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和煦的阳光晒在并不是很宽敞的院落中,也透过窗格间那厚厚的窗纸照进了小屋里,让昏暗阴潮的房间多了几许温热的气息。二夫人林氏在云氏的搀扶下走进屋内,扑面而来的潮热令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一眼警见坐在床边的大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步过去,“大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这屋子虽说少人住,可也不至于就糟了老鼠吧?起先这院子里的婆子都是干什么的?不是一直有人在照管的吗?”也不等对方接话又兀自上前查看周雨薇,“这孩子这是醒了么?怎么看着竟像是失了魂了?大嫂?”二夫人说着看向一旁的徐氏,见人正脸色发白地要起身,赶紧一把扶住,“大嫂小心了。”
“弟妹,你,来得正好,周丫头这样也不是办法,依我看还是再寻个对症的大夫仔细查看一下,这孩子的手,好凉!”大夫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听了林氏的话又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测,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的跳个不住,旁边的桂妈妈趁势将人接住,搀到了离床边稍远些的锦墩上坐了。
林氏心里暗暗鄙视,口中却一派和平地言道:“大嫂考虑的甚是,眼下这院子里老的老小的小却是没一个能说明白的,周丫头又这样,”说话间摸了摸周雨薇发凉的额头,“依我看不如将这孩子先挪到其他院子去,一则这屋子潮湿得厉害根本不利于养病,呆在这只怕要越发添病了,二则这事儿闹的有些大了,老太太虽不能亲来只怕也是惦记的不得了,将周丫头挪到相对好些的院子里,再寻个经验丰富的太医精心诊治,对大家也都交代得过去,不然,天哥儿心里只怕要不舒服的。”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听得一屋子人心里俱是一颤,然还不等大夫人作何反应,原本静下来的室内忽然传出“吱吱”的叫声,紧接着就见窗前软榻下方的帘帷一晃,一只尺长的灰毛大老鼠猛地从里面蹿出来,随后又是一只稍小些的紧跟着追出,所有人都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全都忘了该做什么反应,直到那只稍小些的跑动间撞上了徐芊芊的靴子,伴随着“啊!”的一声,众人这才省神般地乱作一团,惊叫声顷刻间此起彼伏,大夫人一个不稳竟从锦墩上滑落下来,桂妈妈欲上前搀她,结果因为惊吓手也不听使唤,一个没拉住两人都坐到了地上,徐芊芊最倒霉,那只小老鼠好像认定了她一般,只追着她的后面不放,最后可想而知,那位尊贵的大小姐连同身边的丫鬟一起哭喊着绊倒在大夫人脚边,差一点将徐氏的踝骨坐折,穆月舒同穆月可虽然爬上了软榻,但依旧惊呼不断,二夫人林氏倒还好些,因她就站在周雨薇的床边,屋里一乱起来,云氏就顺势将婆婆扶坐到床上,自己也挤了个空儿欠身坐下,蔓蕊同其他小丫头们虽也怕得要死,但有这么多主子在自是不敢太造次,只急急退到门边远远看着,却是不敢就跑出去,这时恰巧蔓萝端药进来,刚一掀帘子就撞上一个小丫头的后背,一碗药竟泼了大半在那丫头的身上,虽不是很烫但衣袄也透,“做什么堵着门呢?”蔓萝气得厉眼睛,随后看到屋子里的混乱场面,也是大吃一惊,偏那两只老鼠好像玩上了瘾似的,依旧满屋子跑个不停,这蹿一下那钻一下。
躺在床上的周雨薇表面看去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粉红色的纱帐子,可在大家没注意的地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暴露了主人此刻的好心情,都怕了吗?很好!敢让她睡这种破屋子就应该有迎接回报的准备,昨晚她还不觉得,加上自己又进了空间,并没在这屋子里过夜,可是自打发现老鼠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居住环境原来竟是这么差?堂堂侯府的宅子居然出现老鼠,这意味着什么?从蔓蕊的口中周雨薇得知,原来这院子竟是有近两年没人住过!之前也只有两个年纪大的聋婆子在这儿照看,昨日听说她要来,原本是要安排在婉湘阁的,可谁知徐芊芊死活不让,这才给她安排了这个院子,但闲置了两年又没有铺地龙的屋子在冬季有多阴冷想想都知道?只怕再多的炭火,没个十天半月也绝不能彻底去除久积的湿气,周雨薇原本打算借蔓萝曼蕊之口将事情透漏给大夫人和老太太,为了面子老太太也不至于不理不问,等她们派人来查看时,自己再趁机做点手脚,迫着老鼠在室内跑上两圈,一切问题就会解决。
可谁知还没等这两方来人呢,映雪那丫头就先跑来了,听说穆云天正给自己收拾院落,周雨薇还真感动了一把!可又听说那院子原是给穆家长孙预留的,老太太是绝不会同意的,周雨薇心底叹气的同时也悄悄权衡了下,穆云天再怎么照顾她可他是男人,没有成天过问后宅的道理,更不可能事事都能帮到她,直觉告诉周雨薇,这个侯府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她必须处处小心,老太太那里眼下是绝不能得罪的,无论如何,那个秋华院她都不能住,如今只有借着老鼠事件,来消弭同老太太之间的隔阂才是正经,有大家作证,自己也是不得已才住进婉湘阁的,一切都不关她周雨薇的事。富贵豪门看着花团锦簇,可内里的艰辛不经历谁又会知道?她虽不屑与人争斗,可也不想吃亏,更不愿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出了什么事?”一声冷喝使得屋子瞬间安静下来,连奔跑的老鼠也哧溜一下钻进了多宝阁下面的空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门口的男子身上,穆云天稳稳踏进门来,整间屋子顷刻便笼罩在一股寒流里。
“天哥儿下朝了?可有进去见过祖母?”大夫人含笑勉强挤出一句话,却是不敢看来人的眼。
“不敢劳侯夫人费心,这里也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请您移步。”穆云天面无表情地开口撵人,连行礼都省了。
“老奴给各位主子见礼,这里的事都交由老奴与大爷来处理就好,刚刚叫主子们受惊了,胡大夫稍后就去给大家诊脉,还请到福喜堂先候着吧。”紧跟着进来的严妈妈连忙出声缓和。
“母亲,既如此咱们便先去祖母那里等消息吧,大哥若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打发人说一声便是。”三奶奶云氏起身温和地说道。
“多谢三弟妹,若有事我自会派人相请。”穆云天拱了拱手。
徐芊芊目光摇摆不定,想要上前,却被大夫人一把拉住,见人朝自己摇头,可仍不情愿就这样离开,她可还惦记着秋华院的归属呢,即使自己住不上了,也不能便宜了那野丫头!
“你听不懂?”穆云天的冷眸直射过来,沉沉的几个字,叫人心底发怵。徐芊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赶紧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你们也都出去吧。”声音不带丝毫商量余地,严妈妈朝几个丫头摆摆手,率先出了屋。
“妈妈,姑娘的药还没喝,怎么办?”蔓萝担心地问。
“先别管这些了,将院子里的人都集中一下,我有话要交代。”严妈妈一脸冷凝地开口。
“妈妈随我来吧,刚刚不知里面的情形,又担心大家乱动冲撞了主子们,所有人这会儿都集在前厅里呢。”说话的是之前去福喜堂报信的兰草。严妈妈打量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领着大家径自往院子前面的小抱厦去。
正屋里,穆云天将所有人都撵出去,迈步缓缓来到床边,刚硬的眉峰拧了拧,仿佛极不情愿似的挑了个位置坐下,床上的周雨薇心跳差点停拍儿,这男人该不会是要给她疗伤什么的吧?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