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张扬,你要带我去哪儿,这一惊一乍的是要干嘛啊?”
“我忽然想起还有个著名景点没带你去,快走……”
今天如果不带徐夏瑶去见识一下那个地方,我就不能抒发从初一进校门开始至今的怨气,我们学校的南门地势比较高,所以南门前有一条向下通往校内的台阶,我领着徐夏瑶来到通往上方南门的台阶前,指着这段台阶说:
“呐,就是这里了。”
徐夏瑶瞪着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台阶,然后揉了揉眼睛,从台阶最下面一梯慢慢观察到南门,又从南门认认真真看下来,最后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冷眼看着我说:
“喂,张扬,你不会是被我抓成狂犬病了吧?”
我用无语的眼神看着她,这个疯丫头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猴急什么,我还没说话呢,听着,这段台阶的特别之处就是可以把健全人变成残疾人,久而久之,怨气内积,还可能导致脑残。”
谁知徐夏瑶用一脸看猴戏的表情看着我,算了,我直接拉着她登上台阶来到南门前,我们学校南门这条阶梯的台阶宽度设计得极不合理,虽然上行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往下走的时候在每块台阶上只跨一步会感觉太少,跨两步又太多,所以不自觉的会像跛子一样先放一只脚到下一块台阶,再把后一只脚收到一起,一路上周而复始循环重复这个动作,因此这条阶梯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纠结路”,我每次踏上它就会感到万分痛苦,甚至对自己是否还会走路这一问题提出过质疑,可以说和它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上到南门前,我指着台阶对徐夏瑶说:
“敢走下去吗,健全人?”
徐夏瑶两眼一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即抬脚就向下面走去,但是我从她的动作中看出她也渐渐开始不知道怎么下脚,哎,果真是个一步少了两步多了的世界性难题,真不知道当初设计它的那位工程师到底花了多少心血才让全世界哲学家都在思考的矛盾这一抽象概念在一条台阶上得以充分体现。
“算你赢,我不玩了。”
徐夏瑶从中途折返回来,边走边嘟哝,接着她看了看表说:
“我爸说他中午要开车过来接我,今天谢谢你了,张扬。”
徐夏瑶笑着向我挥挥手,我也挥挥手说了声不客气。
“那我走了。”
说完她就朝大门的方向离开了。
在带着徐夏瑶熟悉了学校的环境之后,整个下午我都没再见到她人,不知道她转到的是哪个班,这种事情要是去打听,不知会被别人笑话成什么样,今天开学报到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下午领了书就放学了,我和三个死党照例在学校大门外的公交车站各自上了回家的巴士,回到了那个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窝的地方,一如既往地先打开电脑,饿了自己解决晚饭。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难得有兴致想出门散散步,从住处沿着正马路走二十分钟就是沙区公园,绕着公园里的人工湖转了一圈之后忽然有人从我身后叫住了我。
“小弟,能请你帮我们拍个照吗?”
我回头一看,叫住我的是一个年轻人,身边还站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子,那个年轻人笑了笑便把手机递给了我,帮他们两个照好了照片之后那对情侣有说有笑地朝公园大门的方向走去,我目送着他们直到两个亲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嘿,看什么呢,想找女朋友了?”
我到处张望,结果竟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撑着湖边围栏的徐夏瑶。
“疯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徐夏瑶晃到我身前,略微带着一点酒气地教训我说:
“你才疯!再叫我疯丫头我就喷你一脸狗屎!”
我诧异地盯着她问到:
“疯丫头,你喝酒了?”
徐夏瑶用右手扶着额头,轻声说:
“嗯,没喝多少。”
喵了个咪的,这还没喝多?我把她扶到旁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本想就近给她买点饮料解解酒,徐夏瑶却一把拉住我的衣袖说:
“呐,张扬,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仔细盯着徐夏瑶的脸,但是看不出到底醉没醉。
“说话啊,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啊,怎么了?”
“那以前有没有?”
“也没有啊。”
忽然徐夏瑶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说:
“没想到你长得像个人畜不侵的小白脸,结果还没交过女朋友啊。”
喵了个咪的,没有女朋友怎么了,难道以后就娶不到媳妇儿了?我一脸无语地看着笑靥如花的徐夏瑶说:
“喂,你喝高了吧,没事喝什么酒啊?”
徐夏瑶扬起两颊泛红的脸狠狠地瞪着我回到:
“心情不好就不能喝酒吗?”
说完,她吐吐舌头再次放声大笑,我只好也坐到长椅上,鬼知道她现在这个状态没人守着能做出什么事来。
“张扬……你想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为什么哭吗?”
