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天听了林依霜的话,眼睛一亮:“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好。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到过西南的恐怕没有几个,但朕问起西南之策,他们一个个都能口若悬河地说上半天,似乎每个人都有兴国安邦之能。但仔细一想,他们提出的对策不过都是纸上谈兵,不堪一用。”
听了皇上这话,边上的李石庵和李晋面上都露出赧然之色。他们两个也从未到过西南,虽然之前做了不少功课,但所提出的建议仍然停留在纸上谈兵的层面,属于拍脑袋想出来的决策。李石庵更是用有些幽怨的目光望着林依霜,他实在没想到林依霜竟然会罔顾往日的情分,在自己与淮阴王之间两不相帮。
林依霜被他幽怨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忙低下头,重新拿起画笔在画了一半的肖像上精雕细琢起来。
李承天又坐在那里一个人默默想了一会儿后,心中便有了主意:“确实该遣钦差往西南走一趟,代朕巡狩西南,免得有人以为朕年老昏聩,起了蒙蔽圣听的意图。”
李石庵和李晋见皇上已经有了定计,便不再进言,两人齐齐道了一声:“皇上圣明。”
李承天将目光转向林依霜,笑着道:“依霜,你今日进言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呢?”
林依霜忙道:“依霜不过是拾人牙慧,歪打正着而已,未有尺寸之功,更何况为皇上分忧是依霜分内事,实在不敢居功请赏。”
李承天笑意更盛:“依霜忠心可嘉啊,倒是朕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了。”说罢便绝口不提赏赐的事情,只是一面翻阅着桌上并不重要的奏章,一面和李石庵、李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林依霜本是想玩一手欲擒故纵,先摆高姿态,推辞一番,在皇上心中树立一个光辉高大的形象,等皇上抬高价码后自己在勉为其难地接受。只是她没有料到皇上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跑了,林依霜的心脏一阵绞痛。
可能宫里的内库连年亏空,恐怕皇上现在的经济状况也只比自己家好上一线吧。林依霜心中满怀恶意地揣测着。但她的手却没有闲着,仍然拿着画笔在纸上挥洒着。她打算趁着皇上摆出批阅奏章姿势的时候赶紧把肖像画完,离开御书房这个是非之地,免得皇上过会儿又问出什么让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
在林依霜的素手下,李承天靠在椅子上双眉微蹙批阅奏章的形象很快就跃然纸上。林依霜将画作呈给了皇上。
皇上扫了一眼那副画对林依霜说道:“画的倒还算不错,不过和你秋狩大典那晚画的那幅相比总感觉少了些神韵。”
林依霜心里知道皇上说的是她随手涂鸦出来的李季霖的画像,脸上不由一红:“依霜技艺不精,让皇上见笑了。”
李承天见她羞窘的样子不由一笑:“依霜过谦了,这样的水准已经能担任御用画师了。只是你日后还要勤加练习才行。好了,既然你已经画完,那朕也没有理由再留你了,你且回去吧。”
林依霜如蒙大赦,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但面上仍然保持着古井无波的表情,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领她出宫的仍然是之前来接她的小太监王仁。将林依霜送到宫门口后,王仁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带,递给了林依霜:“这是林姑娘这个月的俸银。”
林依霜接过锦带,掂了一掂,觉得这袋子有些轻了。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王仁,怀疑是不是这个死太监偷偷克扣了她的俸银。
王仁被她一看立刻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忙摆出一副受到侮辱的神情道:“这里面一共有俸银五两,林姑娘大可当面清点一下,看看是否有短缺。”
林依霜闻言吃了一惊:“堂堂的御用画师一个月只能拿到五两的俸银?”
“嘿嘿,”王仁干笑了两声,“林姑娘你还别不相信,你这俸银可比我要高了。咱们的俸银都是从内库里支出的,这几年内库亏空,俸银一降再降,若是指着俸银过活,那宫里的人可都要饿死了。”
林依霜琢磨着王仁话里有话,便问道:“难不成宫里的人另有生财的门路?”
王仁又是嘿嘿一笑:“咱们这些为皇上做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各自的门道,咱家看在靖海王的面上便指点林姑娘一二吧。现在京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六名御用画师,这六名御用画师除了为皇上画画外都开了自己的画馆,为京里的富户们画画。有了御用的招牌,京里的富户对他们的化作趋之若鹜,他们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每次都能收取高额的润笔费。”
“多谢小王公公指点。”林依霜感激地道。王仁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清晰明了,林依霜又怎会不明白,成为御用画师最大的好处并不是那五两每月的俸银,而是御用的金字招牌。有了这块金字招牌,银两还不是像水一样哗哗地往自己家里流。
那四个抬轿的大汉仍然在宫门口等着,林依霜向王仁告辞上了轿子。那四名大汉便抬着她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鸣凤街上的林家院子。
三天后,朱雀大街文昌阁对面新开了一家画馆。画馆门面并不大,所说开业大吉,但也并没有请什么舞狮舞龙的队伍,只是简单地放了两挂爆竹,就把鸣凤斋的招牌挂了上去。
虽然门面不大,但这家画馆却绝不低调,门口高高地挑出了两面锦旗,分别写着“御用画师坐馆”、“立等可取”的字样。这几个字遒劲有力,正是林立轩的手笔。
这家画馆的主人自然就是林依霜了。此刻她一身男装,端坐在画馆中的书桌前,等着顾客上门,而赵烟蕊则乖巧无比地站在她的身边。
那日听了小王公公的话,林依霜便起了开一家画馆的心思,自己好歹也是御用画师了,整日上街摆摊实在是有失身份。她怀揣着这段日子攒下来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其中一百两还是靖海王府软禁她四十九日的补偿金),上朱雀街找门面。
只是朱雀街上店面租金之高远超林依霜的想象,随随便便一间铺子的租金也要三百多两一月。不过在她透露出自己御用画师的身份后,立刻有人表示愿意无偿将铺面提供给林依霜使用,条件是林依霜给他鸣凤斋一成的干股。
林依霜一面感叹着御用这块招牌的好用,一面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的要求。简单地筹备了一下,鸣凤斋就开张了。