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扬了扬嘴角，走到饮水机旁边按下加热开关，然后转进卧室蹲在橱柜前开始找药箱，徐夏瑶探头朝里边望了望，溜进来趴在我的肩上说：
“臭小子，没想到你卧室还挺干净的嘛。”
我一边东翻西找一边回答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在笑话我呢？”
“张扬，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徐夏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感冒冲剂，几乎惊得全身血流戛然而止，因此更加明显地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她手臂的体温，以及那撩动我后颈的轻柔呼吸。
徐夏瑶看我半天没反应，于是蹿起来让下巴抵在我头顶上，两只手环住我的脖子，用嘴唇控制气息窃窃问到：
“你怎么了？”
我长吸进一口气，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说：
“我没事……”
“那你就是答应了？”
“喵了个咪的，疯丫头你矜持一……”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方寸大乱还有些尴尬，可徐夏瑶却完全不顾我的感受笑得花枝乱颤，最后干脆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我身上，幸亏我赶紧腾出右手撑住地板，不然险些就给面前的橱柜磕了个响头。
徐夏瑶挂在我身上没有挪开的意思，只是收起笑声把头静静搁在我肩膀上，我斜过眼睛瞥了瞥，她闭起双眼轻扬着嘴角把脸贴到我耳边，我们两个都没说话，一时间安静得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这么说来第一次送你回家的时候，当时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咯？”
“哈哈哈，张扬你个呆子。”
徐夏瑶笑了笑，蹭到我耳边轻声说：
“这次是真的，那次也是。”
我耳根一红，带着两颊热得发烫，忽然想起水该烧开了，于是拿起药拉起徐夏瑶走到客厅，兑好水盯着她把冲剂喝完。
“好苦！”
疯丫头吐出舌头接着表情难受地说了一句，我递过去一盒口香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竟然扑到我身上直勾勾盯着我说：
“张扬，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什么？”
“我做你女朋友。”
“不好。”
我低头看着表情呆愣的徐夏瑶，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脸笑着说：
“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夏瑶眼里闪了闪，依然愣了几秒之后使劲捶着我的胸口骂到：
“……智障！大呆子！这有差吗！？你……你吓死我了！”
我笑着一把抱紧傻丫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结果是差不多，你答应吗？”
“不答应！呆子！”
夏瑶揍了我半天估计揍累了，收住手把头埋我怀里小声叹了一句：
“不答应才怪呢……”
我笑着理了理她的头发，忽然瞥见墙上的钟已经指到一点半，于是赶紧说：
“傻丫头，已经这么晚了，你该……”
“你想赶我走吗？”
徐夏瑶抬起头来狡黠地盯了我一眼，我眼睛猛地一瞪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她却自顾自地往浴室走去，踱到门口回头看着我问到：
“张扬，你拿一件短袖上衣给我好不好。”
“哦……哦……”
我一时脑子死机完全空白，全身僵硬地杵进卧室找出了一件白色T恤，回到客厅时浴室里已经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我坐到沙发上忽然变得不知所措，上次跑去徐夏瑶家感觉像是做贼心虚，可为什么这次明明是在自己家也会有这种感觉？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徐夏瑶从里边探出头来说：
“张扬，把衣服递给我吧。”
她的头发泛着莹莹的水珠，被浴室里的灯光透出来照得朱唇榴齿皓腕凝雪，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尴尬之余赶紧把衣服递过去，疯丫头把脑袋一偏，一束刘海滑下来挡住了左眼，她从门缝里挤出手臂接过衣服，一边扬了扬嘴角右眼戏谑地盯着我问到：
“在想什么呢，都愣住了。”
我能感觉自己的脸已经涨得绯红，徐夏瑶看到我的样子笑得眉眼如月。
“喂，疯丫头，别笑了行不行？”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啊？哈哈哈……”
我定了定神，装作很用力的样子在浴室门上敲一下，徐夏瑶被吓得赶紧把头收回去接着砰地一声上了锁，接着在里边冲我吼到：
“张扬！你要干嘛！？大色狼！”
“疯丫头，接着笑啊。”
“你给我等着！”
我一边走向厨房去冰箱里拿可乐一边回到：
“好啊，我就在外边。”
不一会儿徐夏瑶就穿着我的上衣从浴室里冲出来一边找我一边说：
“臭小子！躲哪儿去了！？”
我从厨房绕出来对着她摇了摇手里的饮料应了一声：
