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话里有话地收了尾,我想说点什么,然而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深吸一口气说:
“天哥,我回去了。”
秦天闭上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我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洗完澡躺在床上想着秦天的话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只记得后来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依稀看到徐夏瑶一个人在很伤心很伤心地哭,我想安慰她,可是发不出声音来……
那张相片,那个叫做陆让的男生。
在家里待到了周五,一来实在是无聊得磨皮擦痒,二来虽然请了假,但是一个星期都不露面也说不过去,所以周五早上我还是按时起床去学校上课,谁知道刚准备进教室就被姚老大堵在了门口嘘寒问暖,正当我纳闷姚老大今天怎么如此热情之时,忽然反应过来唐朝给她说的是我染上了重感冒,所以立马别过脸去捂着嘴巴重重地咳了两声,又扭过头来病恹恹地对姚老大说:
“姚老师,我好多了,为了学习知识,一点小感冒又算得了什么呢……”
“得了,就你那漏雨床湿懒翻身的德行我还不知道?你能每天按时交作业我都要谢天谢地了,不过还是注意点身体,快进去吧。”
姚老大一脸正气地戳穿了我的本质,还好她不知道我请假是因为和人打架被揍进了医院,终于回到似乎阔别已久的课桌前,刚一落座徐夏瑶立马双手杵着脑袋眉开眼笑地盯着我说:
“张社长,你肯为了学习不顾身体的情况还真少见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回答,徐夏瑶估计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干脆专心听起课来没再和我说话。
从中午开始,天色渐渐凝重得像生了一层锈,最后一堂课结束的铃声一响,天上飘着的细雨也像放学了一样骤然变成倾盆大雨,三个死党走到我的身边叫我和徐夏瑶一起回家,徐夏瑶笑着对他们说今天她爸爸要开车来接她,所以不能一起去车站了,我苦着脸向三个死党解释说我今天早上起来忘记了带伞,朱玉讶异地看着我说:
“张扬,你真是我大爷,现在这个季节你也敢不看天气预报就往家外冲?”
“没事啊,反正今天放学后是社团活动,我也走不了,等文学社那边忙完了雨差不多也停了吧。”
甄帅一脸无语地看着我说:
“社团活动?我的张社长,以前周五放学怎么想你都是第一个收拾书包走人的呀,原来这档子事儿还记得啊?”
我苦笑着拍了拍甄帅的肩膀说:
“毕竟四年同窗,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唐朝看了看窗外的雨势,撇了撇嘴问我:
“张扬,雨这么大,什么时候停真说不准,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连忙招招手说:
“算了,这么大的雨,就算一个人撑一把伞也得淋个半透,你们先走吧,没事的,大雨一般下不久。”
三个死党叹了一口气,转身往教室后门走去,唐朝刚走出后门又转过身来对我说:
“张扬,要是到了晚上你还走不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带伞来。”
我心里一阵感激,可是还是装做没事人的样子向他挥着手说:
“走吧,走吧,我真没事,要是雨再下大了连你们回家都不方便。”
送走了三个死党后我也收拾好书包,看了一眼正带着耳麦专心做作业的徐夏瑶,然后来到三班找到学校动漫社的胖子社长儒哥,我们两个撑着他的伞一起从高二春晖楼风雨兼程地前往办公楼,儒哥一路上像看到外星人一样问我说:
“张扬,今天你是变正常了还是变得不正常了?难道这场大雨就是因为连你也开始关心自己的社团,所以把老天都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吗?”
我对社团的工作向来不上心,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我一脸正经地回答到:
“不是,我只是想在我长大之后,可以自豪地对我儿子说……”
“说什么?”
我别过脸盯着儒哥好奇的双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你爹我没有错过那些年的大雨。”
儒哥立马很无语地教训我:
“一点都不好笑,你小子现在撑着我的伞还敢占我便宜?”
我笑了几声说:
“的确不好笑,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
“是什么?”
“儒哥你姓凌……”
“张扬!你丫的信不信我把你撂翻在这儿!?”
