分左右耳室两间卧房,远远的从打开的房门望去,卧房外面还设有外间,之后才是卧房,陈设简单质朴,没有丝毫奢华但是明亮洁净。
“因为时间紧迫,韩统领交代过此事不可声张,所以没敢大张旗鼓的装饰只是做了简单的布置,各位主子住下后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和奴才说,奴才好去张罗。”张总管声音虽然有些尖细,但神色从容自若,态度谦卑。韩熙赞许的朝他点点头。
“这样已经很好了,我这里暂时没什么要求,你看看羽梨姑娘还有什么需要,你照办就好了。”
“啊,我觉得很好了,没什么需要的,呵呵。”羽梨急忙摆手,被人这样礼遇还是头一次,有些不好意思。
“羽梨姑娘,左右两个卧房你和熠各住一间好么?房屋有限可能要委屈你了。”韩熙有些抱歉的说。羽梨环视了一周,见正殿宽敞有余,左右耳室相距也有五六米长,再说澹台煜腿脚也不灵活,她从小在乡下长大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这样住应该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挺合理的。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韩熙舒了一口气,安排下人帮忙拿东西,澹台煜住在左边寝室,而羽梨则在右边住下,韩熙则随便宿在澹台煜卧房的外间,说这样照顾起来方便。
外面的阳光斜斜的撒进屋来,阵阵幽香在空气中飘荡,屋内陈旧的摆设似乎都闪着光泽,重新散发着生命。
此时,寿安宫中一个太监行色匆匆,进入寝殿旁的佛堂中。
“什么?皇上突然要微服私访?归期未定?”听到这个消息时,萧太后正虔诚的跪在在寿安宫佛堂的佛像前手持念珠诵经祈祷,听到太监传来的消息了,脸色微变,立刻收起了念珠结束了诵经,身旁的嬷嬷忙上前扶起她,起身后萧太后在祠堂里来回踱步,只见她身穿上好的朱色丝绸长裙逶迤曳地,衣裙上面用细如胎发金银丝线绣着鸾鸟朝凤绣纹,在斜洒进屋的晨辉中煜煜生辉,贵不可言。
“皇上真是越来越任性了,作为一国之主怎么放下江山社稷不顾,说走就走呢?”萧太后面色忧愁,眉头紧蹙,款步姗姗,似在丈量着什么。
“皇上下旨让刚刚平定了沙合哈部族归来的长平王监国,大小事情任凭定夺。”那太监缓缓说道。萧太后听后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心紧锁。“叫长平王即刻来见本宫。”语气威严不容抗拒。“是。”太监行礼后匆忙退身出去。
御花园西角望花亭
叶阑独自倚坐在亭中纳凉观景,御花园中绿柳周垂,花团锦簇,山石点缀,一条潺潺的溪水贯穿东西,如果不是阵阵热风吹过,单看这里怎么也不觉是身在大漠,叶阑望着御花园的西墙出神,墙外远远的地方似有一个小小的院落,正有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似乎是刚刚搬入,哎,又是一位步入这围墙的妙人么,叶阑深深的叹了口气。
“阑儿,是你么?”一个兴奋的声音询问着,叶阑闻声回头,忙起身请安。
“长平王万安。”叶阑款款行礼。
“阑儿,这没有外人,咱们就不必拘礼了吧。”澹台煊微笑着扶起叶阑,清明俊朗的脸庞容光焕发。叶阑嫣然一笑,盈盈秋水如春风荡漾在平静的湖面,顿时波光粼粼,澹台煊看得有些痴了。
“又打了胜仗回来了?”叶阑好看的笑着问到。
“恩...哦,对了,我带了好吃的酥糖回来给你,记得你最爱甜食,派人给你送去,说你不在宫里,没想到在这碰到了。”澹台煊看着叶阑的眼睛,意味深长。
“深宫寂寂,再甜的东西吃到嘴里也是苦的。”叶阑眼神悠远的望着前方,不知思绪又飘向了何处。
“阑儿最近不开心么?他对你不好么?”
“好与不好,如何分辨?若有情,粗茶淡饭苦作乐,若无情,锦衣玉食捆身绳。”叶阑幽怨得让人心疼,澹台煊刚要说什么,突然见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的跑上来。
“长平王,太后有请。”小太监说话间神色有些慌张,澹台煊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无奈的看着叶阑。
“快去吧,别让太后等急了。”叶阑善解人意的催促澹台煊。澹台煊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亭子。
御花园中溪水潺潺,点点花瓣飘落随水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