“想。”
我等着徐夏瑶讲述下文,然而接下来疯丫头半天没有了反应,扭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靠在长椅上睡着了,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可我又不知道她住哪儿,现在只好干等了。
不知过了多久,公园里散步的人已经陆续离开得差不多,一盏路灯下还围着几桌人正在打牌,徐夏瑶终于醒过来,她用手戳着我脖子后面的痣说:
“喂,你脖子后面有一颗黑痣耶。”
“嗯,那又怎么了?”
徐夏瑶毫无征兆地靠在我肩膀上说:
“听说脖子上有痣的人都在前生与爱人定下过来世再见的誓言,为了来生相认,就把痣作为标记。”
“哦,但是脖子上有痣的人又不只有我一个,这下怎么办?”
徐夏瑶拉起我的右手在我手掌心上一边画圈一边说:
“这好办,把痣割掉看它还会不会再长。”
说完,疯丫头转过头,她的刘海挡住了左眼,只用右眼斜睨着我冷笑到:
“要试试吗?”
“不……不用了。”
我的后背顿时涌上一股寒意,夏季的暑气立马消散无踪,徐夏瑶看到我的样子之后又变回了嬉闹的表情,简直没心没肺,我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心想得赶紧趁这个疯丫头没有再次酣眠之前把她送回家。
“疯丫头,你家住哪儿?”
“啊?我就住附近的小区,出了公园往右走一百米就是大门。”
我搀起徐夏瑶按照她指的方向花了三十分钟才走完了平常三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在小区大门前徐夏瑶拿出业主卡刷开了门禁,然后转身对我说:
“张扬,谢谢你啦,这个小区管理很严,只有成年人才能带外人进去。”
我听到这句话呛得干咳了几声,心想撑死算你是个成年人,难道就敢大晚上的把我带回家了?当然,你爹妈肯定不会打死你,可我就没保证了啊。
正想挥手跟她说再见,谁知道疯丫头忽然扑过来,踮着脚把下巴压在我肩上,吐气如兰地贴着我耳边说:
“我……喜欢你。”
说完,忽然变得非常清醒的样子松开抱住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笑着挥挥手说:
“拜拜,明天见。”
说完徐夏瑶转身走向一栋公寓楼下,只剩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发呆……
当周一清晨的第N缕阳光温柔地撬开我朦胧的双眼,啊,花儿在快乐地绽放,鸟儿在高兴地歌唱,看着太阳慈爱地照耀着大地,我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和平的时代!幸福的理由原来这么简单!我他喵的肯定要迟到了!
十分钟前我还安稳的躺在被窝里,现在却飞奔在前往学校的路上,这个点儿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如果乘公车不知得堵到猴年马月去。
看时间是肯定来不及了,天亡我也,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学校的规定特别严格,每天早上都有值班老师在教学楼下检查,只要早自习开始的铃声一停,哪怕你狂奔的脚已经悬在教学楼大门的门槛上方也一样视为迟到,之后就得和其他来迟的人一起在底楼罚站,直到三十分钟的早自习结束。
还记得高一这项制度刚刚实施的时候,年级主任用不可一世的语气威胁我们说无论迟到一个小时还是一秒钟,统统都要接受处罚,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我坚信没有哪个白痴会真的以为迟到一个小时也仅仅是罚站而已,本着能早就早的原则,我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了教学楼下。
果然,光荣地迟到了十分钟,除我之外,今天还有近二十个学生同样来晚了一步,看来大家对开学的节奏都还没怎么适应,不过在浩荡的迟到大军中竟然还有甄帅的身影,我走到他身边忽然不知道该怎样打招呼,估计当时甄帅的脑袋也有点二极管短路,所以尴尬之中周围罚站的人看到了霸气的一幕:一个迟到的学生饱含深情地对另一个同样迟到的学生说了一声 “早!”,另一个学生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回答到“你也早!”