“哈哈哈哈哈……”
儒哥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所以我们每次揭他这个不算短的短时他也不会真生气,我一直在想,如果岛国的第三产业要是在我大天朝早渗透十几年,儒哥他那不靠谱的老爹也不会给自己儿子取出凌儒这样的奇葩名字来。
到了文学社的办公室,本以为这里已经蛛丝密布,小强横行,但是万万没想到,一切依然整理得干干净净,我坐到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上次校庆也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把这儿收拾干净,第一次走马上任做文学社社长的时候就对社员们说,以后不用再开那些毫无意义的狗屁例会,只要对文学有兴趣,这里想来就来,要没兴趣来了也白搭,果然,从此以后文学社的办公室难见一个人影……
这个季节天黑得越来越早,加上今天的大雨,现在才五点钟天空的颜色就已经黑压压的像快进入夜晚一样,与我的预期刚好相反,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不仅仅是雨,连风也不远千里跑来凑热闹,办公室的窗户被呼啸的狂风吹得战栗不已,发出像牙齿打颤一样的咔咔声。
纷乱的雨声混杂着一阵接一阵如同鞭子挥过呜呜作响的风声,让我心里渐渐生出一丝不安,虽然明知道自己躲在温暖安全的屋子里,但是那种不安在风雨交加的昏暗中开始被慢慢酝酿渐渐放大。
一直等到六点整,雨没有丁点变小的意思,倒是出人意料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外面站着英语社的女社长肖娜,肖娜是高三文科的学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她扶了扶眼镜对我说:
“张扬,刚才我在底楼看到一个女生,我问她找谁,她说她找你可又不肯上来,只让我把这把伞带给你。”
我看了看肖学姐右手拿着的那把蓝色直柄伞,只是一瞬间我就反应过来那个女生是谁了,今天徐夏瑶把这把伞靠在她桌旁靠了一天,要是连这都看不见就真的成瞎子了,我一边接过伞,一边向肖学姐道谢,把伞放到桌子上之后连忙往底楼跑下去,办公楼的底楼除了大门还有一个后门,两个门同时开着,吹得都是穿堂风,可想而知现在底楼有多冷,徐夏瑶看着大门外的操场背对着楼梯,她两只手环抱着自己,一边连连跺着脚,看样子已经被风吹得冻坏了,我一边靠近她一边喊到:
“疯丫头。”
徐夏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
“张扬?你怎么下来了?”
我走到她跟前,一边把外衣脱给她一边说:
“吹这么大的风,不冷吗?”
徐夏瑶穿上我的外套后把手揣在衣服的口袋里说:
“你不是说忘记带伞了吗,所以就给你送来了。”
“但是把伞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回家?”
“没事啊,待会儿我爸要来接我,反正也用不到。”
我咬着嘴唇看着徐夏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徐夏瑶也看着我不说话,愣了半天我叹了口气,小声说:
“谢谢了。”
徐夏瑶看着我看了半天,眨了眨眼睛想说点什么,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开到办公楼大门外停了下来,然后按了两下喇叭,徐夏瑶瞥了一眼那辆车的车牌号,转过头对我说:
“张扬,我爸来接我了,你自己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
听徐夏瑶的语气好像还有话没说完,可是她咬了咬嘴唇脱下外套还给我没了后文,接着用右手挡着雨跑到了那辆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到了晚上八点过雨势才略微有些转小,我赶紧撑起徐夏瑶的伞离开了学校,回到家里胡乱拔下湿透的外套便溜进浴室顶着温水一口气冲了半个小时,热气氤氲中很容易把烦心事甩掉,不用再想徐夏瑶,不用再想那张照片,不用再想语数外物化生……什么鬼,一不留神给冲糊涂了,语数外物化生是我张扬该想的吗。
洗完澡出来穿好睡衣,我已经累得干脆四仰八叉倒在了床上,随手划拉过手机,一封徐夏瑶发来的短信安静地躺在屏幕上,我匆忙解锁点开,上面写着:
“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正确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张扬,我们是哪一种呢?”
我看着天花板想了半天,埋头回到:
“我不想胡说,其实都有可能。”
很快徐夏瑶就有了回信:
“你说对了,真的都有可能,第一种太难得了,何况就算人和时间都对了,那也只是相遇,只是开始,未来太多不确定,谁能预料到结局会是怎样。”
我把徐夏瑶的回信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可无论怎么看看到的都是“好聚好散”四个大字,准确地说应该是“好散”两个字,还未开场,已然落幕。
我识趣地没有回信,徐夏瑶那边也再没任何消息过来,后面的两天周末我已经忘了是怎么过的,周一时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心情不好我反而会没平时那么颓废,等车时还没到早高峰,比平时提前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教学楼底楼的通告栏上贴着从周四开始放国庆长假的通知,很奇怪,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假期竟然没让我感到一点高兴,我默不作声地来到教室,把伞靠在徐夏瑶的桌旁,带上耳麦,拿起早读从来没有翻开过的语文书开始背课文。
不知道什么时候班上已经来了大部分同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夏瑶也到了,我就专心干着自己的事,整个上午都没和徐夏瑶说过一句话,班长在上午放学之后宣布说:
“同学们,这周开始高中所有年级实行晚自习制度,既然大家都在学校吃晚饭,那今天晚自习之前全班聚餐怎么样,顺便庆祝一下马上就来的国庆长假。”
“好啊!”
