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这是在怪她吗?这个人……
章晓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此时如浪潮般汹涌澎湃的心情。
不,不是恨他当年的背叛和放弃,不是经历了伤痛生死后的看空,而是她真的早就想通了。
爱情是虚幻的,生活却是琐碎的。这世间从来都不存在什么永恒的爱。即便当初他们两人不曾分开,八年的相处,爱恐怕也早就被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磨没了吧。
属于他们的爱,早已远逝,耿耿于怀的只是得不到罢了。
手突然被他握住,紧得她挣脱不开。
握着她的手翻转过来,拇指在那纤细的手腕处轻柔地划过,在血管最旺盛的地方,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疤痕并不显得狰狞,浅浅的,几不可见。
“疼吗?”
他那副模样,好像这一刀是划在他的身上似地。笑话!没听说过受了伤过了八年才来问疼不疼的!当年他可是绝情得很呢,连面都不肯再见她一面。
该说他虚伪呢,还是矫情呢?
章晓凌强忍着想把手用力抽回的冲动,任由他握着,轻抚着。男性指腹的粗犷触感和灼热温度,随着血液流回心脏,传入体内,勾出了许多已经陌生的感觉。
“不是你提醒,我早忘了还有这个呢。”
那么深的一刀,那么多鲜红的血,果真能忘了吗?
在国外的那几年,不知有多少次他梦见她一身鲜血淋漓,面色苍白地看着他。午夜梦回,明知她还好端端地生活在地球的另一端,他的心却无法遏制地狂跳着,怎么也抹不去梦中那副绝望的面容。
“这一道疤痕,却深深地刻在我记忆中,想忘也忘不了。”
也划在他的心上,痛彻肺腑!
那最后的一句唇语章晓凌却读懂了。
这男人,学会了温柔,也学会了甜言蜜语呢!
她轻笑了一声,嘴角一侧弯弯地勾起来,面带戏谑地看着他。
他还以为她是那个对他的拥抱不知所措,对他的亲吻感到眩晕的不开化的傻丫头吗?
周宏涛的神情中浮出一抹浓浓的恼意。
他怎么能忘了。
她单飞的这些年,曾有多少狂风浪蝶,对她这样倾述爱的密语?
甚至抱她入怀,亲吻她那最性感最诱人的红唇……
他握得好紧啊!他想要用折断她的手腕方式夺回主权吗?
章晓凌装作没看见,视线向人群扫去,停住。
周宏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停留在那高挑俊帅的身影上,眉头缓缓地皱起来。
“他不适合你。”
“哦?这么肯定?……我懂你的意思,对他而言,我太老了是吗?”
“不,是他太嫩……不,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你要的型。”
难道他没注意到吗?齐尧某些地方的气韵像极了八年前的他。
“我要的?我都忘了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男人还是金钱或是权势?
这些年关于她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她不相信他没听到过关于她的那些个佚闻迭事。她从不否认,那些事情就算有七分假,也还是有三分真的。
“晓凌!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章晓凌神色一整,抽回手,两手交叠在胸前正视着他。
“听我的秘书说,你要见我?”
“是的。”
“关于我们的提案……你有什么意见?”
“这里不大适合谈工作吧。”
片刻间两人柔情尽失,彼此都端出公事公办硬邦邦的姿态来。
章晓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眉眼弯弯,娇媚地笑了,声音也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那好啊,咱们另约时间,见面详谈…嗯…就下个周一吧。好吗?”
“你说好,就好。”
她笑得好假好夸张!虽然不懂她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可是他还是配合着放柔了语调。
纱织的垂帘外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嘎然而止。
夹杂在嘈杂的人声中,那忽轻忽重的呼吸声依稀可闻。
章晓凌突然探手扶住周宏涛的手臂,身子向前倾去,嘴唇靠近他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好像她正踮着脚在热烈地亲吻着他,而他则半闭着双目享受着美人入怀的艳福。
那绵软诱人的香气突然袭近来,沁香的鼻息掠过颊边,轻轻撩拨着他的耳垂与神经。他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后僵住了。
她是说……
纱帘刷的一声被人拉开了。四周的嘈杂声顿时如潮水般的涌来。那力道,那响亮而干脆利落的声音,都显示了动作主人所蕴藏着的极大不满。
“躲在这里这么久,你们还没谈够吗?”
宁剑行一大步跨了进来。
几乎同时,章晓凌直起了身子,松开了手臂,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在宁剑行进来的时候,章晓凌已经和周宏涛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触手可及的距离。
她的这一连串动作看在别人的眼里,却分明是欲盖弥彰的暧昧。
宁剑行的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风暴。如剑般的眉峰耸起,那对过于明亮的黑眸炯炯地注视着她,略深的健康肤色在橙黄色的灯光下,让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增加了凌厉的压迫感。
“剑行,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鲁莽。”她轻轻地叹着,笑着。那笑容叫身边的两个男士都觉得刺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你不也还是什么人都能混在一起,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好冰冷的语气!她呼吸一滞,随后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这话讥中带讽,分明把周宏涛也捎带进去了。他难道不知道周宏涛的身份,正是他要和她争的客户吗?
他果然没变,一如既往的。如此的缺乏城府,如何能真正做她商场上的对手?
不过也对,这样才象被背叛,被抛弃的前男友,才像他,持才傲物,而对不在意和不相关的人从不假以辞色的大才子宁剑行!
忘记了当初为什么会注意到他,喜欢上他。只记得他这如烈火般一点便着的性格,总让她不由得受到吸引,随之起舞……
身旁一声轻咳,让她恍然回神。侧头看看一脸不大赞同的周宏涛,再转过来看一眼脸色阴沉的宁剑行,她突然想起朱嫣的那句话来:王见王,死棋。
死棋吗?她可不觉得。
“这位是……?”他就是宁剑行吗?那个曾经因为她而轰动一时的人物?
章晓凌满脸无辜地冲两个面色不渝男人笑笑,手来回比划了一下,尽责地为两人作介绍人。
“这位是宏晓的……周总,这位是飞鸿的宁总策划。想必两位都听说过对方了吧?”
两个人男人彼此冲对方点点头,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的冷清。
“哦,你们先聊,我去找宜人……我的助理还有点事。”
说完,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她抬腿要走,想要远离这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却被宁剑行手快一把拉住。
他抓住的正好是刚才被周宏涛握过手腕,而且钳握地那么紧,毫无逃脱的可能。难道他们是商量好了吗?今天一定要把她的这只手折断吗?
“不好意思,周总,我有事要和她单独谈谈。”
他如果伸手把她拉回来,场面会不会很难看?周宏涛垂在身侧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掌握紧了再张开,张开了再握紧,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哦?章小姐的意思呢?”
她还在为自己的手哀叹呢。她很后悔自己今天为了搭配礼服,而把宽带的手表给摘了。
“晓凌?”
“嗯?……好,好吧。那个…合约的事情,我会让秘书约你另谈的。”
他们摆明了都不放过她。不过,她可以选择一次只面对一个。一次对付一个,是不是会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