“冰镇的，你要不要？”
那件T恤对于疯丫头来说太长，她穿起来就像连衣裙一样，疯丫头倒也敢胡来，仗着短袖的庇护竟然甩着两条大长腿在客厅里边乱走，我回到客厅之后她叉着腰抵到我面前咬牙切齿地骂到：
“臭小子，想偷看本大小姐洗澡是吧！？”
“喂，别诬陷人啊，谁会干那种事。”
徐夏瑶嘟着嘴唇踮起脚在我鼻梁上刮了一下，接着抢走我手里的可乐边朝卧室走边说：
“今天委屈你了，你就睡客厅吧，哈哈。”
我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进到卧室里回了一句：
“这是我家，凭什么我要睡沙发啊？”
说完我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饶有兴致地看徐夏瑶怎么下台，然而疯丫头想也不想抬腿又坐到我小腹上，压得我刚刚喝得饮料差点没喷出来，她一边蹂躏我一边嘲笑说：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当真要和我挤一张床？”
“啊！又来！？要死人的！行行行，我出去！我出去！”
我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推回去躺下，徐夏瑶稍一起身用力坐了一下我的小腹问到
“你不是也想睡床上吗？干嘛走啊。”
“……大小姐！我错了！真的要死人了！”
看着我奄奄一息的模样疯丫头终于舍得退开，我捂着腹部满脸黑线地逃回客厅，可她却倚在卧室门口笑得前仰后合，算了，这个姑奶奶惹不起啊。
好歹可以清静，我反锁上大门关好灯，回到沙发上躺了半天也睡不着，磨蹭了近一个小时，忽然卧室里响起了徐夏瑶翻身下床的声音，我本以为她出来是想喝水或是去洗手间，哪知道她径直走到我旁边直勾勾盯着我。
“疯丫头，不睡觉你起来干嘛，想非礼我啊？”
徐夏瑶没理会我的玩笑话，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
“你起来。”
“啊？”
我不知道这个疯丫头又想做什么，只好满脸疑惑地翻下沙发站到她面前，结果徐夏瑶立马一把死死地抱着我，我愣了愣摸摸她的头问到：
“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有，就想抱抱你。”
我眼睛一瞪，心想这孩子睡迷糊了？徐夏瑶却仰起脸看着我笑了笑，借着窗外映进来的光，我发现傻丫头脸上只有干干净净的开心，没有一丝一毫平常打闹时的玩笑，她埋头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擦了擦眼睛说：
“你可是我男朋友，好了，睡觉吧，晚安。”
我呆呆地看着夏瑶慢慢挪回卧室，过了一会儿也追进去在她身边躺下，疯丫头瞪着眼睛问到：
“臭小子，干嘛咯？”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说：
“没什么，一个人害怕。”
疯丫头也笑了几声，然后凑过来把额头贴在我下巴上轻声说：
“不怕，睡觉吧。”
夏瑶身上淡淡的香味让我毫无困意，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早上手机铃声把我惊醒之后我往旁边看了看，疯丫头不知溜到哪儿去了，接通电话里面竟然传来她的声音：
“张扬！快给我开开门，我忘记拿钥匙了……”
我扭头往旁边一看这才发现徐夏瑶已经没了影子，翻身下床走到外边打开大门，她正一脸哭兮兮地拿着面包和牛奶，我把她拉进来笑着问到：
“你什么时候起的床啊？”
“七点啊，臭小子，我不给你打电话你还在睡吗，现在可都十点了。”
我坐到沙发上嘴里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回答说：
“才十点？这可是我的正常作息时间。”
夏瑶凑过来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接着坐到我旁边说：
“吃完早饭快去换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拍拍手起身回到卧室换下睡衣，然后和夏瑶出门之后跟在她身后来到公交车站，今天天气很好，这个季节里重庆难得有像现在这样的晴天，虽然晴朗，但是一点儿也不热，只有短暂秋天里的凉爽。
从住处外乘上巴士之后没过几站徐夏瑶就拉着我在沙区公园门口下了车，我从公园大门看进去，广场上零散地踱着几只白鸽，再平常不过的模样，我想起上次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喝醉的疯丫头，她带我来这儿干嘛？
“张扬，走这边。”
没等我回过神，夏瑶竟然牵起我的手径直朝百米开外的一座小山走去，那座山丘不怎么高，一眼望去上面郁郁葱葱，一条曲折的石梯从树林里滚下来拦在我们面前，不知道往上通向哪里。
夏瑶没说什么，一把扣紧我的手抬脚就往上走，我起初还因为第一次手被疯丫头牵得这么紧而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的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沿着石阶往上走了许久，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终于台阶一平到了尽头，一条往左的横向小路直直通向一座凉亭，夏瑶拉着我来到凉亭前指着下边的城市说：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的确，从这里放眼望去大半个沙区尽收眼底，轻风带着大街小巷的私语吹上山来，假期里轻松慵懒的城市让人跟着身心愉悦，可丫头她带我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登高望远？这前后毫不连贯的逻辑让我如蒙大雾。