“班长威武!”
“就这么定了,地点在学校南门外左手第一家火锅店,大家记得准时到啊!还有,聚餐之后记得回教室上晚自习!”
一片欢呼声,一片口哨声。
下午放学之后,全班同学三三两两的结伴向学校南门外走去,我躲过正在找我的甄帅、唐朝和朱玉,默默地在沸腾的人潮中走出教室,一颗老鼠屎,千万别去坏了一锅汤。
该去哪儿呢,我想了想径直走向不常去的文学社办公室,里面坐了一个女生,她背对着我在办公桌上整理着资料。
我没想到还有这样比我社长还上心文学社的社员,那个女生听见有动静赶忙慌张的扭过头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我。真正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标准的瓜子脸,一双很有神的眼睛,一头及肩的长发散披在脑后。
“你是谁?”
她小心翼翼地一边打量我一边问到,喵了个咪的,难道我就长得这么像坏人吗?
“我是文学社社长,张扬,你是?”
这个女生的表情像深深松了一口气一样,说:
“原来你就是社长张扬啊!”
“啊,怎么了?”
“你再不出现,我估计会真的以为你已经偷渡到国外了!”
我拉来一把椅子坐下,对这个美女说。
“我有那么荒芜政务吗?”
“你这不废话吗!?开学以来整个文学社的事情可都是本小姐在处理啊!”
这个美女睁着大眼睛,轻咬着嘴唇,很气愤的样子瞪着我。我也不理她,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靠到椅子的靠背上,无所谓地说:
“切,我又不是不知道文学社就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也辛苦你了。”
“哼,还知道谢我,社!长!”
说完这个美女朝我狠狠嘟了一下嘴。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柳雯。”
我试图从脑海里翻出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无奈脑袋比家里客厅还乱,忙活半天也是徒劳。
“我怎么不记得文学社招过你这种大美女啊?”
“哦,我是不请自来的,原本以为在这儿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对了,今天社长你怎么肯赏光来办公室啊?”
柳雯满脸鄙夷地看着我问道,我没有理她,开始随意地翻阅着桌上的各种资料,“吱”的一声,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甄帅探头朝里望了望,看见我在里边就闯了进来,对着我说:
“张扬!你大爷的!我们找你找得花儿都谢了,你倒好,在这里悠闲!”
甄帅刚说完,他无意间瞥到了一边坐着的柳雯,两个人的眼神哐当一下撞在一起,就这样他们直勾勾地盯了足足有五秒钟,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个,然后用鼻子哼着笑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杂志说:
“我要是不在这里,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我呢。”
甄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张地转过头来对我说:
“那……那我先去了,你等会儿来啊。”
没等我回答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边的柳雯红着脸继续整理着资料,我心里暗自笑着说自己刚刚确定了单身地位,没想到却促成了另一段好姻缘,哎,处处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那个,社长,刚才那个男生是你同学吗?”
柳雯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心里一阵狂笑,这么快就来打听消息了。懒洋洋地回答她说:
“啊,我的死党,从初中一直到高中的兄弟。”
“哦?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
我正想报出甄帅的大名,但是一个邪恶的想法忽然蹦进了我的脑海里,于是平静地说:
“他叫朱玉……”
“哦……”
柳雯接着整理她的资料,我也继续看我的杂志,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近两个小时后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和柳雯道了别,径直走出学校的办公楼,寒风萧瑟地往教学楼慢慢踱去,恰巧这时正在一周一次的座位轮换,教室里所有同学都笑容满面地打闹着搬起课桌东挪西移,我默默地来到自己的课桌边,用耳麦塞住耳朵,把音乐的声音调到最大,让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心里自言自语地说:
“调座位?每周固定的组组轮换有什么意思,既然要调,爷就调个动静大的!”
当我砰地一声把课桌抵在讲台一侧的时候,热闹的教室瞬间静了下来,不用抬头我都知道现在全班人一定都用看稀奇的眼神盯着我,我却像置身事外一样依然听着歌开始做作业,朱玉走过来伸出手掌在我眼睛和题集之间晃了晃,我取下耳麦盯着他问到: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