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凡夫俗子,不自量力,竟妄图扰吾清修,真可谓蚍蜉撼树之辈!汝乃白翁,吾不与汝计较,交出侯冈海图,吾可饶汝辈不死!”纪允晨双目微眯,狭长的冷目露出一股狠毒的戾色。
“你别跟俺老汉咬文嚼字,俺听不懂你那鸟语!什么侯冈海图俺老汉根本就没见过,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俺老汉绝不向你一个女鬼服软!”李爷爷边说边往一边推搡明小伍,示意他离开,明小伍哪能抛下师傅独自逃跑,这可不是他身为徒弟能做出的事情,他记得兜里装有朱砂,便将手伸进裤兜拽出朱砂包,朝纪允晨用力一挥,扬扬洒洒的暗红色粉屑马上就要落到纪允晨身上,谁知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
“妹妹,小心!”墙根下的纪允晖急速移动到纪允晨面前替她挡住了那些粉末,朱砂落到纪允晖身上的瞬间,纪允晖身上立即冒出了热腾腾的白雾,伴随着渗人的嘶嘶声,刚才还拥有人形的纪允晖身体上顿时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窟窿,整个身形仿佛被无数的尖钉刺透一般。
“哥哥相信你绝对不是什么……千年女游魂,哥哥对不起你,最终还是只留下你一个人……”纪允晖凝望着妹妹,眼里满是愧疚,他的身体愈来愈透明,慢慢地化作一团氤氲的白雾消失在众人面前。
纪允晨立在原地呆若木鸡,眼眶里似乎有晶莹剔透的水光在闪动,她伸手接住少许悬浮在空中的粉末,痴痴地凝望着手中的红色说道:“区区血珀能奈我何,纪允晖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妄自丢了性命不说,且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如此一来,恐你再也无缘涉入六道轮回享人间福禄!”话刚说完,纪允晨突然向前挺直了身子,脸孔上现出狰狞的表情,她既而蹲下身子捂住肚子,痛苦地自言自语:“纪允晨!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宿主,你竟敢如此大胆妄想驱逐我!你若执意如此,我誓要你享粉身碎骨之痛!”
明小伍和李爷爷躲到一旁,惊恐万状地注视着发狂的纪允晨,此刻,仿佛有个无形的东西被迫逼出她的腹腔,明小伍清晰地看到纪允晨的衣服竟然鼓起了一个人头的形状,它拼命挣扎着,似乎在抵制源自本体的力量,眼看着衣服就要被撑破,局势突然逆转,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咔嚓声,纪允晨的手腕突然被用力弯曲到极致的状态,向外鼓起的人头倏地重新钻回体内。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纪允晨暴躁地抬头狂啸着,另一只手臂被硬生生地拉长穿过自己的脖子填入自己的嘴巴中,俨然是在向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示威,明小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吓得恨不得就要尿裤子,李爷爷飞快地靠近纪允晨,迅速地用红绳将其缠住!反反复复缠绕了许多圈。
“小伍,快来帮忙,她这是想破坏宿主的身体,一旦身体被损,宿主就会有生命危险!”李爷爷掏出黄符啪地摁在纪允晨的脖颈上,手舞足蹈的纪允晨倾刻间老实了许多,只见她缓缓地扭转头颅朝李爷爷望去,嘴角升起一丝冷笑,纪允晨的手臂猛然如同弹簧般快速向前弹出伸长到李爷爷面前,她轻而易举地扼住了李爷爷的喉咙,指尖慢慢变长,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李爷爷的脖子,鲜血顿时顺着她的指尖倾泻而出,李爷爷满脸青筋暴出,眼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动着。
“师傅!”明小伍上前拽住纪允晨的头发向后猛然一拉,借势咬开中指朝纪允晨的脸颊抹去,被涂了鲜血的纪允晨立马放开了李爷爷,脸孔上的表情随着变得扭曲起来,她浑身抖如筛糠,口吐白沫,身体竟然咚地倒落在地,明小伍趁纪允晨倒地不起的节骨眼上,将李爷爷扶到一边,火速取出雕有佛陀法像咒印的葫芦,拿掉瓶塞对准纪允晨,嘴唇开合,振振有词地念起咒语来,随着明小伍朗朗的诵读声,一抹淡薄的青雾缓缓从纪允晨身上升起凝成一个古代女人的形状,它似乎还想逃跑,无奈身子却被葫芦冒出的波浪形气流吸得越来越长,可能是承受不住这种抽痛吧,古代女子的灵魂终于选择了投降,她静静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凝结成青色的气团,缓缓地钻入葫芦内,明小伍见状连忙将瓶子盖塞上。