这种场合这种问候,怎么听怎么别扭……
在周围同学的笑声中好不容易挨到了早自习结束,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老实说,我数学的辉煌时期仅限于小学六年,到了中学一直处于萎靡状态,而在后来整个高中三年里班主任的课就算我没多大兴趣也只能强打精神执着地听,没办法,姚老大杀人不用刀,我那几年不一定能见上一面的老妈常常被她请到学校,其次数之频繁极可能导致我妈和她的熟悉程度已经比和我还深,姚老大俨然成了沟通我和我妈关系的桥梁,只是用这种方式沟通出的关系往往有些过激。
数学课云里雾里好歹还正常,只是听姚老大说昨天报到编座位时坐在我旁边的那个柔弱小女生肺部忽然染上了疾病,似乎还有点严重,只能休学回家疗养一年,也好,旁边空一张桌子至少没人抢地盘。
课间的时候朱玉、唐朝和甄帅三个活宝又凑到我座位旁边,开始了他们永远不可能完结的聊天,从朱玉邻居家的猫生耗子到唐朝邻居家的近亲结婚,再到甄帅邻居家的男子怀孕,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源源不断地挖掘出那么多的话题和谈资,似乎在他们的邻居家里面永远生活着一个万能的生物种群。
我倒是没有心思参与到他们三个的鸡毛蒜皮婆婆妈妈中去,可是他们却很乐意将三活宝课间会议的场所定在我的座位附近,似乎希望借此来感化我这种在他们眼中不肯皈依的俗人。
今天的气氛却有些不同,甄帅和朱玉两个杀气十足,那个气势就像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而唐朝则坐到我旁边的空位置上,饶有兴致地关注着剧情发展,原来上次甄帅和朱玉打赌输了戒指有些不服,今天想再赌一次,好把恋爱的记忆赢回来,一向对自己智商十分自负的朱玉当然欣然接受,而我和唐朝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次好戏。
“朱玉,今天我出三道题,你只要答对一道就算你赢,这张百元大钞你拿去,要是你都没答对,就把我的戒指还我怎么样?”
甄帅拿着一张一百块的纸币在空中一边挥舞一边说。
“切,你太小看朱哥我了,到时候输了别赖皮啊。”
朱玉双手叉在胸前,气势居高临下大言不惭地回到,不过甄帅似乎不大理会他:
“你赢了再说吧,小心别咬了自己舌头。”
“切~”
朱玉不屑地顶了一声,甄帅依旧不理会朱玉的语气说:
“听着,第一题,神农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哈哈哈,太简单了,应该是‘这个……有……毒!’”
朱玉充分发挥他的表演天赋,表情痛苦地开始呻吟,但是甄帅立马泼了他一瓢冷水:
“错了!”
“啊?!为什么?”
这显然在朱玉的意料之外,甄帅洋洋则得意地回答到:
“应该是 ‘呃啊!’”
“什么个情况?这也行?好,懂了!再来!”
“第二题,平儿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听到这儿我猛拍桌子冲着甄帅骂到:
“甄帅!你们两个斗法把我扯进去干嘛!?”
朱玉倒是很大度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回答甄帅说:
“跟我玩大象进冰箱?甄帅你还太嫩了,这小子临死之前说的是‘呃啊!’”
“错了!”
甄帅话音刚落,我和朱玉两个同仇敌忾地睁起眼睛瞪向他,哪知道甄帅这厮则用手梳了梳头发,淡定地公布答案说:
“平儿死前一定说的是‘甄帅,我的妻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几个意思!?带这么玩儿的?好,有种再来!”
“这可是最后一道题了,请问你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像我这么英俊潇洒极富智慧的人,临终遗言当然是‘把我几十个亿的家产都捐给国家!’”
“错了!”
“那你说是什么!?”
“你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一定是‘我真的不能再吃了……’”
在我和唐朝遮拦不住的无耻笑声中朱玉无奈地将白银戒指还给了甄帅,甄帅着实是狠捞了一回面子,幸好上课铃声来解了围,否则真不知道这“甄朱二神”还会干出什么奇事来。
接下来的语文到快要下课的时候,老师王美人通知我们说什么因为我们是课改第一届,有领导要来视察课改进行的情况,所以下周一的语文改在大礼堂上公开课。
公开课,向来就是那些所谓的专家教授既骗学生,又骗领导,最后互相欺骗的勾当,不得不说,形式主义上到领导讲话,下到小学生作文写作,无所不在地充斥着中国的方方面面,或许中国这样的人情社会注定了这种你好我也好的人际交往定则,并且直接导致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领导视察以你懂的收尾。
星期一下午最后一节,是从我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雷打不动从没变过的班会,以往班会课都有学生会的干部来教室例行检查文明礼仪,今天班会课刚开始,全班都安静地等待检查人员的到来,我悠闲地转着笔,忽然教室前门被人推开,结果进来的是一个挎着背包的女生。
全班愣了愣,接着教室里响起了全班男生嗡嗡的议论,因为那个女生的外貌按照甄帅的定律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在理科重点班的,不过此时议论的男生人群中少了我,我只是张着嘴巴吃惊地瞪着那个美女,她进门后走到讲台上,姚老大紧跟着走进来对全班说:
“同学们,这位是徐夏瑶,她是转我们班上的新同学,大家以后一定要互相帮助……”
姚老大介绍完之后,看着我说:
“张扬,你旁边的周静同学正好休学回家,新同学就暂时坐你旁边的位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