徐夏瑶转身走进凉亭里坐下伸了个懒腰说：
“啊呀，今天天气真好。”
我抬脚登上凉亭的台阶也走进里边问到：
“喂，傻丫头，你怎么忽然想起带我到这儿来？”
“啊？没什么啊，就是在家里待久了想出来走走，怎么样，这里风景是不是很好？”
我苦笑了一声，心想这个地方是不错，可这丫头的阵仗也搞得太那个了吧，吓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去见家长呢，忽然徐夏瑶蹿起来凑到我面前说：
“张扬，你站到台阶下边去。”
“干嘛？”
“让你站下去就站下去，乖。”
我一脸无语地走下那几步台阶转身抄起双手看着她，夏瑶却眉开眼笑地把手伸过来拍了拍我的头顶说：
“就是你这个臭小子……好喜欢你啊。”
我越来越不明白这个疯丫头到底想干什么，干脆嘴角一扬回到：
“是吗？”
“那当然。”
“有多喜欢？”
夏瑶忽然纵身扑下来抱着我笑着说：
“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
我低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反问到：
“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嗯，就是知道。”
徐夏瑶说完冲我吐了吐舌头，我笑着一把抱紧她，那股熟悉的发香牵得我心意动摇，真希望现在这一秒就是一辈子，夏瑶仰起脸来笑着说：
“张扬，送我回家吧，我爸说他今天中午要过来看我。”
“嗯，走吧。”
丫头牵起我的手走到石阶路口之后忽然停下来看了一眼那座凉亭，接着她把目光转到我脸上说：
“走吧。”
我苦笑一声回到：
“当然，难道你还想在这儿待到晚上？”
“嘴贫。”
从小山上下来以后没走多久就是徐夏瑶住处的大门，她松开手冲着我嘟起嘴唇来回错了错下巴，然后把头一偏笑得花枝乱颤地说：
“张扬，乖乖回家。”
我嘴角一扬笑到：
“你还真关心我这个大路痴啊。”
“那是，我只有你一个臭小子，别走丢了，好啦，我回家了，拜拜。”
目送着徐夏瑶走进大门之后我转身看着那座小山发起呆来，不知道夏瑶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没见到夏瑶的时间里我对假期的感受无非是睁眼和闭眼，后面的几天夏瑶说她跟着她老爸回了爷爷家，所以我们只是偶尔通通消息，没有再见面。
十一长假最后一天早上醒来，我猛然想起今天是聆梦那个小妮该去打针的日子，不知道聆雾会不会忙着补课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担心之余连忙拨通了聆雾的电话，果然，那家伙手机关着，我转而给小妮子打过去，还好铃声没响几下就接通了：
“喂，张扬大傻瓜，call本大小姐有什么事啊？”
“喵了个咪的，柠檬！你个小妮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告诉我，有没有乖乖去打针？”
“哦，你说这个呀，我一个人去医院肯定会被人给挤扁，等我爸和我哥回来再说吧。”
“那得多晚了？算了，我现在过去。”
“真的？好啊好啊，我在家等你。”
聆雾聆梦他们家住在沿三峡广场过来的另一个方向，但是赶去也不过个把小时的时间，到站之后我刚抬脚走下车就看到聆梦背着挎包站在站牌底下，我走到笑嘻嘻的小妮子面前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
“打针这么重要的事儿自己都不上点儿心？”
聆梦吐出舌头瞪了我一眼，然后笑着轻声说：
“不是还有你这个大白痴记着吗？”
“要是我也忘了怎么办！？”
“不可能！”
“你还真信任我，对了，你哥呢？”
聆梦咬着嘴唇翻了个白眼嘀咕到：
“还用的着我说吗？”
“……那倒也是，走，坐轻轨去重一院。”
我说完抬头向四周望了望，找到地铁站的标志之后便领着聆梦往那边走去，忽然紧跟在身后聆梦凑上来环住了我的胳膊，我尴尬地扭头看了一眼正笑得银铃叮当的小妮子小声说：
“柠檬……你干嘛？”
聆梦瞪着我问到：
“张扬，你算不算是我的哥哥？”
“这个……当然算了，可是……”
“那不就得了，妹妹粘着哥哥没什么不对吧，快走快走，到了医院事情还多着呢。”
小妮子说完不等我再吐一个字便扯着我两三步踏上扶梯下到地铁站里，过了安检来到站台，聆梦自顾自地笑谈起喜欢的百乐色彩雫墨水，我虽然是不是地应和着问几句，可心里却乱哄哄地静不下来。
眼前这个小妮子，她真是只把我当成了哥哥吗？或者是另外的那种感情？这种疑惑问也没办法问，不管哪一种都难免弄得极度尴尬，我……是不是该把向徐夏瑶表白的事情告诉她了？
“柠檬……那个……”
“怎么，你这种艺小毕业的人也不知道陶笛吗？”
“啊！？”
“哈哈，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故乡的原风景就是用这种乐器演奏的，就是每次考试之前都会放的那首曲子……”
我暗自苦笑一声，喵了个咪的，这哪儿跟哪儿啊，什么时候聊到这上边了？聆梦的滔滔不绝让我完全没有说明事情的机会和气氛，算了，等有机会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从地铁站出来不用下台阶就能看到不远处重一院的门诊厅大门，至于排队挂号的人，才半上午就已经挤得首尾不能相见，中国医疗的痼疾，老毛病，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