“师傅,你没事吧?”明小伍扶起躺在地上的李爷爷,心里升起无边无际的恐惧。
“傻孩子,你……真厉害,俺可能趟不过这道坎了,师傅求你……将女鬼打散,替俺儿报仇,照片……五个人,边上的是俺的儿子李瑞星,当年他们……”李爷爷忽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目光变得游离,他深深地看了明小伍一眼,头颅无力地垂落在明小伍的怀里。
“师傅,李爷爷,别在这睡,咱回家睡,求求你了,小伍求求你了。”明小伍像中了魔症般机械地将李爷爷往自己身上背,刚把老人背到肩上,老人又滑落了下来,他固执地重复着这同一个动作,非要把老人背到背上才甘心,许是自己身材太过瘦弱吧,把老人强行背到后背上,背着老人刚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向前打了个踉跄,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老人的身体受到惯性从他身后摔到前方来。
“对不起,李爷爷,摔疼了吧?”明小伍忙上前抚摸李爷爷的身体,嘴里发出低沉的哭腔。
“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忍一忍啊,到家我给你做红烧肉吃。”明小伍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泪水从脸庞潸然落下。
“哎哟,摔死我了。”还没等明小伍背他,李爷爷竟然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师傅!你没死啊?”明小伍泪眼婆娑地凝望着从地上缓缓爬起的李爷爷,裂开嘴巴开心地笑了,眼里满是惊喜。
“臭小子,你可把我这把老骨头摔断了,在这等着吧,一会儿就有人来帮忙了,笨死了,一个大小伙子连个老人都背不动。”李爷爷白发须眉,眉眼里尽是慈详的笑意。
“师傅,走,咱们回家吧,以后我保证听你的话,咱什么活也不接了,这鬼玩意太******吓人了,以后我出去打工赚钱养活你。”明小伍笑嘻嘻地抹掉脸庞上的泪痕,上前想抱李爷爷,却扑了个空,一头栽倒在路面上,朦胧的桔红色灯光将他孤单的影子拉得极长,明小伍低头凝望着自己的影子泪如雨下,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再看李爷爷一眼。
“小子,以后要长点志气,别动不动地跟个娘们似得掉眼泪,你知道么,对于逝去的亲人来说啊,一个眼泪就是一个钉子,你刚才往我身上钉了多少钉子啊,呵呵,好了,臭小子,不许哭了,那边来人了,你要好好的……”
声音渐行渐远,明小伍抽泣着抬头眼前却已经是空白一片,几步之外,李爷爷的尸体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温和的脸庞上似乎还挂着微笑,明小伍蹲在原地捂着脸孔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远处一束手电筒的亮光照过来打在明小伍的头发上,明小伍听到有高根鞋哒哒的走路声在逐渐向自己靠近。
“明小伍,你没事吧?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陶静。”年轻的女子俯下身子抱住蜷缩成一团的明小伍。
“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前天我接到纪允晖向我求助的电话,我便将你的地址告诉了他,结果当天晚上我却在手机上看到他坠楼身亡的消息,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件事情非常诡异,当时我正在外地学习,你没有手机我也联系不上你,给校长打电话他手机正好赶上停机,于是我连忙坐火车赶了回来,我一下火车就去村里找你们,你们又都不在,村里人说你们来到了城里,我猜测你应该在这里。”女子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她也看到了不远处李爷爷的尸体。
“叫救护车了么?”陶静吸了吸鼻子。
“晚了,一切都晚了,叫救护车也没有用。”明小伍失神地摇着头,目光呆滞地望了望陶静,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朝陶静喊道:“救护车,快叫救护车,纪允晨受伤了,还在别墅里!快找人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