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
男人紧盯着她的眸光中包含着不容错认的意味，犹如耳语般清晰地回响在她耳边。
章晓凌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窗外夜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子里，朦朦胧胧地显得那么不真实。梦中的一景一幕却历历在目，清晰如画。她不由得微微有些懊恼，翻身坐了起来。
她多久不曾做这些无聊的梦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活在当下的，认真地活着每一天，忙碌着，实现自己一个又一个几乎不可企及的目标。八年了，她不曾停留，也不曾回头去看。
怎么那个男人出现后，她就接二连三的坠入这些曾经以为遗忘的回忆和梦境中？
莫非他有什么魔力？还是初恋的魔咒真的会主导一个女人的意志？
有人说，因为骨子里的贞洁思想，女人都会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耿耿于怀，终身难忘。她始终不能对他忘怀，可见她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罢了。
她起身拉开窗纱。今夜的月色难道的清亮亮的，远远近近的灯光反倒显得有些暗淡。
城市里喧哗散去，隐隐只闻得一些听不真切的呢喃，好似谁在梦中的呓语。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或许刚才就是被这恼人的铃声惊醒的吧。
谁会在这样的时间打电话过来呢？
“喂？”
……
“是谁啊？”
依旧没有人回答，只能听见那轻浅的呼吸声。
莫非她猜错了？不是那个人，而是什么骚扰电话？
她刚想挂上电话，那边似乎知道她会这样做似地，及时地出声制止了她。
“别挂！”
那声音有些暗哑低沉，略略带着点男人初醒时的慵懒和随意。她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时的样子……
“喂？”
“是我，晓凌。”
他是躺在床上给她打电话吗？
“什么事？”
她深深地叹息。这样的深夜，他紧逼盯人到打电话过来聊天吗？
他该知道的，他们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他也回不去了。散去的情意，散去了就散去了，又何必耿耿地不能释怀？
这时代变化太快，他们都已经变得太多，早忘了自己和对方曾经的模样。拿出曾经的旧照片，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现代人太忙，忙着生活，早忘了生活原本的模样了。他和她身在洪流之中，又如何能幸免？
“你打开窗户，看看窗外。今晚的月色很美是吗？……我记得，你最喜欢看月色了。总是一看就忘了时间。”
她曾经是个诗一样的女孩，脑子里充满了幻想，连新月也能让她痴痴地看上半天。
章晓凌抬头看着窗外。
这里的月色，哪里有故乡的月色美？
故乡的满月是淡金色的，饱满的月儿总是被一层淡淡金黄色的银辉包围着，又大又圆，不想这月亮，银白色的圆饼贴在天空中。
故乡的那一汪蓝天，那无尽的苍穹，即使是在月色下，也能感受到那娇艳欲滴的水润……
多久没再看到故乡的圆月了？她又有多久不曾想起故乡呢？她还没有老呢，就这么喜欢回忆了吗？
~~
“晓凌？”周宏涛的声音略略提高了点，在尾音处又陡然降下来，那长长的气音犹如耳语一般吹入她的耳轮。
“恩。是挺美……”
这月色，天空仿佛被放大了一般。
每个月只要天是晴的，都会有今晚的月色吧？她在上海呆了八年，算算该有一百多次机会了，怎么就从没有注意到呢？
“还记得倾城之恋那本书吗？……还是你读给我听的呢！”
她记得的，倾城之恋，是她强迫读给他听的，倒没想到，他会记住。
一如所有的男子一样，他不喜欢读爱情小说。而同样博览群书的她却爱极了这一类书。琼瑶的，亦舒的，张爱玲的……
“还记得你当时读得有声有色，十分投入……其中的一节，是关于月下通电话的吧？”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不知是不是通过电话的缘故，带着一点磁性的回音，响在耳边，倒像是他的人就坐在旁边，和她共赏明月。
“恩……是。”
他想学范柳原吗？可是她却不可能是白流苏。不会为几句情话就打动。
“我半夜惊醒，想起过去的一些往事，……就忍不住打电话给你。”
梦中的她一如多年来一般浑身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满脸的凄楚和绝望，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伸手要抓住她，要抱住她，她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一串无法磨灭的血迹。
虽然知道夜深了，她可能睡了，却依旧忍不住打电话给她，确认她的完好。
多年来第一次知道电话的那一端能传来她的声音，这感觉说不出的……好！
“周……夜深了。”
“是，我睡不着，想着你若是醒着，也和我看着同样的月呢……这么多年，我们还从没有这么近过……”
近吗？不过是同一个城市而已，还在城市的两端。
浪漫从来都是属于女人的幻想，而男人的浪漫不过是为了得到女人的心所采取的手段。
而对她，他连伪装都不曾有过。
今天是怎么了？时隔多年，他学会了这个手段吗？下决心对她浪漫一下？空着的手摁在心脏的位置，隐隐能感觉到胸腔中的震动，平稳而有条不紊。此时倒有些怀念当年，他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专注的眼神，就能让她的心失序半天。
“是同一个月亮。无论在那个地方，无论是谁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对吗？”
……
沉默。呼吸依旧轻轻浅浅的传来，听不出他情绪的变化。
她的话太煞风景了吗？她有些好奇，他现在是不是在电话那端吹胡子瞪眼睛。
她只是觉得都三十岁了，还说一些如此情意绵绵的话，似乎过于……呃，肉麻了点儿！而且这些话不该由他，对着她说的。毕竟他们之间，现在只能算是商人和客户的关系——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很普通的朋友吧。
而且她很希望这个扰人清梦，破坏她平静生活的“朋友”，最好能隐身，远离她的生活。
“晓凌，这些年来，你曾看过月亮吗？”
若是有，他往日在满月的时候噩梦惊醒时，怎么不曾有过今日这种心悸感觉呢？
“我……”
章晓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有多久没注意这样的月色了？是太忙了，失去了欣赏美景的心情，还是她根本就特意地不让自己落入这种睹物伤情的感怀情绪中？
她已经多久没有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的思绪，和感情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